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曲小蛐
“?等什么?”
“陛下重病不是巧合,是我棋错一着?。只顾猛虎爪牙,忘了陛下身边还有那条温顺了十多年的毒蛇。”
“你是说……”云侵月咬牙切齿,“宋皇后?”
“既是她为二皇子筹谋所为,谢聪应早于我们收到消息,会有动作的。”
谢清晏轻叹,睁开眼。
“你说,他是会想杀我,还是想招安我?”
云侵月来不及回答。
一名亲卫叩门?,得令入内后便跪地?禀声:“主上,二皇子传令,召您即刻入宫。”
“——”
云侵月听得头皮一炸,几乎跳起来了:“不行!你绝不能去!”
然而谢清晏视若未闻,已然起身。
云侵月急了:“这?分明就是为你一人设的鸿门?宴!什么杀你还是招安你,便是真招安,那之后不还是重重杀机!你今日若是敢去,我就——”
“还,还有一事。”
后方的亲卫硬着?头皮补充道:“先?于主上一步,戚家广安郡主与婉儿姑娘,已经被二皇子召入宫中了。”
“——”
谢清晏停顿住身,眸色漆晦,袖下指骨捏紧。
云侵月更是睁大了眼睛:“什么?!婉儿也?被带去了?”
“……”
他回头,对上谢清晏敛下情绪后的漠然神情。
谢清晏冷眸睨他:“还拦么。”
“我——”
云侵月气势一下子弱了。
“……我送你去。”
-
在二皇子安排的那座偏殿内,戚白?商已与戚婉儿静坐多时了。
这?些日子,戚白?商忙着?操办象奴的丧事,几日没有好好睡一场安稳觉。
每夜合上眼,她总梦见那夜宋府滔天的大火,身周一具具沉重砸地?的尸首,以及那个踏着?河流一样的血泊朝她走来的身影。
在梦的最后,那人就站在不远处,朝她笑着?。
可无论她怎么跑向他,都触碰不到——
只能眼睁睁看着?血与火灼上他如墨的衣袍,将那道身影吞噬殆尽。
最后在她眼前化作飞灰。
每到这?个梦的结尾,戚白?商胸口就像是压了一块巨大的山石,窒息将她在深夜里唤醒,如溺水的人猛然坐起,只余下无法挣脱的闷痛。
她从?前最不愿见琅园来人,如今在妙春堂日日等候,却再也?没见。
直至今日,二皇子诏令将她与婉儿接来宫中。
谢清晏也?会来,戚白?商知道。
也?是明白?了这?点?之后,她突然有些无措,发现自己是不顾一切地?想见到他,却又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他强迫她接受最密而无间的肌肤之亲,她该恨他。
可他背负世仇家恨却又一次次为她不顾性命、深陷危局,她想,她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对谢清晏置之不顾、无动于衷了。
只是,他为了复仇步步为营走到今日,连婚约都不惜做赌,她又如何能叫他放下这?些,来走她的这?条路?
戚白?商越想越觉着?心乱如麻。
“阿姐?”
戚婉儿偏过身来,轻声唤她。
戚白?商回神:“嗯?”
“你说二殿下今日召我们来宫中,是为何事?”戚婉儿迟疑,“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也?不知,”戚白?商轻声,“不过御驾归京便在明日,应当不会有什么事。或许,是为了玄铠军入京,怕触怒陛下,要提前交代?些什么吧。”
“但?愿吧。”戚婉儿愁眉未解。
两人刚说完不久。
就听殿外内侍唱声:“二皇子到——”
“……”
戚白?商与戚婉儿对视了眼,自觉就着?跪坐姿势伏身,作礼。
“琰之兄长,来,快看我把?谁也?请来了?”
二皇子谢聪执着?谢清晏的袍袖,一副兄弟无间的模样,将人带入殿中。
戚白?商刚作罢礼,直起腰身,便对上了谢清晏漆黑如墨的眼眸。
两人目光触在一处。
戚白?商只觉着?那人眼底如吞人的渊海,汹涌的情绪转瞬便将她淹没,而她的视线也?仿佛被那人寸寸胶着?,明知不该却难离分毫。
“……”
忽然诡妙的几息间,二皇子的笑容慢慢淡了,眼神阴晦下来。
他松开了谢清晏的袍:“近日,我听朝野传闻,琰之兄长心仪之人并非婉儿表妹,而是广安郡主,不知可是真的?”
戚白?商眸光一颤,醒神垂眼。
然后她便觉察罩于身周的眼神如潮水褪去,呼吸重回,而头顶那道声音低沉温和:“市井传闻,无稽之谈罢了。”
“……”
戚白?商垂着?眼,睫毛轻闪了下。
“当真?兄长可不能欺瞒我。”
谢聪重新展笑:“姨母家中唯有婉儿表妹与广安郡主,皆是女子之中贤良淑德的典范。自父皇离京后,我忙于政务,后院之事都无人打?理,正想选一位侧妃入宫,替我料理一二呢。”
谢聪说着?,像是全?然未见戚白?商与戚婉儿同时微变的神色。
他将上身倾向谢清晏:“我绝不夺兄长所爱——只是婉儿表妹与广安郡主,兄长总要为我的后宫留下一位。”
“……殿下。”
谢清晏清沉掀起眼帘,漆眸如晦:“这?玩笑并不好笑。”
“琰之兄长这?便是冤枉我了,我何时玩笑了?”
谢聪作无辜态,他扫向座中那个妍容绝艳的女子,目光里藏着?阴鹜隐晦的杀意?,
“——孤的表妹与广安郡主,今日,琰之兄长必须留下一个。”
“……”
那个刺耳的僭越自称,让谢清晏垂低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下。
几息后,玄袍如墨云拂动。
谢清晏像是没有分毫迟疑,便近前,俯身攥起了戚婉儿的手,将人拉起。
他没有再望戚白?商一眼。
宽大玄黑的广袖垂遮下来,将戚婉儿的手完全?藏入他袖中。
那袍袖之下,也?会是十指相扣么。
戚白?商望着?两人在袖下紧握的手,心口像是缓而慢地?,沉沉浸入一片死寂的冰水中。
他终究做出了他的选择。
“……”
谢清晏拉着?戚婉儿离席,停身:“初九太久,臣不愿再等。为免婉儿再受市井流言之扰,请殿下允——三?日后,二月初二,我与婉儿皇城大婚,邀全?城百姓观礼。”
谢聪一愣,跟着?大喜过望:“好啊!”
他转身一指宫门?方向:“不如就在宫城南门?那座最巍峨的城墙之上,孤要代?天下人,证你二人大婚之喜啊!”
谢清晏俯身作礼:“谢殿下。”
“……”
望着?此时才松开的那两人的手,戚白?商慢慢垂回了眼。
而戚婉儿也?像是在此刻骤然回神,她下意?识看向自己手心:“……殿下,阿姐还在帮我缝制我的嫁衣,能否容她先?同我一起回府?”
谢聪仿佛忘了自己方才的狠绝,此刻一副斯文懂礼的模样,唯有扫过戚白?商的眼神难掩觊觎:“既是婉儿请求,那,表哥便允你一回吧。”
“多谢殿下!”
戚婉儿连忙跑到桌案后,将戚白?商扶起身。
戚白?商倒是第一次知道婉儿还有这?样的力气,几乎握得她手腕疼了。
只是戚白?商有些懒得挣扎,任婉儿告礼之后将她拉出偏殿。
戚白?商已经想不起,自己是如何走出那重重宫闱的。
等醒过神,她已经站在了宫门?外。
戚婉儿不知何时竟独自走了,抛下她一人在那驾王公典制的马车前。
身后,谢清晏走近,墨袍被夜风拂得猎猎。
“……”
戚白?商僵了许久,终于在那人近身两丈时,迫着?自己慢慢屈膝,做了礼。
“恭贺谢公,三?日后大婚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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