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陪我夜观天象 第66章

作者:映观客 标签: 古代言情

  她打量他的气色,红润自然,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孟姐姐明天可能会新上一批香囊,都是新做的,除了安神助眠,还有其他功效。”

  贺枢略略点头,试着问:“你有空吗?可以陪我一起去看看吗?”

  一个“好”字即将脱口而出,江望榆猛地想起自己的计划,抬起衣袖遮住下半张脸,扭头咳嗽几声。

  “我就不去了,明天早上我要去一趟官衙。”

  “秋日干燥,你好像有些咳嗽,我帮你拿些润肺润喉的花茶。”贺枢笑笑,“夜里多穿衣,不要着凉。”

  他目光平和,满带关心,她却在撒谎欺骗他。

  一点酸涩自心尖蔓延,江望榆眨眨眼睛,压下那股莫名情绪,努力笑道:“好,我记住了。”

  风平浪静地值守到亥时末,江望榆站在台阶口,注视他缓步走下观星台,紧紧捏住册子。

  簿册边缘平整,白纸光滑,记录的天象字迹工整,褶皱渐起。

  她转身,不再看他,抚平纸角,写下今夜最后一句天象记录。

  *

  江望榆往脸颊涂了一层药粉,没有镜子不方便,不敢涂太多,免得看起来像重病缠身。

  往右肩膀挂上一个小圆球,夹在肋下,她穿上外袍,推门离开角院。

  太阳挂在东边,阳光灿烂,秋高气爽,秋风迎面吹来,带着清晨点点凉意,夹杂一丝远处的桂花香。

  跨进太医院时,她故意微微弯腰,低头咳嗽两声,哑声问:“张太医在吗?”

  药童守在屋外,上下打量来人的脸色,连忙说:“张太医就在里面,大人快进去!”

  江望榆道了声谢,进屋,看见坐在诊案后的中年男人,拖着虚浮的脚步上前,虚虚捂住嘴,转头重重咳嗽一阵子,半垂眼帘。

  “张太医,我这两天一直咳嗽,喉咙又干又痛,一说话就疼的厉害。”

  “江灵台,坐。”张太医放好脉枕,“我先给你把脉。”

  她顺势坐在桌前,趁着坐下时的动作空隙,右肩轻轻一晃,藏在衣服里的圆木球卡在肋下,夹紧在身侧与右手臂之间,随即缓缓伸出右手,搭在脉枕。

  一刻钟后。

  张太医看着对面的人,拧眉问:“江灵台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头晕的厉害,有时候觉得手脚没力,站不稳。”江望榆悄悄掀起眼帘看向张太医,摆出一副担忧紧张的神情,“张太医,我病的很严重吗?会不会以后都不能当差了?”

  “没有,脉象有些虚浮,脸色泛黄,眼底微黑。”张太医收回手,“最近天气干燥,夜里更深露重,你在观星台当值,大概是不小心着凉了,略感风寒,不严重,我给你开两副药,好好休息。”

  “我觉得额头有些烫。”她摸摸脑门,长长地叹气,“我夜里还要去观星台值守,张太医,您能开一副猛药吗?我不想耽搁当差。”

  “不要仗着自己年轻就喝什么猛药,会伤及身体根本。”张太医神情变得严肃,“都生病了,向衙门告假两天,难道还有人不准吗?”

  “可是,我担心上司以为我在装病……”

  “李监副不是这样的人。”张太医想了想,从案上抽了两张纸,“罢了,我给你写张单子,如果李监副不准,你就让他来找我,哪有上司硬逼着生病的下属去当差。”

  江望榆等的就是这句话。

  对方心善,而她在骗人,藏在袖子里的左手缓缓握紧,她在心里默默说了

  抱歉,随即压下心头的自责。

  在太医院拿了一扎药包,江望榆捏住张太医开的单子,走进隔壁的钦天监。

  “下官见过李监副。”说完,她立即用力咳嗽一会儿,假装身形不稳,左右歪了两下,“大人,下官不慎……咳咳……感染风寒,还请大人准确下官告假两天。”

  “病的严重吗?”李监副连忙问,“可找太医看过了?”

  “看了,下官刚从太医院过来。”她提起手里的药包,又将单子放在上司的案头,“这是张太医写的单子,下官的确感染了风寒,绝对没有欺瞒大人。”

  李监副随意扫了一眼,“病了便早些回家休息,我另外安排人去观星台值守,主簿厅那边我亲自去说。”

  “多谢大人,下官这就回家。”

  江望榆作了一揖,转身朝门口走了几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等等。”

  她脚步一顿,慢吞吞地转身,低头盯着地面,“不知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两天太少了。”李监副说,“我准许你告假三天。”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又道了声谢,离开办公的堂屋。

  路上零星遇见三四名同僚书吏,她都低头盯着地面,抬起衣袖遮住口鼻,若是有人问原因,一律说自己染病了。

  出了钦天监,江望榆抄近路回到家,关院门的时候,探头往巷口观察一阵子,确保没有人跟着,闪身进去。

  “告到假了?”见她回来,江朔华便问,“情况怎么样?”

  “成功啦。”

  她接住兄长递来的湿棉布,擦干净脸颊、脖子的药粉,原先蜡黄瘦削的脸色变得白皙,透着健康的红润。

  简洁明了地讲述上午的经过,江望榆连忙问:“哥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眼睛还能看清东西吗?”

  “很好,没事,不用担心。”江朔华笑着宽慰她,“孟大夫早上来了一趟,说脉象平稳,恢复良好。”

  “孟郎中起的真早……”

  “不是老孟大夫,是小孟大夫。”

  “咦?原来是孟姐姐。”她挠挠脸颊,“哥哥,你还称呼孟姐姐为孟大夫吗?”

  江朔华轻咳一声,笑问:“阿榆,再仔细说说你的计划。”

  江望榆看了兄长一眼,没多问,回道:“大体上没有变动,我因不慎感染风寒,病重不宜当值,告假三天,再去观星台的时候,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戴着面纱……”

  详实周全地讲完自己关于互相归位的计划,她问:“哥哥,你觉得有要补充的地方吗?”

  “三天之内,你能画完钦天监全部人员的画像吗?”江朔华担忧道,“我觉得这样太累了。”

  “不用在三天内,五月底的时候,孟姐姐说你今年能痊愈,我就开始画画像了,九成的官员、书吏、天文生已经画完了,还剩五个人。”

  江朔华没有再讲什么她辛苦了的话,只说:“不急,慢慢来。”

  江望榆瞅瞅他的脸色,没应好,说:“还有一些钦天监以外的官员,见过几次面,知道姓名身份,我打算这两天画出来。”

  “那我先记已经画好的画像。”

  “榆儿。”董氏听了全程,“三天后,我再帮你去钦天监告假两日,就说你身子还没好,大夫说你还要在家休息。”

  “欸?能行吗?”

  “以前你父亲的同僚偶尔来过家里,我见过几面。”董氏解释,“虽然这几年没怎么来往了,总归有些情分,又是母亲帮孩子告病假,不难的。”

  江望榆思索片刻,猛地一拍手心,“要不要以摔到手脚的借口?伤筋动骨一百天,三个多月后再回衙门,他们肯定记不清我长什么样子了。”

  “不准胡说!”江朔华厉声阻止妹妹的危险想法,“风寒还可以装病,摔伤哪有这么容易装成假的?我不准你拿自己的身体冒险。”

  她缩了缩脖子,看着兄长严肃的神情,连忙反思:“哥哥,我错了,你别生气,我保证不会这么想了。”

  “绝对不可以有这么危险的想法,知道吗?”

  “华儿说的对。”董氏同样不赞同,“你忘了小孟大夫说过那些摔断腿脚的人,又痛苦又危险,一不小心还会落下残疾。”

  江望榆不敢出声,乖乖接受母亲和兄长的批评,坚决保证自己不会故意摔伤。

  董氏又叮嘱一番,进厨房忙活午饭。

  江望榆从西厢房翻出一沓手札,指着上面的记录,“这是从去年正月初一开始,我进入钦天监后经历的一些重要事情,哥哥,我现在跟你讲一遍。”

  “好。”

  江朔华认真倾听,同时认真记在心里。

  越往后听,两个字的道号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重要经历也越来越多。

  “阿榆,你和那位叫元极的天文生……”江朔华终于问,“关系是不是太亲近了?”

第63章 她自然而然地回归自己的身……

  “没有呀。”

  江望榆看看手札, 从五月的初遇到昨天晚上的值守,来回翻看两遍。

  “他跟我一起在观星台值守,有时候不怎么来, 但一起当值三个时辰,记的事情是比较多。”

  “那当值时间以外呢?”江朔华盯着纸上的元极二字, 莫名觉得特别不顺眼, “经常一起在城里逛?”

  她挠挠头, 不想让兄长误会他,犹豫半晌,终于挑挑捡捡地说了他最开始帮忙从太医院拿石决明的事情。

  “哥哥,元极为人善良, 帮了我很多忙,又救过阿娘和我, 我跟他是朋友, 实在不行……”

  江望榆顿住, 一口闷气哽在喉咙,不上不下, 憋得心口难受。

  “以后我不再……跟他来往了。”

  她低头,双手绞在一起, 十指紧扣, 乱成一团。

  “我不是这个意思。”额头被人轻轻揉了揉,江朔华歉然的声音响起,“只要他品行端正,我不会阻止你和他做朋友,可是阿榆,如果有朝一日……”

  他停了一下,长叹一声, “他知道你一直在骗他,不愿把你当朋友,我担心你会因此受伤。”

  兄长所言并非没有道理。

  她从遇到他开始,就在撒谎,姓名身份都是假的,如果他知道了真相……

  “无论元极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不会怪他。”江望榆勉强勾起嘴角,露出的笑容苦涩,“毕竟是我先骗他。”

  “阿榆。”江朔华叹道,“也怪我不争气,伤了眼睛……”

  “哥哥,这不是你的错。”

  她连忙打断,不愿让她和兄长彼此自责,想了想,找出一个十分适合责怪的对象。

  “要怪就怪当今圣上,那么多天文生,为什么偏偏选择急召你入朝,还不肯接我的奏章,不愿意宽限通融一段时日。”

  私下议论天子是不对的,如果被锦衣卫探听到,还可能被罚以重罪。

  但江朔华与自家妹妹同仇敌忾,压低两分声音骂道:“没错,就怪圣上,如果不是他急召,还拿抗旨不遵的死罪吓唬压迫我们,你不用在钦天监胆战心惊,更不会有今天这一摊子事。”

  “没错。”江望榆应声,“都怪他。”

  背后议论骂人终归不是君子所为,兄妹二人只小声骂了两句天子,有同一致地把他当成如今困境的罪魁祸首。

  随后继续对经历,免得有人问起的时候,答不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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