作者:将欲晚
徐肃年看他一眼,不冷不热地开口,“三天之后我来取,若是做完了,我再付你十两,若是没有……”
后半句话他都不必说出来,掌柜的就已经连连保证起来。
只是心里却在奇怪,也不知这两身衣裳有多重要,竟值得花一锭金子来换。
第22章 银红让人一见倾心
从成衣店离开之后,徐肃年便度日如年,约定的日子一到,他便要亲自去取,不料中途被公事绊住,他只好召了齐源来,让他替自己走一趟。
齐源夜半收到徐肃年的急令,原以为是出了什么急事,没想到郎君只给了他一张写着成衣店地址的字条和十两银锭,让他去取一件衣裳。
什么衣裳值十两……
难道是和此次的计划有关?
齐源不敢马虎,一大早就找到了成衣店,但等掌柜的送来那两件衣裳的时候,他又不确定了。
这一件银红,一件浅蓝,这么鲜嫩的颜色,谁会穿?
反正他家郎君是绝对不会穿的。
他和齐甄被长公主殿下派到了郎君身边时,郎君不过七八岁的年纪,但因为是家中长子,郎君自小便性子稳重,像这样鲜亮的颜色,他向来不会穿,只怕会被别人觉得稚嫩,撑不起场面。
郎君不穿,又会是谁穿?
抱着满心疑惑,齐源回到宅子,徐肃年暂歇的小院一片寂静,只有齐甄在廊下守着。
齐源也没有进去,抱着衣裳来到齐甄身边,“郎君在忙?”
“在同客人议事。”齐甄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他怀里的包袱,“这是什么?”
“郎君吩咐我去成衣店取衣裳。”齐源说着,“只是这衣裳颜色太亮,不知给谁穿的。”
齐甄原只是随口一问,听到这话忽然想起什么,对齐源说:“你打开我瞧一眼。”
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信件,齐源没犹豫就打开了包袱,齐甄看过去,一下怔住了。
这料子,这颜色……
齐甄记忆力很好,一下子想到郎君初入洛州那一天。
他去客栈给郎君送信,之后在他房间里发现了一个包袱,里面装着两件与自家郎君气质极度不符的春装,当时郎君是怎么说的来着——
“大约是别的客人买的,小二送错房间了。”
后来还教他直接把那包袱扔了。
当时齐甄也没多想,可现在又看到两件和当时一模一样的衣裳,也忍不住怀疑起来,这衣裳不会真是郎君留下打算自己穿的罢?
那当时又何必要扔掉呢?
齐甄百思不得其解,齐源不知道当时的事,见他盯着包袱发怔,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你没事吧?”
齐甄抬眼觑了觑禁闭的房门,拉着齐源往远处走了走,这才压低声音说:“你有没有觉得郎君最近有点不一样了?”
身为下属,私下议论主人乃是大罪,齐源瞪他一眼,然后也回头瞅了瞅房门,说:“哪不一样了?”
具体如何齐甄也说不出来,“就是觉得,郎君从离开长安之后,就变得,有点奇怪。这次洛州的事这么重要,郎君夙兴夜寐,居然白天还有空到济善堂当什么先生。”
“郎君不是说,是为了掩人耳目么?”
“可是这也太敬业了罢,我瞧着郎君都在校场晒黑了,也不知道是图什么?”
“会不会是和郎君路上带的那个小娘子有关?”
他们都知道郎君在此行路上带了个小娘子,虽不知她的具体身份,但照着郎君从前的性情推算,他们都以为那是洛州案的关键证人。
齐甄没明白,“那衣裳那么宽大,一看就是男子穿的,哪会是买给女子的?”
“你傻啊!”齐源瞪他一眼,“一男一女,又年岁相仿,如此同行了一路,你说会发生什么?”
“啊……你说?”齐甄怀疑自己听错了,险些叫出声来。
齐源使劲锤了他一下,他才后知后觉地压低声音,“你说郎君对那个小娘子生了情?”
“不会吧……”他不愿意相信,“就算真生了情,他买衣裳做什么?还是那么花里胡哨的。”
“都言女为悦己者容,男子就不行吗?”齐源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你且看着吧。”
半个时辰后,徐肃年终于谈完了正事,将贵客送走后,立刻找了齐源过来,“东西呢?”
齐源低眉敛目地把包袱呈上,“郎君。”
徐肃年看了一眼,又吩咐了他们几句,便拎着包袱出门去了。
齐甄齐源立在院子里,悄悄对视一眼,都从眼里看到了震惊。
徐肃年并不知道两个下属如何编排自己的,直接拎着包袱回了济善堂。
今天是旬休日,学生们都没有课,按照惯例,郑墨应当去找孟娘子盘账了,院子里只有盛乔一个。
春光正好,盛乔没有闷在房间里,而是坐在廊下的小桌旁看书。
这是她前几日刚从街上买的,最近正时兴,但实际故事很俗套。
讲得是一个官家小姐爱上了家中马夫,不顾家中反对,与其私奔,后来马夫参军立功,成了大将军,两人欢喜成婚,终成眷属的故事。
盛乔此时正看到两人初遇,官家小姐要去寺庙烧香,上马车时不小心崴了脚,幸而马夫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官家小姐与他道谢时,不经意看了他一眼,竟就对他一见钟情了。
以前听表姐说,许多时兴话本其实都是翰林院的那些清贫官员写的,为了补贴家用。
盛乔从前还不相信,直看到这一本才觉得有那么几分可能,如此俗套的情节被作者写得很是精彩,难怪最近被人追捧。
盛乔也看得津津有味,心里却觉得这话本夸张,那马夫该长得多好看,能让官家小姐一见倾心?
她心中腹诽,手下却不自觉地往后又翻了一页。
她看得很是专注,连院子里有人进来都没有察觉。
直到脚步声传至身前,一道颀长的身影遮住了眼前的阳光,盛乔才终于抬头。
来人逆光而立,半边身子都掩在阴影里,盛乔一眼险些没认出来,待看清是谁后,手里的话本险些被她扔了。
“你……”她瞪大眼睛。
徐肃年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去。
他从未穿过这样的衣裳,此时浑身都像被针扎了似的难受,有任何话都说不出来了。
盛乔从未见过他这幅样子。虽然依旧姿态挺拔坦然,可眉目之间仿佛添了几分少见的青
涩,让他整个人都显得年轻了些。
当然,徐少安原本就很年轻,盛乔虽不知他具体的年岁,可撑死也就二十来岁,只是他平时的性格太过冷淡,行事也老练成熟,让人时常忘了他的年岁。
可是现在,他身上这件银红的圆领袍,将他原本凌厉的眉眼都浸软了,如勾人的软刀,让人心空。
话本里的人物仿佛走了出来,盛乔紧紧攥着书页,仿佛听到了心脏跳动的声音。
第23章 话本那就是喜欢了?
四下无人,仿佛连风都静止不动,院子里安静异常,盛乔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咚,咚,咚。
动静那样大,盛乔生怕被站在自己跟前的男人听到,紧攥着话本霍地一下站起身,故意发出声响,试图遮住胸腔里不合时宜的悸动。
实际上徐肃年根本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反而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伸手扶她,“慢些。”
可手指还没碰到她的胳膊,就被小娘子下意识的甩开了。
这是怎么了?
怎么忽然介意起他的触碰了?
徐肃年蹙起眉,原本的柔和重新被凌厉取代,若寒光出鞘的宝剑,艳色的衣裳都压不住他身上的锋芒锐气。
盛乔被他看得心慌,后退的动作再度凝滞了一瞬,而后强行让自己转过头去不要看他。
这般刻意又明显的动作,徐肃年自然注意到了,他的眉心几乎拧成一团乱线,忍不住问:“当初不是小娘子要给我买的吗?”
说着,他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语气怀疑,“有这么丑?”
听到他这么评价自己买的衣裳,盛乔下意识反驳,“哪里丑了,这不是……”
说到一半,又察觉到不对,生生止住话音。
不过这半句话已经足够徐肃年品明她话中真意,可他故意不懂,上前一步,追问道:“这不是什么?小娘子怎么不说了?”
他身高腿长,负手而立如一棵挺拔的松树,俯身倾压下来的影子,将盛乔整个人都罩了进去。
盛乔第一次感觉到他原来这么的高,压迫感这么的足,睨过来的视线如一柄锋利的刀,仿佛能剖开她的皮肉胸腔,直接看透最里面跳个不停的心脏,从而窥知她在那一瞬间,对眼前俊朗的男人生出了色心。
盛乔莫名羞耻,又有些心虚,她步步后退,可身后就是廊柱,根本退无可退。
眼看脊背就要触到冰凉的柱面,徐肃年先她一步伸出了手,撑到了柱子上,这下盛乔直接退到了他的手上,单薄的蝴蝶骨砸进他的掌心,仿佛猎物自投罗网。
盛乔惊慌失措地直起身子,与他保持距离,然后先发制人地质问:“你这是做什么?”
徐肃年不紧不慢地收回手,撩起眼皮看着她泛红的耳根,淡淡道:“不过怕小娘子没站稳扶您一把,小娘子怎么这么大反应?”
盛乔被他问得更加心虚,“我,我哪有反应大?”
徐肃年一笔一笔地翻旧账:“先前在洛水县,小娘子整个人伏我背上都不觉羞涩,后来在洛州,我与小娘子共乘一骑仍算坦然,怎么此时不过脊背碰了下手心,小娘子就一副生气的样子,这是怎么了?”
“我……”
盛乔想要反驳,却哑口无言,支吾半天,也没说出半个字来。
虽然她刻意偏着头,但徐肃年居高临下,仍能将她所有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她此时侧着眼,虽然看不清神情,却能瞧见她浓而密的眼睫不停地抖动。
仿若蝴蝶振翅,轻薄的翅膀在人的心尖刮过,虽然力度轻得几乎不可察觉,可只需要一阵清风,就能将那酥麻的痒意传至四肢百骸,让人彻底沦陷其中。
徐肃年情不自禁地靠得更近。
盛乔却一下子慌了,不知象到了什么,还紧紧捏着话本的那只手抬起来撑到男人的肩上,看向他的眼神惊慌失措,结结巴巴地质问:“你,你靠这么近干什么?”
其实徐肃年这动作完全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只是下意识地想要靠她更近,没有一定要做什么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