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枝嫩柳
祝鸣生适才被奚落,此刻巴不得离开呢。
他算是看清楚了,祝吟鸾今儿个就是来摆台子出气的,偏生他这父亲没有什么根骨,就由着对方奚落。
他根本就弄不明白,即便是再怎么低入尘埃,他这没什么亲缘情分的三妹妹也绝对不会拉祝家了。
与其如此,还不如早点把人给送出去,免得又像方才说错了话,满头大汗不知找什么补,岂不是非常尴尬么?
“那儿子先告退,父亲陪着三妹妹和沈世子说话吧。”
沈景湛已经替祝吟鸾开口了,他此刻离开最好,根本不敢顺着祝大人叫沈景湛一声妹夫。
祝鸣生走了之后,祝大人又开始假惺惺抹泪了,他说他也是没有办法,知道当年对不起她们母子两人,但也不全是他的错。
根本不敢回沈景湛的话,便开始转移话茬。
他居然把所有的错都推到朱夫人的头上,“鸾儿啊,女婿啊,当年我也是受你嫡母的牵制。”
“我是想对鸾儿还有你小娘好一些,可是你嫡母那人你也不是不知道,根本就是醋缸子里泡出来的人,我......”
“我也是没有办法。”他做出被逼无奈的样子,满脸愁云。
“当年朱家势大,我得顾念着她,否则你和你小娘能不能活下来,都是未知数。”
什么叫厚颜无耻,这就叫厚颜无耻了。
祝吟鸾听了忍不住讥笑。
当初朱夫人的娘家的确是没有没落,但跟祝家相比,哪里就越过祝家的头上了?
把
他的冷情薄性说成被逼无奈,祝吟鸾今日真真是开了眼界。
果然,人的无耻是没有下限的。
“祝大人还真是能言善辩啊。”沈景湛如此道。
他的语调平和,面上似笑非笑,“也真是狠得下心。”字里行间无端给人无尽的压迫和嗤笑感。
令人觉得面皮子挂不住,祝大人也的确觉得面上挂不住了。
“我真的是有苦衷的...”
看着沈景湛的脸上,已经隐隐约约浮现了不耐,祝大人这就想起了他要说的正事。
他端着桌上的糕点,走到祝吟鸾的旁边,亲自放到她的手上。
只可惜祝吟鸾根本就不接,有沈景湛在旁边护着,祝大人也不敢越到她的面前去。
只能捧着糕点,继续卑躬屈膝,“鸾儿啊,父亲也知道你不容易...但这次的事情,你真的不能不救父亲啊。”
再也不敢提什么骨肉血亲的事情,祝大人道,“我知道你心中埋怨,这件事情的确是为父的过错,你要骂要训斥,为父都认了。”
“只是鸾儿,为人在世还是要网开一面,这样吧,父亲也知道你不好办,你就像是卫家那样,捞了父亲就好,至于你哥哥和嫡母...当年也的确是她的过失,她应该去承受的,父亲也不阻拦了。”
祝吟鸾真是想让朱夫人,亲自来听听她枕边人说的这句话。
转念一想,又不觉得意外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处飞,往日里最疼爱的长女他都能够“卖”给那样的人,知道她过得不好,也没有想过要接回来,朱夫人又算什么呢?
前不久祝吟鸾可是听明芽说了,她出去找药的时候见到了长姐祝沉檀的陪嫁丫鬟去医馆买药,郭老王爷可是皇亲国戚,府上的人病了不去找太医,反而去找医女,这说明...伤的地方很有可能不好示人。
与王府联姻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反而还被郭老王府给拖累,想要脱身,恐怕是难了。
“你就捞父亲一个人,亦或者父亲能够为你做点什么,譬如...”譬如效仿卫老大人卫籍,把卫如琢和庞氏都给挤兑出去,大义灭亲之下总算是脱身出来了。
他不仅返回京城,凭借此举,还在京城当中谋得了不错的官位,名声的确是难听了一些,但经过这么一遭,祝大人也明白了,只要能够活下去借着享受荣华富贵,高枕无忧,什么名声脸面,都不重要了。
他后悔的岂止有这一桩事情,当年就不应该为了周全家中的脸面,换了祝吟鸾的婚事。
谁知道祝沉檀嫁过去骆家,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情?跟骆家无法结亲就算了,甚至成为了仇家,让骆家对付卫家,卫家原本蒸蒸日上,在祝吟鸾和离之后也...
不提也罢,当年的事情不好说,谁知道他这个小小的庶女居然会有这样的造化,入了沈景湛的眼睛不说,高嫁侯门做世子少夫人。
若是早知如此,当年就应该对她好一些了,把她当成嫡女供养,好吃好喝。
多说无益,祝大人继续跟祝吟鸾说,让她怎么做,怎么样才能够把他给捞出来,“为父日后一定安安分分,你让为父做什么为父就做什么,绝对不会给你添一丝麻烦。”
“对了,日后你母亲我会抬为正妻,让你成为我们祝家的嫡女,你看怎么样?”
这就是他谈判的条件了。
祝吟鸾嗤笑,刚要反驳,忽而手心一动——是沈景湛捏了她一下,虽然不清楚沈景湛做什么捏她,但祝吟鸾还是很快就把声音给压了下来。
然后她看向沈景湛的一瞬间,对方笑着跟她的父亲说好。
“果真吗?!”祝大人已经管不上祝吟鸾了,因为她背后的人都开口说了好,那不就是可以了?
祝大人反复确认,一口一个好贤婿。
祝吟鸾心中虽有不解,但一想到沈景湛是个老狐狸,索性就按兵不动,没有说话。
也说不上来是从何时,她对沈景湛已经十分的放心了。
“自然是真的,只要祝大人说到做到,主动将祝家的干系给割舍掉,扶正了岳母的灵牌,让她入主祝家的祠堂,再将朱夫人以及祝鸣生祝沉檀的名字划出祝家的族谱,那事情就可以谈。”
“真的可以谈吗?”祝大人欣喜若狂。
原以为这件事情难办,没想到沈景湛居然就松口了?
“嗯。”沈景湛握着祝吟鸾的手,小心护着她起来。
祝大人要留两人用膳,可话还没有说完,外面就传来一声怒吼。
祝吟鸾吓了一跳,在对方气冲冲进来的时候,沈景湛拉她至于怀中的安全之地
原来是朱夫人,她居然听到了祝大人适才所说的话,所以跑进来闹了。
已经完全不顾当场有没有人在。
听说朱夫人病了,原以为是头疼脑热之类的,今日一见,祝吟鸾方才知晓她居然病得如此严重。
她带着抹额出来,发鬓之上已见明显的白丝,披着宽大的衣衫,完全遮掩不住身形的消瘦,脸色也十分差,也就几个月没见,朱夫人就好像是衰老了好几岁。
难道是上天听到了她适才内心所想?所以把朱夫人给叫来了?
朱夫人既然这么愤怒,立马拉着祝大人撕扯到了一起,听她字里行间的控诉,她来外面偷听也有好一会了。
是她那嫡亲哥哥把朱夫人给叫来的么?
祝吟鸾总觉得这件事情跟沈景湛脱不了干系。
她瞧了他一眼,他察觉到她的视线,俯身低头问她饿不饿?
祝吟鸾摇头。
她看着她朱夫人像个泼妇一样拉扯祝大人的衣衫,直呼着祝大人的名字,一口一个祝常,说他没良心,忘记了是谁给他生儿育女,又是谁替他操持家中大小事宜,这些年为他奔走东西,送礼往来。
如今祝家出事,她最珍爱的女儿已经搭进去了,他却要将她们三人置于死地吗?
祝吟鸾在旁边看着朱夫人歇斯底里,不禁回想到很久之前的她自己。
“......”
面对朱夫人的指控,祝大人毫无悔过的意思。
他似乎还想劝一劝,可见朱夫人如此,干脆也就不说了,直接当着祝吟鸾和沈景湛的面撕破了脸,用力甩开朱夫人,大叫一声,“够了!”
朱夫人本就病着,哪里经得住他这么一甩,整个人跌在地上,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更明显的是她脸上无比痛心,不可置信的神情。
抹额已经掉了,旁边的丫鬟婆子来扶着她,都被她给甩开,“祝常!你...居然敢这么对我。”
祝吟鸾冷眼看着她这位父亲,企图在他的脸上找出一丝心疼的神色,可她仔仔细细看了许久,没有,有的也不过就是不耐和烦躁。
他整理着自己的外衫,活像掸脏东西一样,将朱夫人触碰过拉皱的地方给捋平,“行了!”
“你哭哭啼啼像个什么样子,这里还有人在呢!”
说着他立马就让小丫鬟和婆子们把朱夫人给拉
下去,又到祝吟鸾和沈景湛面前谄媚笑道,说要请两人到花厅去坐。
朱夫人见他这副样子,恨得扑上来抓住了他,“祝常,你想要独善其身不可能,你害了我的檀儿,如今想要效仿卫家,将我们母女弃之不顾,你休想!”
期间朱夫人的眼神愤恨看向祝吟鸾,但她看过来的一瞬间就被沈景湛给吓了回去。
“松开。”祝大人要走,朱夫人死死拽着他,“你若是舍弃我们母女,我就算是死,也一定会拉着你陪葬!”
“你疯了是不是?!来人呐,快些将这个疯妇给带下去,找郎中来看,把她锁起来,不要再让她出来了,免得丢人现眼。”
祝吟鸾已经不想看了,“我们走吧。”她看向沈景湛。
“好。”男人给她拢了拢斗篷,带着她离开。
祝吟鸾今日来祝家,主要是为了找回她曾经的记忆,就算是找不回来了,也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相熟的物件。
出了正厅之后,沈景湛问她怎么不好奇,他如何会答应祝大人的请求?
祝吟鸾这才想起来这个茬,适才都被朱夫人给转移了思绪了。
她顺着反问沈景湛究竟是为何?
男人说她似乎不在意,是已经很相信他了么?
的确是的,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似乎对沈景湛开始相信了起来。
再也不像很久之前,听到他掺和祝家的事情,一脸着急,甚至开始哭着求他不要去管这件事情了。
这是信任吗?
她觉得好像是的。
如若不是,她为何这样放心了?
“没有。”祝吟鸾口是心非。
看穿她心中所想的男人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尖,“鸾儿不在意,那我便不说了。”
“你说啊。”她停下来催促他。
沈景湛又是忍不住碰了碰她的面颊,祝吟鸾看到男人冷白腕骨之上的.锁.环擦痕。
似乎是她昨日挣扎,企图异想天开将锁.环给扯坏时候留下的痕迹。
原先都没有发现,是沈景湛抬手,她方才留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