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妙鱼
崔兰愔只要了两个人,却来了六个人,青叔白叔各带了手底下的两个麟卫过来。
这也太小题大做了,会合后,崔兰愔无奈地问:“青叔,玄叔,这点小事哪用劳动你们。”
“我们也不想。”青叔有一肚子话等着,“二小姐,我们真是太闲了,收账的活计没了,你怎就接不上了,好歹再给我们找点事做。”
崔兰愔就道,“我以为你们都被表叔调到宫里去了。”
“宫里的事都归白麟他们,不到他们兜不住的时候,我们都不会参与。”玄叔给她说道。
“二小姐,陛下好似最听得进你的话,这会儿他也登基了,你能不能劝着他出了服就娶妻生子啊,就我们这拨人最闲,前面闲了二十几年,好容易望见希望了,陛下又不急着娶,再这么下去,别教人的事也轮不上我们了。”
第一回 见的时候,他们就这么说,崔兰愔隐隐有些猜到了,“你们等着教表叔生的孩子是不是?”
“二小姐果然敏慧。”青叔夸道,“是也不是,不是陛下的哪个孩子都成,得是他心许的太子才行,也不是要我们教,确定了是哪个后,我们要挑了年纪相仿的孩子来教,待小太子登基,他们就要近身护卫。
陛下学武这个事,是他的情形特殊,提早知道了暗麟卫的事,他要跟着习武,他是主上,四老也无从拒绝。”
想到白麟他们,崔兰愔明白了,同样的,因为宣宁帝不知道暗麟卫的存在,青叔他们这拨儿的暗麟卫就没了用武之地,只有等表叔生了孩子,又确认了哪个要继位,青叔他们才能发挥作用。
崔兰愔虽同情,可她和皇帝的一年之约还在呢,哪敢答应什么,只能说:“为了江山社稷后继有人,表叔该有计较,不会让各位叔们等多久的。”
不同于玄麟的寡言,玄叔却是个会说的,他给崔兰愔作揖道,“我知道二小姐一个小辈,又是女孩儿,不好劝陛下这些,那二小姐多给我们找些活计也行,你不知道,这回出来,我们四个是抓阄才定好哪个来的,这心里苦啊,也只得找二小姐说了。”
昨儿见了刘黑皮,崔兰愔就有了些想法,不过这会儿却不能给准话,她实话道,“待我回去问过表叔,他要是准了,咱们再合计。”
合作了一遭后,青叔几个都知道她是有一说一的,忙欢喜应了。
一行十一人,往大中桥去了。
约好了巳初,崔兰愔故意拖了会儿,于巳初一刻才到了大中桥。
九通行来引路的和刘黑皮已到了多时,九通行那位管事该是等得不耐烦,一脸烦躁之气,而刘黑皮却是藏也藏不住的焦急。
刘黑皮这样就奇怪了,待看到这边一行的影子,他老远就奔过来。
气急败坏道:“九通行竟是在吴杨河上租了个大画舫,说是在那里谈,二小姐千金之体,怎可去那样地方,我同他们说另约别处,他们就说不用谈了。”
青叔拉了他就走,“我跟你去,
直接给画舫砸稀烂就完了。”
“青叔别气。”崔兰愔忙拦了,她问刘黑皮,“九通行知道是女子同他们谈?”
“我只约了时候,别的一概没提,他们不可能知晓。”刘黑皮回道。
崔兰愔又问,“国丧期禁宴饮取乐,九通行怎么敢,就算他们巴上了哪个了不得的,这会儿也不敢如此吧。”
“这个我问了,九通行还没那么大胆子,他们只租了画舫说是要赏河景,只要不饮酒,不找歌舞的取乐,是不妨碍的。”
崔兰愔一拍手,转头对赤云赤月说,“不是想见识下吴杨河上的画舫么,这不就来了?咱们今儿先踩点,下回就来个全套的。”
赤云赤月跟着拍手应好,“那我们就跟着二小姐长大见识了。”
刘黑皮早得刘太太说了,知道崔兰愔对杨河上的画舫很有想法,只他以为只是想想,没想到得了机会她是真要上啊!
想到皇帝,到时二小姐至多得些训斥,他这个引着的可能就没以后了。
刘黑皮不敢劝崔兰愔,只能看向青叔和玄叔,知道两个是比白麟几个长一辈儿的,就盼着他们能阻止。
还指着二小姐给派活儿呢,就好比拿人手短,青叔和玄叔两个交换了眼神,青叔就咳了一声,“二小姐,回头陛下要问起来……”
崔兰愔一点不担心,“表叔一直教我不用管那些礼法规矩,让我怎么自在怎么来,只要不叫人认出我,让人说表叔不会教侄女,别的都不怕。”
想到皇帝一贯的做派,青叔和玄叔信了,一挥手,“那就走着。”
长史也是个胆大的,过来朝刘黑皮挥了下拳头,“刘爷是吧,拿出你的气势来。”
这又是哪个?刘黑皮悄悄找耿大有问了,听耿大有说是卫王府长史后,刘黑皮晕了下,等耿大有告诉他,青叔这些和赤云两个都是陛下的暗卫后,刘黑皮往前迈时都是同手同脚的,得亏有车挡着,几步后就顺过来了,不然就要在九通行管事面前跌份了。
对上走近的一行人后,虽没看到车里的人,只外面这些人的气势,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先还一脸不耐的九通行管事,脸上的表情不由就收敛了。
九通行生意能做那么大,可不是侥幸来的,这管事很快就调整了态度,上前见了礼,随后放低了姿态往前引路。
画舫就停在贡院那边的文思桥下,大中桥过去贡院不远,没多会儿就到了。
九通行的大掌柜一行很拿架子,听见车马的动静,在画舫里连头都没往外探,直到引路的上去禀了,才见两人从舱室走了出来。
两人一个四十许的年纪,看着很是精干,脸上表情倨傲,另一个二十许的年纪,虽肤色微黑,却很是俊气。
待看到一行人的模样后,年轻的那位似在劝另一人迎下来,那人却是不肯,正说不通的时候,下面一行人已迎了崔兰愔下了马车。
画舫里面该是有不少人往外看,岸边都听得到此起彼伏的讶然之声,有男也有女。
被这阵声音引得,两人往岸上看过来,待看到这边为首的竟是个做男装打扮,戴了面具也掩不住出尘丽质的年轻女子时,两人饶是见过无数大场面,也惊愕在那里。
再看到女子身边围绕的这些人,怎么看都不似江湖草莽,这一行人很不对劲儿。
两人惊疑的功夫,长史在前引路,一行人拱卫着崔兰愔上了画舫。
那两人这才回过神来,上前迎到舷梯前。
“在下计盛,是九通行的大掌柜,不知……”那位四十许拒绝迎出来的人上前略拱了下手。
这边长史上前,连拱手都无,“这是我们二小姐,麒麟堂里如今是她当家。”路上,长史得赤云赤月说了麒麟堂的事,这会儿很像那么回事。
本来态度缓和下来的计盛皱了眉:“我怎么听说麒麟堂主事的是位赵爷,这会儿却来了位女娘找我们说,当我们九通行……”
没容他往下说,旁边那位二十许的年轻男子上前道,“计掌柜说笑呢,各位不要介意。在下方岱,是跟着计掌柜出来见识的,外头风大,咱们往里边儿说话吧。”
长史却不肯揭过去,“能由着一个礼数都不知的人掌事,九通行不过如此。”
计掌柜和方岱这才意识到,这些人竟是想来硬碰硬的。
应城地面上,一个江湖堂口哪来这么大的底气?且是在他们九通行漏了话出来,说他们已经攀上了权贵门第之后。
计掌柜忽就笑了,“那就有请吧,待见了我们的坐上宾,希望你们还有这样的胆气。”
第70章 两分利虎狼之言
崔兰愔纵是没见过,登上这艘画舫后,也能知道这该是吴杨河上最豪奢的画舫。
朱漆的船身,雕梁画栋的三层楼宇,银红的薄如烟雾的帘幔随着河风摇曳,带出了如兰似馥的香风,让人只想往温柔乡里一探究竟。
待进了中间最大的舱室,紫檀木雕富贵牡丹椅子围作一圈,中间青玉台上开出了一道蜿蜒曲折的水槽,沿着水槽用奇石异草堆砌的河岸景致,水槽里的水如溪流一样在往复流动,水上有几个古拙的茶盏顺流而下,茶香在热气蒸腾中散溢开来,是极品的西湖清露。
竟是于画舫舱室里摆出了曲水流觞的茶宴,九通行果然财大气粗,计大掌柜果然没好地儿不落脚。
等看到侍立在边上的一干女子,素白挑银线的衫裙,脸上也都是素白着未施粉黛,只是浅浅描画了黛眉,再良家不过的打扮,却也掩不住这些女子的风情万种。
这些人真有巧思,不得宴饮取乐,就找妓子扮了婢女服侍喝茶,崔兰愔服气了。
崔兰愔都能看出来,就更躲不过长史等人的眼神了。
长史和青叔玄叔先看了崔兰愔一眼,见她对着一群风月女子仍是面不改色的,还饶有兴致地欣赏起来,三人就恢复了镇定,都是一样的想法,进都进了,怎也不能给二小姐塌了架子。
后面皇帝要追究,该罚什么领着就是了。
只刘黑皮两股战战,觉着前路一片黑茫。
满足了好奇,崔兰愔才有功夫打量椅子上坐的几位,还真有位熟人。
边上长史低声给她说道:“二小姐,右首那个着石青色绸衣的是平王府管家。”
崔兰愔挑眉,原来如此,怪道姓计的那样大的口气,还真是叫他们攀了个大的。
长史又道:“二小姐,亲王俸禄加上皇庄的进项一年差不多就两万两,何况还有不少别的进项,支撑富贵王爷的日子外该有不少余富,这事儿……”
崔兰愔同他想到了一处,高门大户都不屑和商贾打交道,就算是看中了九通行的财源想占个份子,也都是由管事们出面接洽。
而那些管事都得了主家授意,轻易不会在明面上同九通行来往,如今日这样的场合就更不会出现了。
崔兰愔就道,“都打发了,别扰咱们说事。”
“二小姐安心。”长史有了计较
。
方岱见崔兰愔一行进来后虽环顾了一圈,却没有被眼前的富贵震慑道,待看到在座的几人后,也没有如何惊惧的样子。
路管家少在外面走动还罢了,左首被路管家喊来的那位却不是,但凡在应城的都该认识才对,这些人怎也没点反应?
他对计盛道,“这些人怕是有些来历,咱们还是客气些。”
计盛却不这样想,“麒麟堂之前都是在北地行事,三月才来的应城,能识得几个人。”
他不再管方岱,堆着笑走到平王府管家身畔,引见道,“这位是路大管家,怕吓到你们,我就不说他是哪家府上的了。”他转到左首,“这位是……”
这边却无人理会,长史径自来到中间主位,恭身请道:“二小姐坐这里。”
耿大有手脚麻利地从边上搬来四把椅子于主位左右放了,之后和赤云赤月还有跟来的四位叔字辈麟卫侍立在侧。
“你们也坐。”崔兰愔左右请着青叔两位同长史,随后施然坐到主位上。
计盛和方岱一起惊在那里,这让他们坐哪里?就没见过这样嚣张地反客为主的。
那位路管家和陪坐的几位也都来回审视着,猜不准这些是什么来路。
长史坐下后,笑看着左首那位:“薛副指挥……”随即拍了自己额头一下,“瞧我这记性,如今已是薛指挥了,别来无恙啊?”
薛从惊疑不定地看过来,五城兵马司里熬着,最紧要是熟知权贵士宦人家的情况,那得练就扫一眼,听一耳朵,就能对上是哪家哪户的什么人的。
才崔兰愔一行进来,看着都是生面孔,薛从却觉着有种熟悉感,这种熟悉却认不出是最可怕的,他就在心里琢磨着该找什么理由离开。
只他还没想出既不得罪路管家又能脱身的理由,就被点了名。
那人一脸的络腮胡却不显粗犷,这样笑眯眯的,熟悉感就更强了。
又是这样熟稔的语气,薛从更不敢大意了,作揖道:“瞧先生有些面善,该是在哪里见过,这会儿却想不起,可否提点一二?”
长史却不答他,转向崔兰愔,“薛指挥真是贵人多忘事,二小姐你看……”
听着他加重语气的“二小姐”,薛从眼眶骤缩,是那位二小姐么?
想到这上头,络腮胡的声音就对上了那位卫王府长史的,再看那位二小姐左右侍立的两位女护卫,身形同那天带头打砸辛府的两位女护卫也是仿佛的。
薛从额头上密密麻麻见了汗,他已十分确定,此二小姐就是彼二小姐,应城人都惹不起的“崔二猛”。
再看崔二小姐身周那六个四十许的护卫,那样霸气无边的气势,不会是皇帝身边的暗卫吧。
越想越是,薛从哪还管得不得罪平王府大管家,这会儿就是平王来了,他一样要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