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妙鱼
还有一件事让崔兰愔有些拿不准,二十八日大婚后,皇帝一直没同她有燕好之事。
开始她以为是因着大婚连着新年,每日都是脚不沾地的忙,皇帝体谅她有孕就忍着了。
可转眼半个月过去了,再三日就到元宵节了,皇帝就一直清心寡欲着。
他也不是对那事儿没念想,崔兰愔分明能感觉到他在忍着。
之前为着关于她情郎老迈又古怪的传言,理亏之下,于床笫间她大胆主动了一阵。
可随着她怀孕,回家里待嫁住了半个多月,就发现,再亲密的两人分开一段时间,就有些放不开手脚了。
反正,现在让她再主动,她是抹不开脸的。
这样半个月下来,皇帝一直若即若离的,最多就是搂着她,在她额上脸上蜻蜓点水一样划过,崔兰愔也矜持起来,稍靠近他些,都要强忍住脸红心跳。
不知怎么想到皇帝曾说过的,“知晓怎么让一个馋的止了口腹之欲么,无他,管饱管够一阵子,他自己就不吃了……”
皇帝现在这样是吃够吃腻了么?所以有想法也宁可忍着?
愣神的功夫,皇帝从西阁回来,不语赶忙张罗摆膳。
用罢膳,皇帝对她道,“后面你身子不便,也不好总出去,东
阁现在也不用,就给你见商课提举司的人用。我已准了宋提举可往延华殿行走,一般的事你就传唤他在东阁问话吧。”
崔兰愔惊讶地看着皇帝,“我去东阁?朝臣们……”
“自己家里何须看别人眼色。”皇帝拉她坐到罗汉榻上,“你不是用着宋提举顺手么,外头的事你都可以交给他。”
宋长史最能干能张罗,那样岂不是真回到了潜邸时的日子,崔兰愔很是意动。
“不是还有个给你赶车传话的,让他顶个延华殿侍卫的缺,也许他宫里宫外行走吧,这样你里外都便利了。”
崔兰愔没想到皇帝还知道耿大有,若是耿大有也能在宫里宫外来回走,她于很多事上都能掌控了。
“表叔……”崔兰愔才要扑过去,随即想到两人现在的状况,她忙装着倒茶给掩饰过去。
待喝了一盏茶,两人一起来了前头正殿,皇帝去了西阁,她带着不语去了东阁。
大婚和新年皇帝封玺那几日,崔兰愔往西阁和东阁都逛过,东阁原是给皇帝起居的,是里内寝,外起坐的格局,这会儿已改了样,布置的和西阁相仿,只里面的用物更秀雅精巧。
崔兰愔坐到雕龙凤纹的平头案后,欣赏着案上的紫檀嵌百宝梅竹纹砚屏,显然这也是皇帝私库里的珍藏。
于这些外物上,皇帝对她是一点不藏私。
不语引着宋长史和耿大有进来,两人激动地拜道,“臣叩见皇后娘娘。”
崔兰愔忙叫起,“咱们自己人,无需多礼。”
宋提举嘴还是颤的,“臣没想到还能跟着皇后娘娘做事。”
耿大有是根本说不出来话,若不是不语过来拉他,他都不会起来。
他这样还是好的,好歹还能跟在宋提举身后进宫,没有失仪的举动。
得谷丰来说,皇帝点了他做延华殿侍卫,从此他也有了从八品的官身,他爹他娘已经高兴魔怔了,一个错眼没拦住,他爹就往工部去给老爷报喜磕头去了。
她娘则是撒腿就往夫人和大小姐那里拜谢去了。
之前才学起的宣平伯府管家和管家娘子的做派,这一遭又都丢沟里了。
于西配殿等着皇帝召见的朝臣不少,都看见皇后往东阁去了,随后她身边的内侍引着商课提举司的宋提举,还有从娘家时就一直跟着她出门的耿大有进了东阁。
这是什么情形?皇帝理政的正殿从不许女人涉足,就是皇后也不行。原来的本元殿如此,延华殿也是一样。
如今,皇后不但进了东阁,还在里面见了商课提举司的人,要知道商课提举司的前身麒麟堂就是皇后未嫁前掌着的,她之前收上来的那些商税到如今也没个说法,想到皇帝的特立独行,他不会是还要皇后接着掌商课提举司吧?
还有,这么久了,皇后是不是该搬到凤仪宫住了?
经了几遭,朝臣们也长了记性。
新上来的左都御史是这样问的:“陛下,延华殿里人来人往的,别再扰了皇后养胎,还是凤仪宫里住着安稳些。”
户部尚书跟着道:“孕期不好劳神,皇后召见宋提举,是要将商课提举司的事交出去么?”
皇帝这回没烦,嘴角好似扬了一丝丝,“公主喜欢住这儿。”
因着皇帝和皇后都没瞒,这会儿都知道皇后怀的是小公主。
这边正消化着,皇帝又道,“朕的私库自要皇后掌着。”
所以,皇帝的意思是小公主喜欢住延华殿,所以皇后就不搬了?商课提举司收上来的商税就归到皇帝私库里了?
宋提举和耿大有走了,崔兰愔往里间去转,坐到罗汉榻上想歇会儿,拿过靠枕才要垫身后,靠枕下露出一本话本子来。
她随手拿过来,呆滞在那里,“若即若离缚心锁”,这是什么鬼?哪个在看的?
第102章 滴水不漏皇帝到底学没学呢?……
她大略翻了下,真的是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且这还只是其中的一本,前摘里有介绍,这是成套成集的一系列话本子,堪称情爱三十六计。
这本“若离若即缚心锁外”,还有“欲擒故纵困心锁”,“我见犹怜惜心锁”,“欲语还休怜心锁”等等,统共有三十六册之多。
三十六册里的主角都是一个人,讲的是风流书生林四郎凭着这三十六计,如何游走在一众女人间,俘获芳心无数的。
这话本子同时下粗制滥造的很不同,虽说的是情爱事,内容却引经据典描述的很是生动曲折,里面的配图也跟精美,该是请丹青高手画就的。
虽没看过别的,只这一本“若离若即缚心锁”就让崔兰愔佩服到五体投地,她发现了,男人若是装扮演起来,根本就没女人什么事儿。
若是将那三十六计都融会贯通了,于情场上该是何等所向披靡?
翻了大概后,崔兰愔在想,谁会在东阁里看这样的话本子?
是来收拾东阁的小内侍带进来偷偷看的?崔兰愔随即就否定了,延华殿乃社稷之所在,钱和都是黑白不错眼地盯着,哪个也不敢在这里钻空子走神。
尤其还是皇帝和她要坐的罗汉榻,再是胆大包天的也不会坐上来。
虽然很不可思议,却都指向一个人,那就是皇帝!
崔兰愔拿手指点着话本子上的“林四郎”三字,她冷哼一声,林四郎在话本子里对相府千金使得好一手若即若离的伎俩,赵四郎在宫里对着她扮的若即若离也挺娴熟。
赵四郎这是觉着和她睡一起没了情趣,又想看她情丝暗许,不能自己么?
真是,凭什么他想如何就如何了!
等等,赵四郎是什么时候看这话本子的?
崔兰愔回头再琢磨两人间的事,越想疑点越多。
潜邸时,赵四郎那样萧索地跟她说看破时,是真的有感而发,还是看了“我见犹怜惜心锁”?
还有赵四郎提出相好时许她的一年后离开,就有欲擒故纵那味儿。
相好后遇着事就说要散了,可哪回也没见他真不来,这会儿看来,不就是欲语还休加上欲擒故纵么?
崔兰愔越想越对得上,再想想赵四郎连燕好之事都要专门学了,提前学这些也不是不可能。
要是真的,她岂不是被他拿捏的死死的,最要紧的,赵四郎是不是就没想放她离开?
越想越窝火,就算她已经离不开了,她也得给场子找回来。
将话本子揣到袖袋里,她招呼不语去了凤仪宫,会同齐安三个理好了官务,近午间的时候她回了延华殿后殿。
皇帝回来后,她神色如常地同皇帝一起用了午膳。
这阵子都是她在内寝歇晌,皇帝在外间的罗汉榻上歇晌。
消食后,她却没有离开,将放到多宝阁上她平时装零碎东西的匣子里的话本子拿出来,摊到皇帝面前,“瞧我在前头东阁里发现了什么?”
皇帝拿过瞥了眼就放下了,“这是白麟打外头掏来的。”
崔兰愔盯着他看,“不是表叔看的?”
皇帝捏了下鼻梁,无奈笑道,“
和你说实话吧,之前察觉到你觉着我做皇帝后变了,我不想你怀着孕还要多思多想,就想哄你高兴些,只我于这些也不会,就让白麟去给我找些话本子来学学,不想他却给我弄来这个,我翻了几页就扔到榻上,想来是不言忘了收拾。”
滴水不漏,无懈可击,崔兰愔又不确定了,皇帝到底学没学呢?
若是不言和谷丰她还可能去问出来,换到白麟,她就绝不会拿这样私密事去问。
不管皇帝是不是对她使了那些招式,她这样将书摆到他面前,向皇帝表明她已经怀疑了,后面他再使什么招式就会掂量一二了。
剩下的,她总会慢慢证实的。
同皇帝在一起,她也不是没长进,起码学会了来日方长。
晚上就寝时,皇帝照例给她将四面的被子严实掖好了,犹豫了一下说道,“你别多想,你孕中辛苦,我忍着些也是该的,好歹让你顺顺心心过了节。”
说着话,他探手从床边案上的抽屉里拿出个小册子,搂着她一起翻看,只见上面详细记了一笔又一笔,某年月日,愔愔欠赵祁浴间敦伦一回,某年月日,愔愔欠赵祁书房敦伦一回……
崔兰愔没想到他还真记了,一把夺过来就要撕了,被皇帝护住又扔回抽屉里,“这都是我忍饥挨饿换来的,你不兴赖账。”
她看着皇帝,这会儿无论如何喊不出表叔了,大概是脑子里转了一下午,这会儿想都没想就喊出来了,“赵四郎,别让我抓到你的小尾巴。”
皇帝真的太狡诈了,这是知道若离若即不好使了,马上就恢复了之前的粗放不羁?
听她喊“赵四郎”,皇帝非但不显心虚,还来了劲儿,将头拱在她肩上,要求道,“赵四郎不好听,你还没喊过我的名字,表叔之外,你也可以喊我‘祁郎’,我也不叫你愔姐儿了,谁都能叫,我不想同人一样,以后就叫你‘愔愔’。”
随后,就开始这也“愔愔”,那也“愔愔”起来,这样叫法也太腻歪了,崔兰愔胳膊上止不住的鸡皮疙瘩。
见皇帝还在那里歪缠,崔兰愔实在忍无可忍,断喝一声,“赵祁你睡不睡,不睡你就去外间罗汉榻。”
“喊赵祁也使得。”皇帝挨过来道,“说好了,过了元宵我要收账。”
第二天,崔兰愔从凤仪宫回来,就在后寝和东阁里翻找,想给那三十五本各样心的话本子找出来,甩到皇帝面前,看他还要编什么话。
只是能找的地方都翻遍了,也再没找出一本来。
十三日的时候,永嘉公主找来凤仪宫,邀她道,“十五那日你能不能出宫,那晚吴杨河上各家的画舫要举行赛灯会,因着所费不赀,这回是隔了五年才有的,错过了就太遗憾了。
你想像一下,美奂美轮的灯下,衣香鬓影,才子名妓,有灯景有人景,多有趣?
到时我也租艘画舫,咱们赏完灯会,在船上再住一晚,于水声灯影里入睡必是别样的滋味,如何?”
崔兰愔很是意动,可想到自己眼下的身份,“要是两个月前,我肯定就应你了,这会儿我要去,御史们不得堵到延华宫来弹劾我?还是算了。”
永嘉公主还不想放弃,“锦姐儿这几日就生了,这一两个月都不得出来,你要再不陪我,我是真没意思。”
崔兰愔就道,“让你的范郎或是韦郎陪你,不是更应景儿。”
永嘉公主只得同她说了实话,“我是去看美人的,带着他们岂不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