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混乱起来,孟削任由自己带来的人胡作非为,脸上甚至带着得意。

  岳阿伯苍老的手狠狠拍着大腿,唇间送出一声悲鸣:“不可啊”

  可是没人理会,那些喽啰做惯了这种事,上去便是明抢。而村民们想来被欺负惯了,竟无一人敢上前。

  他们站在一起,眼中有恨和无助,更有自认倒霉的麻木。

  是羊遇到狼的那种无奈宰割。

  一个强壮的喽啰走到人群前,抬起握着鞭子的手,啪得甩了下:“都给我把货搬去车上。”

  他的声音嚣张,不仅明抢药材,还要村民主动搬上车。

  就这么区区几个人,控制了一整个村子的人。

  原本跟着詹铎来的伙计和车夫也都傻了眼,如今是想走走不了。

  “不妥吧,”人群中响起一声冷淡的声音,“光天化日之下,抢夺他人财物,不怕官府追究?”

  正是詹铎,迈步走到前面来。

  春光下,他身形笔直,一套素淡的灰色袍衫,显得肩宽腰细。

  他的话并没有让那些喽啰听进去,甚至响起两声讥笑。

  “哟,这是想跟我说王法?”孟削从马上下来,肥硕的身躯很是笨重,两个人才将他接下来。

  詹铎冷淡的眸中浮出厌恶,道:“怎么,难不成这里没有王法?”

  “哈哈哈哈,王法!”孟削大笑道,好似听到多大的笑话,“甭管那些,在这儿,你就得听我的。”

  他言语嚣张,说话的时候,脸上肥肉一颤一颤的,似乎能抖落下半斤油。

  詹铎皱眉,眼中愈发冰冷:“好大的胆子。”

  对面,孟削似乎没想到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脸色变得难看:“我看你才是大胆!”

  一旁的岳四看得揪心,忙上来拉上詹铎的手臂,带着他往回站:“詹掌柜,咱们啊!”

  话还没说完,就听啪得一声响,然后皮鞭子甩过来,直接抽在岳四的身上。伴随着的,是他的一声惨叫。

  这一鞭子谁也没料到,以至于岳四差点儿扑到地上去。幸而詹铎伸手将人扶住。

  那抽鞭子的喽啰丝毫不收敛,大跨步上来,手臂再次高高举起,眼见那鞭子又要抽下。

  千钧一发间,詹铎两步上前去,手臂一伸便将那条鞭子夺了过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脚踹上那喽啰的肚子。

  只听噗的一声闷响,喽啰像个水蛙般扑在地上,嘴里痛苦的哼唧着。

  眼前一幕发生在一瞬间,詹铎的一套行动下来,行云流水。他高挑而立,手里一扔,那鞭子便被抛去地上。

  在场鸦雀无声,村民们眼中俱是不可思议。

  “这,这还了得!”孟削大叫一声,指着詹铎。

  詹铎薄唇平成直线,朝孟削一步步走近。

  “你大胆!”孟削嘴里的话已经没了嚣张,并不自觉的往后退着,“你们给我把他拿下!”

  他推着自己身边的喽啰。

  可是这些喽啰欺负个普通百姓可以,在詹铎面前却不堪一击,几个人一起上去,也是被他打到在地,一样的抱着肚子在地上痛苦哼哼。

  而孟削此时,已经吓得浑身哆嗦,肥胖的身体眼看就要瘫去地上。

  詹铎扫了扫自己的袖子,面色阴沉。

  “詹掌柜,且慢。”岳四跑上去,将詹铎拉住,冲他摇摇头,“你还是快走吧。”

  詹铎脸一侧,看着岳四,对方眼中带着退却:“走?”

  “快走快走,你惹不起他们!”岳四脸上焦急,那一鞭子抽得很,额上滚着汗珠。

  正在这时,路上又跑来一队人,这次却看得分明,来的是一队衙差。

  詹铎却发现岳四的脸色更不好看,连那些村民也都怯弱的往后退着。衙差来了,他们为何不上前去求助?

  很快,他便知道了为什么。

  只见孟削摇晃着球一样的身子,朝着衙差们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喊:“那群刁民想打我,差爷们快帮忙。”

  詹铎皱眉,然后就见衙差走过来,那架势,好似随时会抽出佩刀对准百姓们。

  原来,这些衙差是孟削叫来的。难怪从一开始,村民们便不反抗,任人宰割。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对孟员外动手,都想去牢里呆着是吧!”为首的衙差大声呵斥,双手掐腰,一脸凶相。

  没有人说话,村民们低着头,就像都被抽了魂魄。

  “是他,”方才还狼狈不堪的孟削,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嚣张,指着詹铎,“他打了我的人,还想抢我的货。”

  詹铎皱眉,就在他的眼皮底下,这些渣滓们硬将黑白颠倒。

  “抓回牢里去!”衙头瞪去詹铎。

  “不问问事情缘由?”詹铎突然觉得好笑,这些人吃着官府的俸禄,却如此做事。

  衙头冷哼出声:“有什么话,去衙门里说。”

  说完,手一挥,示意衙差们将詹铎拿下。

  詹铎手握成拳,手背上凸起有力的青筋,似乎谁一上前来,便将谁教训一顿。

  “想动手?”衙头冷冷一笑,双臂抱起,“那就全村人都带回去!”

  人群中,有小孩子吓得哭出声来。

  詹铎回头看看这群无辜的村民,又看到了站在其中的袁瑶衣。她纤纤弱弱的,绷着一张小脸儿

  他松开了拳头,立时,有衙差上去给他绑上了绳子。

  有一瞬,他觉得要是自己不必隐藏身份,这些人绝不敢造次。可是,如今的他就是平民,没有任何权利。

  他就像这些村民一样,被恶人拿捏却不能反抗。

  孟削见到詹铎被绑起,脸上重新起了得意之色:“你一个外地来的穷酸药商,拿什么和我斗?”

  他的两只手端在身前,正卡在他那肥大的肚子上。

  詹铎被捆着往前推着走,脊背仍旧挺直。

  经过孟削事,对方不忘讥嘲一声:“你们天生就是被我们踩在脚下的,还妄想反抗?后面有你受的。”

  詹铎眯了眯眼,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人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他是正统的世家大族,从来都是他们高高在上

  “把那几个也带走!”孟削好似不解气,胖胖的手指来回点着。

  那些喽啰也不含糊,从人堆里一个个拉出人来,其中就有岳四。是五个壮年男子,没有一个人反抗,任由绳索套到身上。

  并不算完,那些装着药材的麻袋,也被装上了马车。原本是詹铎雇的人,如今只能听孟削的,谁叫那边有衙差,根本惹不得。

  袁瑶衣站在人群中,一旁的岳阿伯拉着她,生怕她冲出去。

  一边在耳边小声道:“孟大户惹不得,你听劝千万别出去。”

  她当然很急,可是也知道岳阿伯说得没错,她出去了也没有用。那些人根本不讲理,仗势欺人。

  她看见詹铎被捆着带走,看见他回头看她,并对她摇了摇头。是在说,让她不要出去

  手心里掐得发疼,她没想到一趟石头村之行,会发生这种事。

  而那些衙差好似是挑着时候来的一般,什么缘由都不问,便抓人带走。任谁,都能看出其中有蹊跷?

  眼看着,人被带走了,那些药材也一样被拉走。

  一通闹腾下来,村口处空荡荡的,只剩下一群默默不语的村民。

  孟削被手下扶上了马,高昂着一坨肉的下颌,扫了眼村民们,面上得意。

  “孟员外,”岳阿伯走出去,站在马旁边,好声好气开口,“药您拿走了,人能不能放回来?”

  他仔细的问着,脊背卑微的弯下去。

  孟削看着前方,随意嘟哝了声:“等着江堤修好吧。”

  “什么?那不是得要一个多月?而且那活计凶险”岳阿伯脸上发急,怎会料到这些人不但抢药,还强抓人?

  村民们听了,亦是惊讶得相互低语,有那被带走男人的女人,直接哭出声来。

  修江堤,那若是不小心,会被江水卷走的。

  可是,孟削并不管这些,自己目的达到了,便操控着缰绳,骑马离开了村口。

  那几个喽啰回头冲村民们晃晃拳头,恐吓的用意明显。

  直到那些人走远,村民还呆愣的站在原地,除了无奈还是无奈,根本没有别的办法。

  而村口处只剩下那辆可以乘坐人的马车。

  岳阿伯将袁瑶衣拉到一旁,低声道:“你东家是真的被带去衙门了,你得想想办法让他出来,那修江堤可危险的很。”

  袁瑶衣听着,秀眉一蹙:“阿伯,官衙为何随意抓人?”

  都不问缘由,仅凭那孟大户的一句话。

  “你有所不知,”岳阿伯叹了一声气,“那孟大户是县丞的小舅子,在安通这个地方,只要他想要的,你就得给。”

  “所以,他说抓人,那些衙差就会照办?”袁瑶衣觉得这事着实荒唐,可又真真切切的发生。

  岳阿伯点头,无奈道:“你也看到了,村里人什么都没说,他就抓人走。实则是春汛将来,找人修建江堤要花银两,可要是用牢里的犯人便就省了这笔银钱。”

  袁瑶衣听得心里发惊:“那么朝廷播下的修堤银两,便就被私自吞下?”

  “这个咱不敢说,”岳阿伯忙摆手,“你还是想办法把你东家弄出来,花些银子也使得。”

  说着,就把方才詹铎付的银票塞回了袁瑶衣手中。

  袁瑶衣知道这是对方不收,因为药材并没有到詹铎手里,如今人还被带走

  “阿伯,这些是你们的,”她将银票塞了回去,“东家那里我会想办法,你这边也要给村里人交代不是?”

  岳阿伯听了,摇头叹气:“没有办法,咱们平头百姓斗不过他们。”

  事到如此,两厢都要想办法。袁瑶衣想救出詹铎,因为他的案子已有眉目,还有他的身份,要是被人知道可不得了;而村里人,他们也想要回自己的人。

  岳阿伯的意思,是拿银子进去赎人。袁瑶衣说想先回去打听,因为县衙刚好在安通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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