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曲小蛐
唇瓣微颤,戚白?商细白?的眼尾沁起鸢尾花似的嫣红。
乌眸濯濯,如泫然?欲泣。
云侵月一眼瞥见,连忙挪开?目光:“咳,我不该提……”
“他确是命悬一线。若再晚一刻入京,我都不知,是否还能将他救回来。”
戚白?商慢慢覆过?掌心,将颤栗的指节一点点攥紧了。
被勾回哭腔的嗓音透着喑哑,雪后似的清冷。
妍容绝艳的女子缓缓抬眸,薄香迤逦。
“所?以,我更不明白?。”
她此刻的美,像霜花一般冷艳而惊心。
而轻音如刃。
“今日这一场杀局,为何会是谢清晏亲手?设下的一出戏?”
“————!”
云侵月惊魂一颤,掉了扇。
他骤然?抬眼。
第77章 苦肉 你该替戚婉儿还多少债。
扇子被戚白商捡起来,还到身前。
云侵月接过去,下意识道了声谢,然后回过神来。
他?还有些惊魂甫定:“你怎么知道这是谢清晏设下的局?”
“猜的。”
“只是猜??你一个闺阁女子,你你你……你和谢琰之简直天生一对!”
“……”
戚白商微蹙眉,眼神古怪地瞥向他?。
云侵月这才想起谢清晏顾虑太多,还未点?破那层窗户纸,忙轻咳了声掩饰过去。
好在戚白商并?无暇与他?计较这点?细枝末节:“这场刺杀,是你们无中生有?”
“也不算吧。胡弗塞必然是要动手的,只不过若按照他?的计划,应当是在北鄢使团将要离开大?胤边境前。”
云侵月冷笑了下。
“届时?北鄢内部已乱,他?再将巴日?斯的死栽赃给大?胤,恰是用来收拢人心、统一对外的好机会。”
戚白商听出来:“胡弗塞当真要反?”
“当然,他?那狼子野心,藏了很多年了。”云侵月眯眼,“如今老可汗年事已高,巴日?斯有勇无谋,少年心性,正是他?谋夺可汗之位的最?佳时?机。”
“地图和密信又是哪来的?”戚白商不解。
“半真半假,”云侵月笑了笑,“谢清晏在北疆征战十?载,和北鄢交手不计其数。若非俘虏过不知多少胡人、安插眼线暗探,又怎会对上那群一把豆子洒海里似的山猫,还能屡战屡胜?”
戚白商微微咬唇,冷道:“密信之物造假,他?也不怕被巴日?斯看穿。”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谢清晏这些年早将北鄢各部落的习俗密语掌握得出神入化,你在北鄢都未必能找到比他?更?精通的人。”
云侵月显然对谢清晏的治军作战十?分赞叹,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戚白商思虑盘过一圈,最?后落在空地上:“即便其余都能作假,那个乌撒部落的杀手又是怎么回事?”
云侵月淡定道:“杀手是真的啊。”
“什么?”
“不过不是杀巴日?斯,而是杀谢琰之的。”
“?”
云侵月摇头叹气:“这一年没有十?回八回,也有个三五回了。谢琰之在大?胤有多受百姓爱戴,在北鄢乃至已经灭国了的西宁,便有多少人恨他?入骨。”
“就这会儿?,他?病危的消息若传出去,怕是北疆外都要庆贺一年。”
“……”
戚白商默然凝眸,指尖微微扣紧。
许久后她才轻声问:“他?想利用巴日?斯做什么。”
云侵月一顿:“你已猜到的,我可以说,但你猜不到的后续……谢清晏若是不说,我可不敢。”
“云公子还有什么不敢么。”戚白商语气有些凉。
云侵月悻悻笑了:“镇北军内,军令如山,你相信我,若是我敢给谢琰之泄露军情,那砍我脑袋时?他?都不会多眨一下眼。”
“……”
见?戚白商似乎没什么想问的,云侵月也按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不过我还是想不明白,你是何时?猜到的??”
“一刻前。”
戚白商低了眸,“巴日?斯没见?过你,我却见?过很多回,比起谢清晏险些性命垂危,你未免也太处之淡然。”
“原来如此,”云侵月叹了声,拿折扇敲了敲额头,“从前提防一个谢清晏就够了,今后看来还要提防着你,我可活得太累了……”
“什么?”
“没事,没事,”云侵月笑眯眯抬头,“总不能只因为?这一点?,你就确定是谢清晏设局吧?”
戚白商偏过脸,从收拾走了胡人尸首的空地瞥过:“是巴日?斯的话提醒了我。弓箭上的毒性虽烈,却并?非罕见?。他?们若连自尽都用北鄢独有的毒,又怎会在涂抹箭尖时?,用大?胤常见?的毒药?”
云侵月叹:“这个确实是疏忽。下回备药,该谨慎些。”
“还有下回?”戚白商原本便压着火,闻言再忍不住了,“生死是可以拿来玩笑的事吗?谢清晏行事疯戾,不计后果,你也陪他?闹?”
云侵月十?足无辜:“戚姑娘,你这可就是冤枉我了——我在府中听说谢清晏病危归京的时?候,也吓一跳啊!”
戚白商蹙眉:“这不是你们的计划吗?”
“计划是以刺杀事败、顺理成章地将胡弗塞伏在北鄢的杀招露给巴日?斯,引他?回北鄢。定计时?,谢琰之可不曾说要拿他?自己的性命作苦肉计。”
戚白商一怔:“那他今日为何会……”
想起谢清晏受伤前后,她慢慢停住了。
是因为?她么。
“怎招致这个局面,怕是也只有等谢琰之醒来,问他?才知道了。”
云侵月拿折扇支着额,嘀咕:“何况,那毒是军中常用,谢清晏身上便备着解毒的药丸,他?自己不肯拿出来用,玄铠军甲士都只敢干着急……”
“你说什么?”戚白商气得站起身,“他?有解毒药却没用?!”
“…………”
云侵月仰头,无辜看她。
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到婉儿?口?中那个懒怠温吞的阿姐气成这副模样。
不等云侵月出言安抚,戚白商已是气极,拂袖离去。
“嘶……是不是不该说。”
云侵月骇得龇牙咧嘴的。
“谢琰之啊谢琰之,你自求多福吧。”
-
自那日?起,戚白商再未踏足琅园。
谢清晏醒后,琅园的人暗中来请了三五次,一律被戚白商拒之门外。
她听婉儿?提起,忙着监国的二皇子殿下倒是不辞辛劳,几度在下朝之后专程驱车赶往琅园,去看望他?重伤卧病的“琰之兄长”。
不知戚白商知晓,连京中也一度传开了——
可以料想,等到来日?二皇子登基,这段潜龙时?亲临病榻、关怀备至的故事,也要传为?一段君臣和合的美谈了。
“沆瀣一气。”
紫苏听完隔壁桌的议论,冷冰冰转回来。
今日?是正月初十?,临近上元佳节,虽刚到晌午,集市里已经可见?地热闹起来。
戚白商每月逢十?两日?总要去大?理寺狱,探望尚收押在狱中的舅父,这会儿?正是刚从狱中回来。连翘说肚饿,三人便就近寻了家?面馆。
不巧,坐下不久,邻桌便夸赞起了如今上京中广为?流传的二殿下与镇国公那段“兄友弟恭”的美谈。
紫苏对谢清晏的成见?不是一日?两日?了,自是听得不满。
“对了姑娘,”填饱了肚子的连翘终于?想起正事来,“葛老说了,反正您的老师也快来上京了。最?近您就别?去医馆和义诊了。”
“嗯?”戚白商抬眼。
“年前还好,可从您封了广安郡主之后,那些个劳什子的李家?公子张家?少爷王家?外甥的,都快要把医馆的门槛踏平了!”
“……”
戚白商一怔,随即有些啼笑皆非。
“要我说,京城这些公子哥们的德性,还真都是差不多!”
连翘戳着筷子,很是不满:“心里一个个眼高于?顶,面上还装得温文儒雅的,摆出一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模样,啧啧,看着我都厌烦。”
紫苏冷声:“那谢清晏不更?是个中翘楚,你怎么不厌烦他?。”
“啊?”连翘眨了眨眼,“不一样吧。”
“有什么不一样?”
“这……反、反正不一样!”
戚白商坐在一旁,听着两人争辩,不由地低垂下眼睫,拈起杯盏。
她望着杯中泛起的涟漪,有些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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