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太爷与杀猪刀 第18章

作者:红豆酬她 标签: 欢喜冤家 甜文 悬疑推理 成长 轻松 古代言情

  *

  午后时分,本就偏僻的葫芦巷子更加静谧,外出做工种地的都没回来,巷头巷尾,只有提早入夏的鸣蝉在没命鸣叫。

  “就是这儿了。”李桃花指着两扇虚掩的简陋柴门,“这里就是李春生的家。”

  许文壶走上前去,抬手轻轻扣门。

  无人回应。

  他温声道:“有人在吗?”

  仍然无人回应。

  李桃花感觉若一直没人回答,这呆子大有敲到天荒地老的架势,便上前一步推门而入,大声道:“二狗子?二狗子你在家吗?”

  院子里到处是鸡屎,连个下脚的空都没有,开门的瞬间,异味冲天。

  李桃花见堂屋没有上锁,便知道这家中一定有人,毫无防备地走上前去,问:“二狗子你在里面吗?”

  没有人声,只有细微的咀嚼声,若有若无。

  李桃花怀疑自己听错,抬手将门一推——大片阳光刺入漆黑堂屋,扑鼻的血腥气喷涌而出。

  李春生坐在木轮椅上,正在大口咀嚼一块血肉,满嘴满脸的鲜红。被阳光刺到眼睛,他皱了皱眉头,抬头看清来者,咧嘴笑道:“桃花,你来了。”

  李桃花杏眸瞪圆,张口便是尖叫。

  *

  “你是太久没吃肉馋出毛病来了吗!”

  院子里,李桃花用湿抹布狠搓李春生的嘴脸,眼神瞥到地上被咬断喉管的死鸡,气得咬牙,“你闲的没事啃这个活鸡干什么!你想吓死我吗!”

  李春生的脸都被擦红了,却并不叫疼,反而十分享受,轻飘飘地道:“我打听到了个偏方,说是喝生鸡血,可治痿症。”

  李桃花长舒一口气,活似一个被孩子气到说不出话的疲惫母亲。

  “你从出生就是这个样子,”她颇为苦口婆心道,“要怎么逆天改命才能站起来?纵然想治也该听正经大夫的话,白梅姐不是说了吗,你这个只能调理,慢慢恢复行走,可要想让脚长成与正常人一样,除了回娘肚子里重新生一遍,没有别的办法。”

  李春生沉默下去,缓慢张口,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失落,“我这辈子,难道就只能这样了吗。”

  李桃花:“你也不能这么想,白梅姐不也说了吗,你不能成天坐着,软脚瘟这种病虽无法痊愈,但只要勤加练习,以后拄着拐杖走路也是可以实现的。”

  李春生陡然激动起来,双目炯炯看着李桃花道:“我不想住拐杖,我想像你们正常人一样,能跑能跳,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李桃花也急了,“谁告诉你正常人就能想去哪就去哪的?我待在天尽头这个鬼地方一天都难受,你看我能走得了吗?”

  “那你也比我强多了,我的痛苦,你又怎么可能体会得到。”

  “是是是,全天下就你最苦最不容易,你满意了吗?”

  “桃花你怎么能这样挖苦我!”

  许文壶听着这二人你一言我一句,总也找不到说话的机会,不好容易抓住间隙,讪讪出声道:“打扰了,敢问这家中的老人家现在何处?”

  李桃花这才想起正事,连忙问李春生:“差点忘了,你奶奶去哪了,我有要紧事找她。”

  没人知道一个老太太的名字,哪怕与那老太太整日低头不见抬头见,街坊四邻都只能称呼她一声“春生奶奶”,连她自己报出名字,也是报“李春生奶奶”。

  李春生看着李桃花,似乎打算反问回去,但眼角余光一瞥,瞥到站在一边的陌生男子,脸色顷刻便冷了下去,阴阳怪气地道:“想必这位便是许县令许大人吧?哪来一阵风,把您这位大人物吹到我们这小破院子里来了。”

  许文壶认真回答他:“今日天气很好,不曾有风,我是与李姑娘步行而来。”

  李春生:“……”

  这人怕不是个傻子?

  这时,柴门传来响声,门被推开一扇,进来一个满头白发,干瘦矮小的老太太,她背着大把柴禾,腰弯得极低,几乎与膝盖持平,看到堂屋门口两位不速之客,步伐有些呆滞。

  许文壶猜出对方身份,快步上前两臂端起行礼,自我介绍道:“老人家好,晚辈名叫许文壶,许配的许,文气的文,一片冰心在玉壶的壶,乃为贵县新任县令。不久前得知您在赵黑牛遇害那日曾经到福海寺上香,夜间才回。便特地登门打探案情,想请您回忆那日出了寺门可曾遇到可疑人等,帮助案件突破。”

  说完话,许文壶上前走去,想帮忙将柴禾都卸下来。

  可老太太活似受到惊吓一般,后退好多步险些摔倒,嘴里叽里咕噜,说着许文壶听不懂的话。

  “我不过去了,不过去了,老人家当心些。”许文壶愧疚不已,连忙后退,转头朝李桃花投以一记求救的目光。

  李桃花上前道:“你说的官话她听不懂的,等着吧,我替你问。”

  她将老太太背上的柴禾都卸下来,给人捏肩捶背,笑嘻嘻的用一口纯正方言与之对话。

  老太太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逐渐与李桃花有说有笑。

  许文壶听不懂,但能看得懂。

  春生奶奶一问三摇头,根本不像能提供线索的样子。

  李桃花了解完,对许文壶耸了下肩,意思不言而喻。

  许文壶叹了口气。

  老太太转身去收拾柴禾,无人察觉处,她的眼神躲闪着,心虚似的,不敢去看李桃花和许文壶。

  李春生看他们在这一唱一和,突然沉声道:“我奶奶是为我才上山求佛母的,你们有什么事都冲着我来,不要去为难她。”

  许文壶面朝他,好声好气道:“我们绝无为难之意,只是案件太过扑朔迷离,为早日真相大白,不愿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

  “嘁,只是这样?那我看你这个县太爷当的也不过如此。”

  李春生眼露鄙夷,“书里的包公那才叫一个断案如神,我以为你好歹正一甲榜眼出身,也得跟他一样厉害,没想到就这,案子都发生好几日了,我看你也没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啊。”

  许文壶张口想要解释,却又哑口无言,活似全身上下长满了嘴,但就是说不出一句争气的话。

  他能说什么?

  说科举考的是馆阁体八股文而非探案侦凶,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农家学子,未经官场试炼,忽然便被派到这个地方来,又忽然接手这么大的案子,他即便竭尽所能,也只能一点一点将线索搜集,不能像书里的包龙图那样料事如神,明察秋毫。

  李桃花发现许文壶的眼睛都红了,倒不像气的,像是委屈的。

  她想到先前自己把许文壶欺负哭那次,小声警告李春生,“你给我少说两句!”

  别又给他弄哭了。

第23章 病

  李春生顿时拧紧眉头,“我这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桃花,你和他什么关系?你也太护着他了。”

  李桃花气到不行,向他低斥:“闭嘴!”

  许文壶这时将眼底潮热憋回,昂首提气,不卑不亢道:“包龙图料事如神,我自认不如,但除却史料记载,书上所言,多为后人杜撰编排,难免有夸张虚构之言,再是精妙的探案,背后也一定劳心费力,日夜辛苦,非轻易所能——”

  他忽然顿下声音,失踪的反射弧突然便回了来,怔怔望了一眼李春生,“等等,李兄识字?”

  李春生哼了一声,懒得理他。

  李桃花道:“他奶奶以前特地把他送到学堂学过一阵儿,只不过后来……”

  后来因为总是被其他小孩欺负,上了几天就不再去了。

  李桃花刻意将不该提的省略,清了下嗓子继续说:“二狗子的脑子很好用,很多字都是自学的,以前我若睡不着觉,就来他家让他给我念小人书听。”

  李春生听她提及过往,身体暖暖的,看她的眼神柔和许多,“桃花,你果然还是——”

  李桃花:“他一开口就跟老和尚念经似的,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李春生:“……”

  李春生:“二位若无其他事情就请回吧,我这里地方太小,容不下您这两尊大佛。”

  逐客令都下了,两个人自然不好再待。临走,李桃花用方言最后问了句春生奶奶:“奶奶,您那日夜里回来,真的什么都没看见吗?”

  老太太只顾埋头摞柴禾,干脆连她的话都不接了。

  李桃花叹了口气,拉着许文壶走了。

  许文壶倒是多回头了几次,看着破烂的门扉道:“这家里便只有这一老一少吗?”

  李桃花点头,“是啊,二狗子那病是从胎里带的,一辈子也别想像正常人走路,他爹娘在他小的时候就外出做工了,后来就再也没回来,家里只剩下他和奶奶相依为命。就他现在用的木轮椅,还是哑巴哥不收钱给他打的,不然他去哪都得由他奶奶背着,半步路走不了。”

  许文壶再看门扉,眼里便流露许多悲悯。

  两个人离开葫芦巷子,到了街上,并肩往衙门走。

  路过包子铺,白兰一声娇俏的“桃花妹妹”,让李桃花止住了脚。

  白兰站在铺子门口,大红的石榴裙招摇显眼,白莹莹的手摆动着朝她不停招呼,笑意盈盈,“来吃包子,牛肉和荠菜的都还剩下几个!”

  李桃花的肚子顿时咕噜作响,嘴里也开始分泌口水,她转脸问许文壶:“要不要一起?”

  但等不到许文壶回答,她迈开大步便朝包子跑去了。

  许文壶也下意识跟了上去,赧然生涩地喊了声,“李姑娘等等我。”

  笼盖掀开,白雾腾腾,面香四溢,一个个暄软白胖的包子码在里面,肉馅透出面皮,油亮诱人。

  “白兰姐。”李桃花到了跟前,噙笑叫了一声。

  白兰捡着包子,烫得手往耳垂上捏,“去里面坐着吧,粥自己盛。”

  “好嘞。”

  许文壶后脚跟来,端手作揖道:“店主有礼,在下许文壶,许配的许,文气的文,一片冰心在玉壶,乃为贵县——”

  白兰掩唇笑个不停,“知道知道,总听桃花说起您,小女子白兰见过县太爷,您不必如此客气,进去坐下吃个包子吧。”

  许文壶颔首:“多谢款待。”

  落座以后,许文壶认真吃起包子,举止很是安静,唇齿之间丁点动静没有发出。

  李桃花便随意了很多,大口吃包子大口喝粥,时不时来口咸菜蘸点醋,还得顾着和白兰聊天打诨。

  白兰道:“左邻右舍都不敢让孩子出门了,怎么样,衙门里有眉目了吗?”

  李桃花咽下一口鲜香的肉馅,“唉,可别提了,不仅没了眉目,还因为得罪了王大海,人手都使唤不动了,整个衙门,我和他,加上兴儿那小子,也就勉强两个半人能用。”

  白兰笑道:“若如此,以后你们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我虽不会调查什么案子的,但出个力气总是行的。”

  李桃花顿时笑了,“我的好姐姐,你可别操那么多心了,经营好你的铺子,准我吃不上饭来投奔你便够了。”

  “那有何难,反正我的铺子就开在这,你想来吃,随时便来。”

  忽然,白兰话锋一转,瞥了眼旁边吃饭比大姑娘还秀气的县太爷,低下声音道:“不过桃花,你跟姐说句实话,凶手真和那岭南佬没关系?”

  桃花一口粥险些喷出来,哭笑不得道:“真没关系,姐姐你想啊,第二具尸体都是他被抓进牢里才发现的,他总不能从牢里跑出去作案吧?按道理说,这两天便该把他和哑巴哥都放出来了,总关着也不是个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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