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曲小蛐
“哎呦,老奴不敢称劳。能为镇国公头个?道?贺,那可是老奴的荣幸,长公主殿下实在是折煞老奴了。”
传旨太监满面笑容地上前,宣旨。
“圣上诏曰:
“兹念定北侯谢清晏,执掌镇北军,戍边十载,定诸王之乱,绶靖边岭十三州,平寇天功,国之干城……
“进爵封公,赐号镇国,领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位在诸王侯之上,入社稷坛……
“钦此。”
圣旨宣毕,谢清晏跪身接旨——
“臣,谢清晏,领旨谢恩。”
“谢公,快快请起。”传旨太监将圣旨交予谢清晏,立刻将人扶起,满面笑容地道?着恭贺,随即才要回宫复命。
长公主侧身:“李嬷嬷,代我送林内侍。”
随身嬷嬷会意,笑意逢迎地同传旨太监一同向外——打点酬谢之类的事,自然不须贵人亲身。
等外人离开,琅园仆从?也尽数退了,长公主这才回身:“今日你便随我回府,明日封典,与我一同入宫。”
谢清晏低叹了声:“母亲,容我交代一二。”
“好。”
长公主雍容叠手?,“我在此等你。”
“……”
谢清晏回身,眼神一扫身后海河楼里明亮宽敞、空无一人的明堂。
他淡声垂着眼:“出来?。”
廊下寂静。
长公主正蹙眉欲言。
谢清晏微侧过身:“母亲,我忽然想?起,有一门?婚事,正宜与征阳……”
“哎哎哎错了错了——”
云侵月忙手?忙脚地从?里屋奔出来?,一边提袍一边给惊讶的长公主长揖:“小子云侵月,家王父云德明,给殿下见礼。”
长公主讶异之色转瞬便敛下,有些无奈摇头:“你们?聊罢。晏儿,我去?府外,归府的马车上等你。”
“是,母亲。”
直至长公主身影转入院外,谢清晏方直回身。
他面上温润峻雅之色如焰火冷熄,指骨一勾,便从?腰间玉带上摘了刻着“谢”字的玉令,递向云侵月:“你带上董其伤,速去?兆南。”
“连木头都给我?”云侵月仍是散漫语气,表情却有些沉凝了,“不至于吧,区区一个?赈灾银案,便是摘了云家党羽,也到不了伤筋动骨的地步——他们?还真有必要不远千里追杀,将戚家赶尽杀绝,连一个?姑娘都不放过?”
袍袖下,谢清晏指骨捏紧:“若是不止一桩赈灾银案呢。”
“……”
云侵月面色一变,下意识攥住了玉令:“你究竟知道?多少??又到底想?做什么??”
“当下不是细究之时。”
谢清晏漆眸睨回,眼神堪堪抑在最后一线温和画皮之下,
“你只须知,兆南乃安家一言堂,戚白商此去?不吝于羊入虎口,凶险至极。”
“……那我即刻出发,明日去不了你的进爵封典,老头儿那边,你可得替我挡着啊。”
云侵月后怕地皱眉往外,踏过门?槛:“幸好她临行前同我借人,我便送了她一个?最了得的贴身侍卫。”
“贴身侍卫?”
谢清晏一顿,抬眸:
“谁?”
-
翌日。
兆南边界,清泉镇。
三骑紫鬃马踏起尘土,沿着官道?,飞驰而来?。
居中为戚白商,她右边一骑,是昨日清晨急匆匆去?琅园报信被临时顶上的连翘,左边则是一名少?年?。
——亦是她在骊山救下的那位。
“戚姑娘,”少?年?俯身探过紫鬃马的鼻息,直身扬鞭指前,“该歇马了。前面不远,入城前的岔路旁有个?茶摊,我们?休息片刻?”
少?年?有孤身从?蕲州逃入上京的本?事,戚白商自然是听允。
三人在茶摊不远处停下马来?,寻了个?吃草饮水地,便将马拴在一旁树上。
少?年?兆南乡音,不会引人注目,也是由他去?向茶摊老板那儿安排吃食。戴着帷帽的戚白商则由连翘陪着,在最边角的一张桌旁坐了下来?。
“可累死?我了,”连翘趴在桌上,低声哀嚎,“今晨醒来?便一路未停,我屁股都要磕作四瓣了,姑娘。”
戚白商无奈:“如今知道?,为何我前日说叫紫苏来?了?”
“知道?了知道?了,下回绝对?不逞强。”连翘爬起来?,“而且我这不是怕大夫人那儿不肯放您,有紫苏在,还能拦她们?一拦。”
“她不会的。”
戚白商查过杯盏,确定无异,这才饮下:“二皇子施压要见我,若非我称病推脱,她那儿都招架不得。如今,该是盼着我死?在外面,别再回京。”
“我就说呢,她怎么?会那么?好心……”连翘又想?起什么?,“对?了姑娘,走得太急,忘了跟您说,葛老他们?已经入京了。”
戚白商一怔,微蹙眉:“偏是此时。”
“姑娘放心吧,您说的那个?什么?湛云楼,我已经与葛老说分明了。葛老定在那座坊市内,楼外西侧的对?向盘下铺子开医馆,您不在京中这些日子,他们?会替您盯着的。”
戚白商点头:“只能这样了。”
“那里面到底有什么?……”
连翘的好奇没来?得及解,又一队来?自城门?方向的过客停马走近,正好坐到了她们?旁边的那桌上。
她自觉消了话声。
隔壁桌,为首之人大马金刀地落了座,嗓门?天高:“听说了吗?京城今个?儿可是热闹大了!”
“哦?何事啊?”
“镇北军元帅,定北侯、谢清晏!今个?儿在社稷坛外祭天册封,进爵镇国公了!”
“啧啧,这才是天恩浩荡啊……”
“可不嘛?刚赐婚了上京第一才女?戚婉儿,这才几日,又得如此皇恩封赐,开府仪同三司呐,直接与当朝三公三师平起平坐,谢公才多大年?纪——天下少?年?,莫出谢家了。”
“要我说,戚家才是正运,嫡女?嫁入谢公府中,今后戚家父子都要平步青云喽!”
“了不得哟……”
连翘听得直撇嘴。
不知听到哪一句,她再忍不下,低声凑到戚白商耳边:“这谢侯,哦不,谢公,天下人说他什么?温文儒雅圣人君子,我看,真真是薄情冷性!”
“哦。”忧心着失陷濛山的兄长,戚白商心不在焉地应。
“您瞧,前日昨日,您为他劳苦了一日一夜……”
戚白商一顿:“?”
连翘不忿:“如今您到兆南涉险,他却只顾得上携着娇妻美眷,进爵封公,受天下人顶礼膜拜,不闻不问,连口信都不给您传一个?——这不是薄情冷性还是什么??”
“……”
戚白商此刻无心这话,敷衍转向少?年?:“不是还送了护卫,若无他带路,你我此行定是要绕上——”
话音在望着的那道?少?年?身影过来?时,蓦地一顿。
转瞬间,少?年?已行至桌旁。
他面色冷肃,声音压在一线:“戚姑娘,这茶摊之前那两桌客人不对?劲,我们?先离开此地。”
“……!”连翘惊神,本?能扭头看向了来?之前便落座的那两桌。
“别看!”少?年?再阻止,却来?不及了。
只见那桌中间一疤面男子与连翘对?视了眼,脸色忽沉,手?中杯盏一掷,桌下白刃便摸了出来?——
“就是她们?!杀!!”
凶声落时,那几张桌旁的同伙飞身而起,雪白刀刃已如天落地网,朝戚白商三人扑盖下来?。
连翘顿时白了脸色,咬牙往戚白商身前拦:“姑娘小心!”
——
上京宫城,社稷坛。
祭天封典仪式在正午时结束。
此刻,整座上京城内各府高门?的缙绅与家眷皆在列,按着位次尊卑,众人排列在坛外临时搭起的坐席桌案后,无声进着宫中安排的午膳吃食。
其中,文官为首者共两席,算是比肩而列。又一左一右,泾渭分明。
左为宋,为首,太师宋仲儒神在在地闭目养神中。
右为安,为首,太傅安惟演低着头,慢条斯理地进着吃食——祭天典里皆茹素,最寡淡无味的东西,老太傅吃得仔细又认真,像在品什么?山珍海味。
而此时,趁着众人午膳议论间,安惟演身侧桌案后,长子安仲德正回头,放低了声问身侧叫来?的仆从?:
“负责截杀的人可有消息了?”
仆从?低头弓腰:“回大爷,下面的人尚未回禀。”
安仲德面色见沉:“再去?等信。”
“是。”
那名仆从?低头起身离开时,安惟演刚吃净了最后一块白萝卜,嚼碎,咽下,慢条斯理地擦了手?。
“何事啊。”
“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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