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长安 第23章

作者:龙楼 标签: 三教九流 悬疑推理 正剧 古代言情

  周小成受家人庇护多年,哪有权利决定自己的婚事,到底还是白白盘算了一场。

  可惜了。

  她心思百转,将瓷瓶拿在手中摩挲了好一会儿才收入怀中。

  沈缨的这番举动被姜宴清看在眼里。

  他一眼就分辨出那个瓷瓶是清凉膏,京城大药堂里常卖的东西,价格不高,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他看着沈缨小心翼翼的样子,大约猜到其心思。

  这般容易被感情所累,纵然有几分聪明灵巧,也实在难堪重用。

  待此案了结,他还是得另择他人。

  两人各怀心思,话不投机,这一路出奇的沉默。

  马车行至竹林寺,沈缨快速跳下马车立在旁侧,待姜宴清上了石梯才跟在后头往寺门方向走去。

  塔建在寺庙的后山腰处,才五层高的木塔,门上有三道大锁,和铁链一样锈迹斑斑,一看就是很少打开。

  竹林寺是由一位乡绅的山庄改建,因这里曾有过一些不好的传闻,故而香火并不旺,僧人也不多,就连沈缨也只是来过两次而已。

  倒不是她不想,而是师父曾叮嘱不可来扰竹林寺清净。

  竹林寺后山有片梅林,林间有很多僧人殓葬的穷困无主的尸身,自建寺至今从未间断,是难得的善举。

  无奇进去探问,过了一会儿,有个身形清瘦的老僧出来相迎。

  沈缨上前行礼,问询二十年前寺内救治伤者的事。

  那人摇了摇头,找到一个册子递给她,很慢地比划了几下。

  沈缨认真看着,随后向姜宴清解释道:“这位老僧说,救治那两人的僧人三年前故去,这册上有些记录,只是并不详尽。”

  姜宴清接过册子,快速翻到其中一页,扫了一遍递给沈缨。

  他问那僧人:“在下永昌县令姜宴清,正在查办旧案,还望贵寺协助。寺中可有伤者随身之物?他们葬在何处?”

  那僧人点点头,转身往其中一个偏殿走去。

  姜宴清问沈缨说:“二十年前的尸骨,你可会验?”

  沈缨面色凝重道:“二十年,若保存不善,尸骨或许不全,验起来定然困难,但若他们真是隶属于鹰卫,哪怕只有残肢我也能尽力一试。”

  “鹰卫是内廷精锐之师,师父曾说,这些人会在腿骨上刺青。加上他们武功高强,擅于骑射,常年奔袭,骨骼定与常人有异。”

  姜宴清点点头,又对无奇耳语几句,无奇快步离去。

  他们两人在僧人指引下来到埋葬尸身之处。

  那里是一片梅林,埋着许多客死他乡之人,寺庙出于善念帮助安葬。

  无碑无名,只有一株梅树为证。

  每棵梅树枝杈上都挂着小牌,写着某年某日下葬,那些人的随身之物寺中会代为保管,方便某日亲友来寻,还能有个凭证。

  沈缨跟姜宴清在那坟园中走了一圈,确定其中两座坟包是周庚年说的那两个鹰卫。

  为防止有人干扰,姜宴清并未立刻差人挖尸。

  沈缨顺路又去探望了在寺中修行的好友莲朵的父亲莲渊。

  莲渊是莲家酒庄和酒楼的掌事者,莲家酒闻名天下。

  可自从其女莲朵失踪后,他便停下手中所有事四处寻女,甚至还去了外域。

  没了家主理事,起初还能坚持,时间一久,那些往常眼红这份家业的人便纷纷伸手打压排挤。

  莲家酒庄自此一落千丈。

  而莲渊寻女三年,自外域回来后便关了酒庄,遣散酒师与仆从,入寺出家。

  他没去旁处,而是去了僻静的竹林寺。

  莲渊正在抄经,沈缨在侧为他磨好了墨,便离开了。

  姜宴清也没回,而是独自在竹林寺后山行走,直到一个时辰后才从一个小道上走出来。

  他们从寺中离开时,已是未时左右。

  刚下石阶,他们就遇上一群书生。

  为首的竟是许久未见的林玉泽。

  他气色不错,一身月白色长衫,头戴璞头,显得文质彬彬,俊秀儒雅。

  他身后跟着七八个人,听其谈吐应该是特意从外地前来参加鹿鸣宴的书生。

  林玉泽自然也看见沈缨和姜宴清二人。

  他神情变了变,但很快恢复,快走几步走到姜宴清身前躬身一礼。

  姜宴清本就修长挺拔,立在台阶上比林玉泽高出一大截。

  他神情淡淡,长身而立,垂眼看着林玉泽一行人,像俯瞰众生的神邸。

  他从容地受了林玉泽的礼,淡声道:“林公子不必多礼。”

  林玉泽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回身向身后人介绍:“这位便是我们永昌县新到任的姜县令,是长安城姜国公府的九公子,新科进士,陛下亲赐官职,文韬武略,实在是我辈楷模。”

  那些书生听他到这些话,连忙恭维称颂,但面上神情却有几分怪异,想必是听了坊间传闻,对姜宴清有些轻视。

  林玉泽眼中有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随后,他指点着这一带山脉和竹林寺山上的竹林梅海,又讲起杜宇化作杜鹃的古老传奇。

  那神采飞扬的模样,仿佛这里就是林家后花园,这一草一木皆姓“林”。

  姜宴清面色淡淡,不动如山。

  沈缨并没有他那般好定力,看着那些人的惺惺作态只觉得厌烦。

  于是,她后退几步站在人群外,百无聊赖下便打量石阶两旁的草药。

  有几味竟然还算稀有,也不知是何人种下的。

  忽然,耳边传来脚步声。

  她侧头看去,原来是林玉泽立于她左侧。

第二十一章

  而姜宴清此时已经被学子围在中间,似乎在论什么学问。

  “听闻,林府一别后沈家人过得颇为顺意,借了林府的势,就连里正都对你家诸多照顾,你父亲的病也好了。”

  沈缨笑了一下,说:“是,林府有心了。”

  林玉泽也笑着,又向她身边靠了靠,身体挨住了她的手臂。

  他低声道:“如姑娘这等姿容性情,就该被人呵护纵容才能活得恣意,何必当仵作,还为一个愣头青做马前卒,既辛苦又受人轻视。”

  他说着,抬手附在她腰间,说:“不如随我入林府,我林家蒸蒸日上,日后必是永昌之主,而我成为林氏族长,定能护你周全。”

  沈缨往旁侧让了一步,向林玉泽行礼。

  她提高了音量,朗声说道:“多谢林公子关照,我家弟弟自从去了林氏族学后,学业进步非常大,倘若日后成材,定如当初约定一般,为林府鞍前马后,以报大恩。”

  这话说的好像林府开办学院是为了培养奴才似的,林玉泽眯起眼,手指攥成拳头。

  他往前走了两步,正要训斥。

  原本沉默不语的姜宴清忽然出声道:“府衙还有要务,本官便告辞了。各位远道而来,望尽兴而归。”

  随后对沈缨说了句:“沈仵作,还有事?”

  “大人请。”沈缨连忙跟上姜宴清,将身后一道道意味不明的视线远远甩开。

  姜宴清的马车一路将她送回竹林村口。

  下车前,姜宴清忽然撩开车窗帘看了看天色,提醒道:“子时。”

  沈缨郑重道:“是,城西魏庙。”

  姜宴清放下帘布,说:“若稍后碰到徐县丞,替本官问候。”

  沈缨有些疑惑,但据她了解,姜宴清绝不会说废话。

  他既然现在提到徐道仁,莫非……在她家?

  “是,大人慢走。”

  姜宴清微微颔首,沈缨提着周家的水果篮子利索跳下马车,站在路边行礼。

  她一直站着,直到马车拐弯再也看不见才往家中走去。

  父亲这几日已经可以到院中晒晒太阳。

  往常这个时候会在院子里坐一会儿,可今日却不在,就连小兰也不在院里。

  沈缨皱眉看着父亲那屋子的窗户,沉思片刻后便大步走了进去,也不敲门便推门而入。

  “沈缨行事莽撞,年少张狂,缺乏管教,得罪了林府不说,还惹得新县令不快,凭一己之力将整个沈家置于险地。就她如今做派,遑论发财,就是嫁娶,也无人敢接。”

  沈缨推门而入,徐道仁正说到兴头上。

  见她突然闯进来,他脸色阴沉地训斥道:“长辈说话,不问而入,无礼至极!”

  沈缨岂会在意他的脸色,径直走到他跟前:“徐县丞,我父亲重病才愈,精力不济,就不招待你了。民女有几件事倒是想和您请教,还请移步。”

  徐道仁本想讽刺,却对上沈缨那杀人般的眼神。

  她缓缓拨开腰间短刀的皮扣,再次说:“请移步。”

  徐道仁住了嘴,他有些忌惮沈缨的疯癫,但又觉得她不敢肆意妄为。

  于是起身抖了抖衣服,神情依旧倨傲地走了出去。

  沈家没有招待人的屋子,沈缨大步走到墙边的梨树下。

  前年大哥做了石案石凳,夏日坐着乘凉十分舒爽。

  徐道仁坐在石凳上,颇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道:“阿缨啊,老夫与霍三虽政见不和,但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自然希望你有好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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