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曲小蛐
戚白商的匕首压在?谢清晏身前,亲眼见那?些人鱼贯而出。
许忍冬被释放之后立刻便要踏入门?内:“戚姑娘!”
“……”
谢清晏眼角蓦地一挑,抑着?杀意戾气横过去。
停了两息,他侧眸,不顾匕首向前伏身,迫得戚白商后退抵在?床前。
那?人哑声低语:“让他滚。今后永远不要出现在?你面前。”
戚白商气得睖他:“今日违诺强闯之人明明是你——”
“我素来残暴,不知?礼义,你最清楚。”
谢清晏低声:“我可以驱逐他,但我不会,因为我要你亲口?断绝和他一切可能,让你这辈子见到他便负疚,让你与他再无可能——你若不肯,他再出现在?你面前一次,我便亲手剁了他。”
“…!”
戚白商气极睖过他,最后将目光停在?了许忍冬身上。
少年停在?婚房外,攥紧了拳,踟蹰未入。
“今日之事,是我对不住你。”
戚白商回头,对上谢清晏戾然之下显出愉悦的眼,她咬牙道:“我这辈子被一个疯狗纠缠定了,看来他便是到死?都不会放过我——忍冬,你走吧。今后无论何时何事,只要你一言,凡力所能及,妙春堂在?所不辞。”
“……”
许忍冬停在?了门?外,那?一步终究没有踏入。
他僵了半晌,低下头去。
“我明白了。……有缘再会,戚姑娘。”
听得出少年尾音里的颤栗,戚白商有些不忍,刚要偏过脸去望。
下一刻,就被身前那?人钳住下颌,转正仰脸,对上了他黑漆漆的眸子。
“可惜,你们注定无缘了。”
“——!”
没了外人在?,戚白商最后一丝掩饰都撑不下去。
她气极败坏地抵着?匕首,几乎戳破他婚服。
女子眼睑红透,泪意潸然。
“谢清晏!你说好放我自由?,却食言而肥!你当我是什么,可以由?你隐瞒一切、任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么?!”
“不错……是我食言。”
谢清晏垂眸,低声笑了。
“食言之人当受白刃。”
“?”
戚白商甚至还没来得及眨眼,也根本无法反应,谢清晏兀地抬手,借她所握他赠予她防身的那?把匕首,直刺入胸腹。
“…………谢琅!”
戚白商陡然醒神,震颤失声。
她下意识地松开手捂住了他的伤,瞳孔放大?的眼底像被血色浸满。
戚白商拽起喜帕,压在?匕首刺入的伤处,侧身喑哑了声向外唤:“来人!!”
只是一声刚出,戚白商却被谢清晏拉回血泊前。
那?人颤声带笑:“怕什么,我教你,此处为肌肋下,二三?寸之间,虽伤,却不致死?。”
戚白商气得浑身都颤,所幸听得了院外响动,她强定心神,捏住谢清晏的脉搏,脸色却更难看。
他的脉怎会如此沉弱,是因为猝然失血,还是他身上还有别的伤……
戚白商想起方才便嗅见的谢清晏身周的血腥气,不由?地抽了口?冷气:“你已经服下了我给你的药?那?是续命的,药力本就强劲,你——你究竟是如何离开上京……”
不等她说完,那?人慢慢低下头,靠在?她肩上。
戚白商不敢动弹,生怕稍不慎叫他摔下去,便让他一身伤更重?到难救:“谢琅,不要睡。谢琅……”
在?女子急得带上哭腔的呼唤声里,谢清晏低低合下眼睑,他声线里戾意褪尽,气声也渐弱下去。
“夭夭,你我的仇,皆已尽了。”
“天地之间,我已无所愿往……唯有一人,是我心归处。”
戚白商眼神摇晃得厉害。
他很低很轻地笑了声,合上了眼:“死?之前,我来找她了……”
啪嗒。
谢清晏的手垂了下去。
“——”
那?一刹那?,戚白商脸色骤白,仿佛听见自己心跳兀停的声音。
直至玄铠军列入,在?她栗然醒神后的指引下,将失血昏迷的谢清晏抬上铺满了大?红被衾的喜榻。
戚白商咬破了舌尖,想起叫吓得早没了人色的喜婆去找妙春堂的人,取她的药箱。
缠着?红锦的添彩剪刀被当作药剪,戚白商将谢清晏那?身婚服剪开,为他止血查伤。
直至此刻,她才发现这一身血红下,究竟藏着?多少或内或外的伤。
“谢清晏,你当真是不要命了……”
话声戛然而止。
戚白商的眸光僵凝在?他胸膛前垂下的那?枚玉色温润的玉佩上。
她指尖颤了起来,慢慢贴近,翻过。
露出其上,她再熟悉不过的两字:
“夭夭。”
昏迷中的谢清晏像是察觉什么,皱着?眉,像痛苦又沉湎地低声呢喃了句。
“……别再抛下我。”
第86章 互诉 陪他走下去,纵是此生尽头。……
等谢清晏的伤势与?脉象都稳下来后,戚白商到了院中,攥着从?谢清晏身前解下的那枚玉佩,对着天上?清月枯坐了半夜。
她记得清楚。
将阿羽带回家中,是在十三年前那个?大?年初一。
送去的那包药没能救下“她”的姨母,她让人驾马车将阿羽送回那个?四处漏风的破庙住地?里,那个?女子?的身体已经凉透了。
阿羽哭得那般绝望又无声,像是整个?世间一切美?好与?希望都在那一刻彻底剥夺,戚白商那时候不懂是为?什么,只?能将“她”带回山庄里。
而今她明白了,那已是他在世上?的最后一个?至亲之人了。
哪怕那个?女人打他、骂他、恨不得他死。
却又在每次他濒死时,哭着将他抱回怀中。
他这二十余年走来,该是如何极尽坎坷、绝望与?孤独。
“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呢……”
戚白商望着躺在手心,还沾着谢清晏的血的玉佩,喃喃地?问。
顺着那枚玉佩,她望见了自己?左手指根处的那颗小痣。
思?绪短暂地?停了片刻。
戚白商有些了然,她涩着声,红着眼眶将玉佩抵在额心,闭上?眼去。
“啊……原来是那时候啊……”
难怪护国寺之行后,那人在她眼里从?一个?冷血可怖的屠夫,变成了一个?喜怒无常、时而要杀她时而又用命护她的疯子?。
从?戚白商紧闭的眼睫下,一滴没能抑住的眼泪溢出来,跌落下去。
原来找回她之后,他一直在怕。
怕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怕祸累及她;怕外戚豪族皇室,几座大?山倾轧崩裂之下尸骨无存;怕上?京旧案战火绵延,将她牵连其中;更怕将军百战死,她本就因他不幸,不该再以余生为?他守孤坟。
难怪不肯成婚,不肯誓诺,只?逼她答应,在他死前不会嫁与?旁人。
[夭夭……别再抛下我?。]
那人像陷在至深至切的绝望中最后一丝挣扎的呢喃又回到她耳边。
“……谢琅。”望着将明晓的天边,戚白商心中涩痛难已。
“姑娘!”
院外一声呼唤。
戚白商醒神?,擦去眼角泪痕,忙从?凉亭下起身回望去:“葛老?”
风尘仆仆的葛老背着行囊进来,忧心打量她:“我?接了姑娘的消息,便去春山将紫苏两人接出来了……姑娘心中提起的大?婚?”
戚白商张了张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看出她为?难,葛老皱眉:“进来前,我?看前院狼藉,听说昨夜戴着恶鬼面的玄铠军骤然闯院,绑走了新姑爷,坏了大?婚,那谢清晏还强掳走了……”
“倒也没有。”
戚白商听不下去,慌忙打断。
她有些头疼,不知昨夜被谢清晏那样一闹,如今云歌县内要传成什么模样了。
不过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葛老,你可听说上?京的消息?”戚白商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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