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春莺 第80章

作者:炩岚 标签: 宫廷侯爵 因缘邂逅 天作之合 阴差阳错 成长 正剧 古代言情

  ◎真可怜◎

  温幸妤已离京七日。

  雪停了,天却冻得紧。前几日纷纷扬扬的大雪,此刻被日头一照,刺得人眼睛发痛。商队十余辆大车,满载着汴梁城的绸缎、瓷器,慢吞吞在雪地里跋涉,即将抵达澶州。

  按理说,两日前就该到澶州,但因着雪路难行,商队还要时不时清点货物,中途休整,故而行路比一般马车要慢。

  行过陈桥驿、滑州,整整七日,才快到澶州。

  原本,温幸妤打算自滑州转道,但无意间从镖师那了解到,滑州道路单一,水路一般都是拿来运货的,客船几乎没有,如果从此处走,很容易被追到。

  于是她几番纠结后,选择再等等,到了澶州再走。澶州陆路水路皆发达,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皆有处抵达。

  她想要转道模糊去向,此处是最好的选择。

  这七个日夜,温幸妤从最开始的紧张忐忑,到现在已变得平静。

  温幸妤坐在中间那辆油壁车里,厚厚的棉帘低垂,只留一线缝隙。

  望着车外景物在刺目的雪光里晃动,她不知为何,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不安感。

  她抿唇抱紧了怀里的包袱,再次回想起这次逃跑的细节。

  并未有异常,一切都很顺利。

  只是……似乎也太顺利了,比她预想中还要顺利。

  或许是逃离心切,她把这些不安归咎于对祝无执的恐惧。

  苦笑一声,觉得自己太过杯弓蛇影。

  她抱膝坐着,压下纷乱的思绪,打算等到了澶州和商队分开后,独自渡黄河往东边曹州而去,再于此地改头换面,几番转道,直到祝无执放弃追捕。

  商队里的几个镖师对温幸妤印象不错,见她多日来闷闷不乐,只当是第一次离家,有些不适应。

  其中一个黑面大汉,拿了半块干饼递给温幸妤,善意道:“吃些东西吧,等过了凤池山,再行三十里,就到澶州北城了。”

  温幸妤回过神来,接过饼子道谢:“谢谢赵叔。”

  大汉叹了一声,眸中似有想念:“你跟我大女儿差不多大,不必客气。”

  温幸妤心中有暖流划过,她浅笑点头,就着微凉的茶水,把半块饼子吃了。

  马车缓慢前行。

  半个时辰后,车夫声音闷闷地传来:“可算到凤池山了,今儿晚上到澶州地界,可得好好用些热茶热饭,暖暖肚子。”

  温幸妤闻言放松了些,几个押车的镖师也活泛起来。

  前几日下了雪,山路难行,两侧山林寂静,偶有乌鸦飞过,断枝脆响。

  车厢内燃着劣质炭盆,帘子开了点缝隙透气,温幸妤缩在角落,偶尔和几个镖师说几句话。

  就在这松弛的当口,死寂的山林深处,毫无征兆地,传来嘈杂的马蹄声。

  温幸妤心头猛地一紧,攥紧了手中的包袱,透过车帘缝隙看去,登时心下大骇,面上血色尽褪。

  是山匪!

  不等众人反应,林子里冲出数十骑人马,踏起漫天雪粉,直扑商队。

  “抄家伙!”

  商队领头的镖师怒呵拔刀,双方顷刻交战。铁器撞击声、痛呼声、马匹惊嘶声,不绝于耳。

  温幸妤油壁车被几匹受惊的马带着猛地一冲,几乎侧翻。车身剧烈摇晃,她死死抓住窗框才没被甩出去。

  她强压恐惧,想着趁乱跳车遁走。

  手刚伸向车帘,一双大手就率先一步,倏地掀开帘子。

  寒风夹着浓烈的汗味和血腥味猛灌进来。

  一张狰狞的脸突兀地出现在缝隙外,脸上横亘一道暗红刀疤,嘴角咧开:“嘿,车里还有个细皮嫩肉的小娘子,正好抓回去给老子当压寨夫人!”

  温幸妤大惊失色,向后急缩,后背重重撞在车厢壁上。

  那山匪一把扯住了温幸妤罩在外面的斗篷,猛地向外一拽。

  巨大的力量传来,她惊呼一声,身不由己被那力道拖得向前扑去,整个人被生生从车厢里拽了出来,重重摔在冰冷刺骨的雪地上。

  她下意识护住包袱,摔得眼前一阵发黑,半天爬不起来。

  山匪劈手抢走她的包袱。

  温幸妤惊怒交加,强撑着爬起来去夺:“还给我!”

  山匪嬉笑躲开,打开看了几眼,把里头银子拿走,见有个骨灰坛,骂了一声“晦气”,随手丢雪地里。

  她赶忙捡起来,见骨灰坛没破,才松了口气,把坛子重新装包袱里,牢牢抱着。

  山匪没有再为难,挥手道:“都捆了!一并带走!”

  混乱很快停止。

  雪地上,温幸妤、商队的人以及镖师,都被捆了手脚,蒙上眼睛,串成一串。

  那些货物被山匪们熟练地翻找,值钱的被挑出,粗暴地堆上几辆空出来的大车。

  山匪头子翻身上马,大手一挥:“回寨!”

  温幸妤蒙了眼看不见路,被推搡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没膝的积雪,踉跄前行。

  押解匪徒嫌人走得慢,不耐烦地推了一把又一把。

  温幸妤跌跌撞撞于众人间行走,脸色煞白。

  怎么会遇见山匪呢?商队出发前都会了解清楚沿途情况,不可能选有匪患的路走。

  难不成这些山匪是从别处流窜而来的?

  她该怎么办?

  温幸妤垂着头,老老实实走,心底飞快思考退路。

  这些山匪有些奇怪。

  他们并未杀人,只劫了财。但若只是求财,没必要花工夫把所有人都押走。

  这些人…究竟想做什么?

  山路崎岖,积雪更深。

  不知走了多久,日头开始西斜,给冰冷的雪地镀上一层刺眼的淡金色。

  翻过一道陡峭的山梁,山匪摘了众人眼上黑布。

  温幸妤慢慢适应光线,看清了眼前景象。

  山寨内盖着很多木楼和瓦房,大门上刻着“黑石寨”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温幸妤等人被带到了三间破败的柴房外,分开关押。

  她靠着冰冷的泥墙坐下,惊魂稍定。

  方才进寨后,她偷偷观察了寨中景象,发现除了凶恶的匪徒外,还有不少衣着干净,神色轻松的老人妇女孩童。

  这说明,这些山匪不是穷凶极恶之徒,虽不知为何掳掠他们前来,但起码可以推断,山匪短时间不会要他们性命。

  只要不杀人……她就能想办法逃。

  温幸妤鞋袜被雪水浸湿,手脚早已冻得麻木,身上夹棉袄子那点可怜的暖意,似乎完全透不过来。

  她苦笑一声,心说自己果真倒霉,刚出龙潭,又入虎穴。

  柴房内的镖师们一脸不忿,挣扎怒骂了好一会,见门外看守的山匪不搭理,才慢慢安静下来。

  有个女镖师冷静很多,观察之下,发现温幸妤缩在角落,似乎在思考什么。她想着这些书香门第的闺秀大多聪明,说不定会有什么办法。

  她挪过去悄声道:“妹妹,你可有什么章程?”

  温幸妤回过神,默默摇头。

  女镖师有些失望,却也没说什么,她见温幸妤脸色发白,温言安慰道:“妹妹别怕,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

  话音落下,柴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沉重的脚步声踏着干草和尘土,由远及近。

  巨大的阴影投下,一双黑靴停在温幸妤面前。

  她惊惧仰头,只见一身着青布直裰,样貌白皙斯文的年轻男人正笑眯眯打量她。

  他一双眼尾微微上挑,有些像狐狸。

  温幸妤赶忙低头,心如擂鼓,暗道不妙。

  女镖师见状护在她身前,怒骂道:“臭山匪,你看什么呢!”

  那男人依旧笑眯眯的,旁边的瘦子一脚把女镖师踢开,骂道:“怎么跟我们二当家说话呢?当心老子剁了你下酒!”

  被称为二当家的男人眼风轻飘飘扫过去,瘦子立刻噤声,白着脸退了出去。

  他兴致勃勃的蹲在温幸妤跟前,端详了好一会。

  少顷,他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莫名其妙来,又莫名其妙走。

  柴房的门被重重合上,女镖师暗骂了几句。

  温幸妤靠在墙上,神色也带着不解。

  她深呼吸,慢慢压下心头对匪徒的恐惧,强行捋清思绪。

  半晌,她问旁边的女镖师道:“你可听过这黑石寨?”

  女镖师点头:“自然听过。”

  “这黑石寨原先在这一带很有名,只是向来只劫恶贾商队和贪官污吏。”

  说着,她也有着疑惑:“不知为何,这次忽然对我们这小商队动手。”

  温幸妤道了声谢,细细思索。

  暮色降临,期间只有人送了冷水来,并未给吃食。

  温幸妤喝了点水,重新坐回角落,一遍又一遍,回忆这七日来发生的事。

上一篇:万金娘子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