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枝嫩柳
反而还要赔着笑,转移话茬说府上的糕点是她往前常吃的,让她多吃一些,又给祝鸣生递了一个眼神。
祝鸣生接过台子说话,“是啊三妹妹,你别不信,自从父亲做梦之后,我便一直在为你母亲抄写佛经,保佑她——”
祝吟鸾实在是没有心情听下去了,她道,“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
祝鸣生被打断了话,眼里闪过不满,可旁边给祝吟鸾撑腰的沈景湛正看着他。
祝鸣生立马就将不满给压制了回去,换上一副略带讨好的笑脸,实则心里却还是将祝吟鸾骂了千万遍。
“三妹妹,往日里你在家中,哥哥对你还是不错的吧?可曾有苛待过你啊?”祝鸣生这样问。
他也庆幸自己从前完全看不上这个庶妹,没有将她放在眼里,一直都是冷待的,所以如今也能够变相说一些好听的话来搪塞。
“当初父亲和母亲让你退....”
原本想要提卫家,因为那日他根本就没有过去,倒是可以颠倒黑白说一说,但沈景湛在这里,他可是祝吟鸾的正头夫郎,别惹了他不快才是。
不管沈景湛是不是真的喜欢他这个无趣的三妹妹,宠上天可都是众人有目共睹的。
没有人会喜欢听到自己枕边人的前尘往事。
祝鸣生直接跳过道,“当初哥哥我可是一直反对,想要制止,但是你也知道家里的一切都是母亲做主。”
原本想说父亲,可祝大人就在身侧,只能把锅给甩走了。
“我——”祝鸣生还要再说,径直被祝吟鸾再次打断了。
她道,“嫡兄就不要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了吧,咱们一家子往日里是如何相与的,大家心知肚明,有一些话说出来难听,彼此也难堪。”
祝鸣生的脸立刻就青一阵白一阵,恨得牙根痒痒,但是又不能够拿祝吟鸾如何。
赔着笑脸,“三妹妹这说的是哪里话啊?”
“你说得对,咱们可都是一家人啊,不要伤了和气,家和万事兴嘛。”
祝吟鸾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祝大人瞧出她的不满,立马就跳出来训斥了祝鸣生,说他讲话不中听,“你妹妹如今有着身子,你说话怎么就不能顾着她心意一些,提什么过去的事情!”
祝大人瞪了祝鸣生一眼,然后又跟祝吟鸾说,“你哥哥说话不中听,为父已经训斥他了,今儿你和贤婿难得回来一趟,我已经叫下人去备办酒水饭菜,待会我们一家子坐下来,用膳闲话...”
“父亲说还记得我小娘,讲她前些时日给父亲托梦了?”祝吟鸾反问。
祝大人不明白她的用意,却还是肯定的点头,说是啊。
“父亲说得这么恳切,女儿倒是想要问问父亲,我小娘梦里穿的什么衣衫,别的什么珠钗,又是何等模样?”
“这....也就是素衣白裙...”祝大人被问得有些接不上来了,开始搪塞,“她一直哭着,我忙安慰她,心里又痛,倒是顾不上留意这些了。”
“是吗?”祝吟鸾冷笑,“那我叫人拿笔墨纸砚上来,父亲不如画画梦里见到的小娘的模样吧?”
祝大人这下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刚要说吃了饭再画也来得及。
可沈景湛已经吩咐他身边的人下去拿笔墨纸砚了,并且很快就拿了上来,摆好了。
祝大人还没有想到对策,完全是被人赶鸭子上架,攥着笔墨,完全画不出来。
他就是胡说八道的,祝吟鸾的小娘哪里给他托梦了,要不是祝吟鸾还活着,他甚至都想不到这个妾室了。
这事闹的,祝大人尴尬笑着正要转移话茬说得想想,让他想想。
祝吟鸾在这时候道,“父亲是画不出来,还是根本就不知道我小娘长什么样子了?”
祝大人很尴尬,“记得,怎么不记得,只是年月久远,梦里又很含糊,她总是哭着,我一时之间的确是回忆不起来了。”
“如此,我也不为难父亲了。”祝吟鸾忽而松口,祝大人如释重负。
可是心里的大石头甚至都还没有落地呢,她便听到祝吟鸾又道,“父亲记不得小娘的样子,总还记得她的名字与生辰八字吧?”
“前些时日,父亲不是也给小娘立了新牌位挪到祠堂吗?”
“您把小娘的生辰八字和名讳写出来,我拿着亲自过去给她烧香。”
祝大人,“...我...这.......”
过去那么多年了,这个妾室叫什么来着?
只记得她生得很美,如今这名讳和生辰八字...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祝大人攥着笔,因为着急,墨汁甚至甩到了她的衣摆之上,加上他满脸冷汗,卑躬屈膝,样子十分的狼狈。
“祝大人,事已至此,你居然还要诓骗我?”祝吟鸾改口没有再叫父亲,而是嘲讽唤了一句祝大人。
“为父知道是对不起你,但...这些时日家里繁忙,我真的是..迫不得已。”
“你是我的女儿,我心里必然是惦记你的啊。”
“是吗?”祝吟鸾又是冷笑,
“倘若记不得小娘的了,那我的呢,我的生辰八字,父亲可还记得?我往日里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会看些什么书,父亲有留意关注过吗?”
祝大人还真是记不得了。
当年那个妾给他生了一个小猫般孱弱的女儿,他没什么心情,索性就把孩子丢给了朱氏,让朱氏去管教。
这祝吟鸾也跟她小娘一样,话少沉默,总是低着头,若不是生得美,还真叫人一点印象都没有。
也正因为祝吟鸾生了一张好脸,他偶尔才会想起来这个女儿,让朱氏看顾着,日后用来巴结世家大族,以祝吟鸾的身份做正妻是不可能了。
但是她生得美,倒是可以做个偏房,只要送到世家的手上,到底也算是攀了亲,得到了好处。
如今的祝吟鸾的确是有了大造化,可谁知道事情居然又变成了这个样子。
“父亲讨好我,想要我帮衬沈家,作戏也得做全套吧,空口白牙,真以为我是三岁的幼童么?”
祝大人脸色青白,被人戳破之后,尴尬得找不到北,他唉声叹气,假惺惺挤出眼泪,连声道对不起祝吟鸾和她小娘。
“就算是养狗,都得给些好吃的,更何况,我还是你的女儿。”
祝吟鸾看着桌上的糕点,
“往前我吃的都是剩的,仆人们挑拣过不要的,祝大人叫人端上来的时候,没有寻人问过吗?”
沈景湛察觉到她的情绪渐渐失控了,伸手过去牵住她。
在碰到祝吟鸾指尖的那一瞬,她防备似地抗拒了一下。
可被他大掌穿过指缝牵住的时候,在无形之间渐渐放松了下来。
静坐了许久的沈景湛开口了,他的声音幽冷,
“祝大人,我陪同娘子此来是为了挪岳母的灵牌,我想祝家这边不会不方便吧?”
第90章 第90章他给她撑腰。
祝吟鸾小娘的牌位原先是没有供奉位的,因为朱夫人不喜欢。
祝吟鸾及笄之后,手上攒了一些银钱,便偷偷找人给她刻了令牌,放在院中偷偷供奉着。
后来这件事情被朱夫人的奴仆发现,朱夫人还以她偷偷在家中做不祥之事的名声训斥,打了手心一顿。
祝大人当日也在,得知了这件事情,也觉得晦气,他当时想起来自己这个貌美却怯弱的女儿,觉得日后还有用处,便说了一句,让朱夫人看着办,处理妥当一些。
那便是允许祝吟鸾小娘的牌位供养,也要给其寻个安置妥当的地方。
朱夫人面上笑着应下,背地里却又很苛责,她说祝吟鸾的小娘早死,命薄不好,且只是一个妾室,没有上族谱,不配入祠堂。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祝吟鸾方才知道,原来她的小娘居然都没有入族谱,原因是因为她生不出男嗣,又薄命。
当时她很气愤,抬眼冷冷瞧着朱夫人还被她身边的仆奴甩了一巴掌,那婆子用了十足十的力气,祝吟鸾的嘴角都打出血了,可是她捂着脸没有哭。
也不能够回话,若是真的跟朱夫人闹得不可开交,那她小娘的牌位一定会被扔出去。
她被婆子按着脑袋和后背跪在朱夫人的面前,说她以下犯上,不应该这样瞧着...母亲。
当时那句母亲简直就是朱夫人让仆奴们羞辱她的。
她被迫叫出来之后,朱夫人说她只有一个女儿。
后来...她的小娘依然没有能够上族谱,没有入祝家的祠堂。
她替长姐祝沉檀嫁卫家去的时候,他的父亲给了一个施舍的条件,说她要听话,若是听话便让她小娘的牌位供在祝家的祠堂,可她已经不愿了,若是她走了小娘指不定要怎么被欺负。
便偷偷带着她小娘的牌位去了卫家,私下里照顾供奉,便是跟卫如琢好的头两年,卫如琢都没有叫她小娘一声岳母。
现如今,沈景湛适才居然叫了她的小娘...岳母。
祝吟鸾心中不免触动,不着痕迹瞧了男人的侧颜一眼。
在她跟自己的薄情生父对峙的时候,察觉到她的单薄无助,他又牵住了她的手。
祝吟鸾深呼吸一口,平复着心绪,暂时没有说话。
原来这就是有人撑腰的底气么?
“这这这......”祝大人已经是满头大汗了,他此刻也真是后悔,不应该在祝吟鸾回来的时候提到她的那个小娘。
平心而论,他对这个妾的确是薄情寡义了一些,即便是在兴头之上也没有给什么好处。
一时之间寻不到什么话说了,祝大人只能越发放低了身段,“鸾儿啊,我们到底是一家子,你身上还是流着为父的血啊。”
“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干脆就把话给挑明了,顺便试探一下祝吟鸾此番上门来的深意,她究竟是想要做些什么?
是来寻仇,还是来帮扶祝家一把?
若是后者还好,若是前者,那可就倒霉了。
但看着他这个庶女也不是一个心.硬.的人,她跟她小娘也没相处几年,母子之间的情意算不上太深厚吧?
可她还是给那妾室偷偷供养了很多年的香火,逢年过节总是给那个妾室烧银钱元宝,分明她自己都吃不饱穿不暖的,这不也侧面说明了他这个庶女还算是有情有义的么?
血缘关系到底是摆在这里,既然糊弄不通了,不如就利用一二,激起祝吟鸾骨子里的父女亲缘,让她帮着他一把。
祝大人深知自己还没有活够,他不想这么快就死了。
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怎么摆低面子,怎么做了,可在面上,祝大人还是要顾忌一些,主要还是有些话当着祝鸣生的面不好说。
于是他找了一个借口,“膳房的饭菜这时候也不见端上来,你快去瞧瞧,别怠慢饿到了你的三妹妹还有三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