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太爷与杀猪刀 第65章

作者:红豆酬她 标签: 欢喜冤家 甜文 悬疑推理 成长 轻松 古代言情

  许文壶侧过脸看她。

  李桃花瞧着陈亮走在前面的背影,好奇地问:“他刚才说, 是他家老爷要见你,难道你认识陈老爷?”

  许文壶摇头,目光同样疑惑起来, 对她道:“我过往并不认识陈姓之人。”

  “这不就怪了。”李桃花柳眉蹙紧, 坏人见得多了,越看陈亮越觉得有鬼,她却也并不怕, 想不通便将语气一沉, “算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放心, 有我在, 我绝不让他们动你一下。”

  她的表情十分坚毅认真, 卷翘的睫毛却俏皮无比,两者本该违和,搭在一起便显得异常可爱。

  可爱……

  许文壶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到这个词的, 他一直不知该如何形容李桃花,如今才蓦然找到这个过于贴切的词汇。

  “你发什么呆呢?”李桃花见他盯了她半天不转头,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醒醒,走着路呢。”

  许文壶回过神来,连忙收起眼中迷离,回过脸一副正色表情。

  “你刚才都在想什么?看我看个不停。”李桃花问。

  “没想什么,桃花你看,地方到了。”

  许文壶往前快速走了两步,生怕暴露耳后的羞红。

  到了厅堂外,陈亮对他俩客气道:“两位请稍等,小人进去禀报一二。”

  二人自然答应。

  不到片刻,陈亮便已从中出来,带领两个人进去。

  许文壶步入厅堂,第一眼看到的是堂中一副山水图,落款为唐代名家展子虔,画前安放两把乌木太师椅,有名中年男子在太师椅前来回踱步,神情激动,目光闪烁。

  许文壶步伐还没站稳,那男子便已留意到他,三步并两步快走上前,看姿态分明是想同他说话,似是想到礼数,方慢下步伐,克制住激动,端起两臂行礼,朗声说道:“草民陈仲良,见过许大人。草民这几日算到大人要经过松江,特地安排小厮在外留意消息,不想大人早已入府,怠慢大人至今,草民羞愧不已,望大人见谅。”

  陈仲良年逾半百,头发却乌黑发亮,双目炯炯有神,连说话的声音都透着股中气。

  许文壶哪里顾得上什么见不见谅,连忙将人搀扶起来,无奈道:“陈老爷这一声大人未免折煞于我,我已经不是天尽头的知县了,当不起如此大礼。况且,我实在不知您为何要见我,又为何待我如此客气。”

  陈仲良见许文壶有如此疑惑,激动的同时不由发出一声叹息,“许大人,还请坐下说话罢。”

  许文壶随他落座,坐下后,又看向站着的李桃花。

  陈仲良识得眼色,连忙吩咐:“快快搬来张玫瑰椅,好供这位姑娘歇息。”

  李桃花在路上就差把陈家的耗子都想成黑心的,这时候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但椅子搬来,她也没扭捏,大大方方便坐下了。

  就这么在旁边竖起耳朵听着,她才知道为何陈仲良会想见许文壶。

  这陈家过去在松江当地是丝造大户,历代以养蚕收丝织锦为主业,生意做得极大,京城都有他们的主顾。也就在差不多十年之前,临结茧,蚕却开始生病,先是不吃桑叶,然后蜕皮流脓,最后脱水而死。这病来得凶,还传得快,仅是几日之间,蚕便死了大半,不仅整年都要白忙,许多买卖也要泡汤。这个时候,有人给当时的老太爷支招,说在天尽头有味药材,专治这种怪病,老太爷便马不停蹄派人去找,可等到了天尽头,派去的伙计才发现天尽头的药材都被一个叫王大海的垄断了,而且药价奇高,给虫子治病每两药都能要到十两白银,按照陈家养蚕的规模,药价起码得上万两。

  消息带回松江,老太爷亲自出马,到天尽头跟王大海谈了一天一宿,才把药价压到正常价格,可等临到交钱收货,王大海又变卦,打算分文不取,将药白送给陈家。

  但他有一个条件,就是得把陈家的小姐嫁到王家,给他做儿媳妇。

  老太爷膝下子多,女儿却只一个,还是老来得女,年方不满十五,素日视若珍宝。

  结果可想而知,他与王大海当场翻脸,负气回了松江,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那一年,我家中光景格外凄惨。”

  陈仲良回忆着过去,种种如同昨日,语气都添了惆怅,“主顾们听说了我家中之事,纷纷前来索要订金解除买卖,账目上的亏空都要用旧库才能填过去,而且不知是谁传出去的,说我陈家是起了霉运了,任谁沾上都要跟着倒霉。做生意的都宁信有不信无,这样一来,我家声音便更加惨淡,全靠几个旧日主顾支撑,新客几乎没有。”

  陈仲良忍不住发出叹息,眼神却并不暗淡,再开口,语气里竟满是欣慰,“好在我小妹习得一手好绣工,见者皆称出神入化,绣品每日供不应求,即便标价千两,也有得是人为之笑纳,靠着小妹美名远播,家中生意才算慢慢回势。”

  他看向许文壶,眼中满是钦佩,“许大人眼下应该知道,我为何会如此仰慕于您。王大海这些年来作恶多端,所得罪的又何止是天尽头一方百姓,外面也是人人恨不得将他除之后快,可惜他背后人脉强大,人人都恨他,又人人都动不了他。”

  “还好有您出现了,”陈仲良笑道,“从听说天尽头药价恢复正常起,我便已对您刮目相看,后来又听说您力排众议处死了王大海,我更是觉得您英明神武,犹如包公转世!”

  许文壶听出了一额头细汗,一时不知该是先反驳自己称不上英明神武,更称不上包公转世。还是该先解释:当时王大海是受刑时被失手打死,不是被我刻意处死。

  许文壶有点无言以对,下意识看向了李桃花。

  李桃花朝他快速眨了两下眼。

  许文壶顿时了然,心道:我懂了,桃花这是让我不必拘泥太多,简洁说话即可。

  他便道:“陈老爷言重,我也不过是尽到身为知县的本分罢了,您实属谬赞。”

  他说话的工夫,李桃花还在眨眼,眨得眼都红了。

  她忍不住上手去揉。

  “呼,终于出来了。”

  李桃花捏着那纤细的一根睫毛,心道东西不大,掉进眼里怎么就那么疼呢。

  “许大人谦虚了,自古英雄出少年,此话放在您身上,才算没有作假。”陈仲良恭维不停。

  许文壶不由苦笑:“陈老爷慎言,世上恐怕没有哪个英雄能落到我这副田地,眼下我只想早日抵达京城,好为自己平反昭雪。”

  陈仲良忙道:“许大人何苦如此着急,不如多留些时日,让我带您领略松江风土民情,届时我再亲自为您挑选快马侍从,一定护送您早日回到京城。”

  许文壶摇头,客气道:“多谢陈老爷美意,可我是骑惯了毛驴的,马虽好,不比毛驴有耐性,走再远的路都不会急躁。”

  陈仲良见状,自知不好再多留他,仍想做些努力,张口,发出的却只有叹息。

  经过在天尽头的摸爬滚打,许文壶也学会说起客套话,一本正经画大饼,“陈老爷不必惋惜,来日方长,有缘自会相聚。”

  陈仲良越发愁眉苦脸起来,语重心长地说:“我这口气不是为许大人叹的,而是为我自己叹的。”

  许文壶面露不解。

  陈仲良忧心忡忡的样子,看了眼许文壶,又低头沉吟,仿佛内心正在挣扎,过了片刻,似是下定决心了,他将口吻一沉,“我出身商贾,不能考取功名,但自小也算熟读四书五经,从不信什么生死鬼神之说,但眼下有件事情就摆在我的眼前,我是不想信也得信了。”

  许文壶:“陈老爷但说无妨。”

  陈仲良蓦然抬头,看着许文壶的眼睛,“许大人听说过鬼咬青吗?”

  许文壶不由得一愣,本能地反问:“鬼咬青?那是什么。”

  *

  “这什么破楼啊,安这么高的楼梯。”

  李桃花一身粉裙,头顶双丫髻,一身陈宅丫鬟打扮,正提着桶热水费着死劲往楼梯上迈,楼梯也不知多少年了,一踩一吱嘎,跺一跺,灰尘多得像下雪,纷纷扬扬落满身。

  李桃花硬着头皮往上爬,心道许文壶你完了,回头你不请我吃顿好的我跟你急。

  好不容易将水提到楼上,她气喘吁吁走到廊下唯一的绣门前,抬手敲了敲。

  “是海芋么?”里面有道温柔的女声传出。

  李桃花扬声回答:“回夫人,不是海芋,海芋姐姐今日有事来不了,我是她妹妹,毛芋。”

第70章 蚕

  “进来。”

  温柔的女声再度传来, 带着淡淡的慵懒,许是因为上了年纪,声音的尾调有点轻微的沙哑, 不似年轻女子的清脆。

  李桃花拎起桶,动手推了下门,确定没有上锁, 开门而入。

  一进门, 李桃花便闻到股浓郁的花香味,房中窗户开着, 开门的瞬间,风极大, 扑了李桃花满身,满身的清甜气息。

  她抬头望,发现这不大的房间被堵屏风一分为二, 外间陈设简单, 只有一套乌木桌椅而已,桌上有件白瓷瓶,里面是两支盛放的红芍。许是不常打扫, 桌子上面积了层薄灰, 轻纱似的浮在上面。再往前, 屏风上是她看不懂的花鸟刺绣图,刺绣半明半遮, 望过去, 瞧不见里间是何模样, 只能看到窗帷绰约摆动的影子,以及榻上一抹幽微的身影。

  李桃花道:“夫人,奴婢过去了?”

  妇人淡淡“嗯”了声, 反应平常。

  李桃花便又拎着木桶绕过屏风,将水倒进浴桶里面,温度调节舒适,她转过身朝床榻走去,“夫人,奴婢为您宽衣。”

  李桃花长这么大就没做小伏低过,不知道做丫鬟是不能直视主人的脸的,两眼大喇喇便望了上去,看到妇人容貌的瞬间,李桃花的呼吸不由得一滞。

  太美了。

  美到她这没半两墨水填塞的脑子绞尽脑汁想出来的,也就只有说书老头嘴里那句俗掉牙的“美若天仙”。虽然李桃花不知道天仙长什么样,但如果真有,大抵就是这位夫人的样子了。

  圆润饱满的鹅蛋脸,五官像被一笔一画描出来的一样,没有丝毫差错,明明脸上没有涂脂抹粉的痕迹,可却粉面红唇,肌肤莹润,光彩照人。

  而据她所知,陈仲良今年都有五十岁,这位夫人身为他的寡嫂,年纪自然只会大,不会小。

  五十多岁,长这副模样……

  可怕,太可怕了。

  “好端端的,愣着做什么?”妇人看向李桃花,狐疑地询问。

  李桃花回过神,忙不迭道:“奴婢第一次到楼上做事,见到夫人,一时便看呆了去。”

  妇人了然于心,掩唇笑了笑,打量了遍李桃花,道:“模样生的倒是不错,就是眼生了些,你说你是海芋的妹妹,可怎么从没听海芋提起自己还有个妹妹。”

  李桃花不知道这位陈家大爷的遗孀叫什么,只从陈仲良口中得知她姓蒋,便在心中默默称她一声蒋氏,回答说:“姐姐做事素来谨慎,不会在主子面前随便提起无关的人,何况奴婢是这个月才入府的,以往与姐姐极少见面,来往算不得热络。”

  蒋氏点着头,“海芋的确是个谨慎人。”忽然,她略抬眼梢,眼中出现警惕之色,“你来的时候,你姐姐可同你交代过什么?”

  李桃花乖顺道:“奴婢都知道,夫人放心。”

  蒋氏眼中的警惕这才算消除了些,由李桃花走上前为自己宽衣。

  也是离得近了,李桃花才能看到蒋氏略显松弛的脸颊,以及两鬓夹杂在乌发中的丝丝白发。

  她摇了摇头,在内心埋怨自己注意力都歪去哪里了,她来这可不是为了数蒋氏头上有几根白头发的。

  她连忙低头,去看蒋氏的脖颈。

  果不其然,她一眼就看到了几个青紫的痕迹,形状椭圆狰狞,看着倒真像咬出来的牙印。

  而且不止脖颈,再往下,连胸口上都绵延一片,瞧着触目惊心。

  李桃花看在眼里,默默记住痕迹的样子。

  “没吓到你吧?”蒋氏轻声询问。

  李桃花摇头,“海芋姐姐都对奴婢说过了,奴婢不怕,夫人放心。“

  蒋氏停止了试探,宽衣过后便专心沐浴。

  水汽氤氲,蒋氏泡在水中小憩,李桃花将她的发髻拆开,在她身后给她梳着头发。

  蒋氏叹道:“毛芋,我的白头发多不多。”

  李桃花看着掌心里不算少的白发,昧著良心道:“回夫人,不算多。”

  蒋氏笑了声,“睁眼说胡话,多不多,我心里是最清楚不过的。”

上一篇:笨蛋美人逃婚后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