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春莺 第81章

作者:炩岚 标签: 宫廷侯爵 因缘邂逅 天作之合 阴差阳错 成长 正剧 古代言情

  枯坐一夜,即使再不愿承认,她也明白了几分。

  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蠢到跳入陷进却沾沾自喜,毫无知觉。

  一开始,她就发觉这些山匪很不对劲,细想之下,才明白过来……分明从祝无执说要去应天府开始,就隐隐透着怪异。

  那被抛掷脑后、掩盖于急切逃跑之心下的不合理处,于在此刻终于清晰起来。

  温幸妤闭了闭眼,只觉遍体生凉,心如死灰。

  怪不得这么顺利,怪不得这么巧合,如果没有猜错,这一切都是祝无执放任的。

  就连山匪,恐怕都和他脱不了干系。

  她有些后悔,前几日应该从滑州走的。

  祝无执恐怕是算准了她的心思,知道她谨小慎微,定不敢从滑州这种距离汴京太近,且道路单一的地方走,而选择不远不近,距离正好,且四通八达的澶州转道。

  何其可怕的心思。

  他费尽心机,放她逃走,又命山匪劫商队,到底是为什么呢?

  思来想去,唯有一种可能——他一直不相信她肯真心留下,因此故意设局,放她逃走,目的是让她感受世路危险,从而知难而退,乖乖待在他身边。

  她这月余的曲意逢迎,在祝无执眼里,恐怕就是个拙劣的笑话。

  寒风卷着雪沫,从破旧的木门缝隙透入,冻彻骨头。

  她眼中含泪,巨大的绝望感席卷而来,胸腔闷堵,喉咙血气上涌,欲咽不下,欲呕不得,叫她喘不过气。

  凭什么?就凭他出身高贵,就凭他位高权重,就可以肆意妄为戏弄人?未免也太过可恨。

  她当初就不该救他。

  薄情寡义,傲慢暴戾,她不明白自己当年在国公府,怎么会以为他是个好人呢?

  柴房冷风透骨,温幸妤无力靠在冰冷粗糙的墙壁上,面色灰败。

  *

  温幸妤被山匪关押第二日,也是汴京宫变的第八日。

  枢密使和同平章事的位置尚且空悬,各大臣吵得不可开交,皇帝还未做决策,忽然抽搐昏倒。

  皇帝被抬回寝殿,太医诊治后,言乃是惊风之症,需要施针用药,静养数日。

  太子再次接手朝政,白日处理政务,晚上侍疾。

  祝无执借太子之手,以黑石寨有异动,要去探查为由,带着几十皇城司的人离开。

  如此,皇帝不日后暴毙,他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而侍疾的太子…就是弑君杀父的罪魁祸首。

  他安排好一切,确保万无一失后,带人快马疾驰,从小道行,日夜不休。

  不过两日半,便抵达凤池山黑石寨。

  祝无执一身玄色大氅坐于马背上,金冠束发,矜贵冷冽。

  他仰头看着黑石寨三个字,脑海中浮现温幸妤的脸,唇角微勾。

  不知她如何了?吃了那么苦头,是否后悔逃跑。

  他想,她那么娇柔胆怯,定然怕极了,悔极了。

  等他“救”她回府,她会心存感激,并且由此以后,明白世道险恶,身为女子无法独自生存,从而彻底丧失逃跑的勇气。

  家养的雀儿,经不起风浪。

  祝无执心情不错,属下出示令牌后,被寨主恭敬迎入。

  他跟寨主交谈片刻,在其敢怒不敢言的目光中,命属下处置了一批手沾无辜之人鲜血的恶徒。

  他亲手削了把温幸妤拽下马车摔伤、以及出言调戏的山匪双手。

  做完这些,他不紧不慢,连脸上飞溅的血点也未擦,缓步朝柴房走。

  *

  柴房在寨子最偏僻一角,看守严密,温幸妤被关了四天。

  这四天里每天都会有商队的人或者镖师被拉住去,而后发出几声模糊的惨叫,就再也没回来了。

  她不免怀疑自己,难不成是她猜错了?这些山匪真是杀人不偿命的恶徒,自己只是倒霉罢了。

  似乎不论怎样,都是绝境。

  此时窗外日光淡薄,穿过破洞的四方小窗,透入冷光。

  几天来,看守的山匪每日会丢半个干饼和一碗冷水进来。

  虽然饿不死,但也饿得头晕眼花,肚腹里都感觉是冷的,让她根本没办法集中精力思考。

  她怀里依旧抱着包袱,仿佛这样就能驱散些恐惧。

  正坐着,忽听得门外传来一阵平缓的脚步声。

  柴房里剩下的几个人皆面如土色,惊惧瑟缩,温幸妤也难免害怕,紧紧抓着包袱,把头低下去。

  柴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冷风和光线一齐灌入,温幸妤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她肩膀轻颤,不敢抬头。

  可这次,等来的不是山匪粗鄙的辱骂,亦或者商队里的人的哭嚎求饶,而是一声极轻的嗤笑。

  紧接着,一道熟悉的、令她畏惧的低沉嗓音,叹息着,不疾不徐的,于门口响起。

  “真是可怜。”

  满含讥诮。

  【作者有话说】

  求灌溉宝宝们[可怜]

  50

第50章

  ◎拯救◎

  [真是可怜]

  语调轻缓,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却如同冰棱,狠狠扎进温幸妤的心头。

  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从踏出宅子的那一刻起,她自以为的逃离,不过是在祝无执精心铺就的陷阱里徒劳挣扎。

  放她“逃”,再让她“落”,让她亲身体验这世道的凶险和绝望,碾碎她最后一点反抗的勇气……心思深沉,可见一斑。

  内心恐惧有之,绝望有之,还有那被愚弄的屈辱,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温幸妤用尽全身力气,才压下那几乎要冲口而出的质问和悲鸣。

  不能失态,绝不能在祝无执面前失态,不能让他知道,她猜到了他的目的。

  祝无执此刻出现在这里,不就是为了欣赏她这副狼狈绝望的模样,然后像天神般降临,“施恩”于她吗?

  那她就如他所愿,做给他看。

  温幸妤垂着眼,安慰自己。

  此番情况,是绝境,亦是生路。

  一来,落在他手里,而不真正的山匪手中,起码能活命。

  二来,他疑心极重。比起她主动小意温柔说不会逃,因“受到山匪惊吓”而丧失逃跑之心,则更容易让他相信。因为他自负,只相信自己做的局。

  她心思百转,也不过眨眼间。

  温幸妤缓缓抬眼,睫毛剧烈地颤抖着,恰到好处的流露出震惊和恐惧之色。

  青年一身玄色大氅,逆着门外那片耀眼的雪光,清晰地立在门口。光线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侧影,仿佛镀着一层冰冷的银边。

  柴房内昏暗的阴影,门外明亮的雪光,以及他周身那层矜贵的气度,形成了极其强烈的、令人窒息的对比。

  他是天上月,是山巅雪,而他们是尘世间挣扎的蝼蚁。

  他凤目含笑,缓步走来,停在她面前一步之遥。

  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瞬间将她完全笼罩。一股若有似无的檀香袭来,盖过了柴房的腐臭。

  这熟悉又令人窒息的气息,让她浑身每一寸肌肉都绷紧到了极致。

  祝无执凤目微垂,同她四目相对。

  一个是金尊玉贵的国公爷,一个是狼狈不堪的阶下囚。

  俄而,他微微俯身。

  一只冷白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极其自然地拂过她脸侧被雪水黏成一缕,结了些许冰碴的碎发。

  那动作看似轻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怜悯。

  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蹭了泥尘的脸,又缓缓下移到干涸的唇,最终回到那双蓄泪的眼睛。

  祝无执轻叹一声:“不过几日未见,妤娘怎么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青年玉面沾着星点血迹,明明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鬼,神态却端的是悲天悯人。

  温幸妤攥紧了怀里的包袱,眼眶登时红了,声线颤抖哽咽:“祝长庚……”

  祝无执听到这声呼唤,心莫名的钝痛了一下。

  他摸了摸她冰凉的脸,拇指蹭掉眼眶中流淌下来的泪水,柔声安抚:“别怕。”

  说罢,他伸手想拿走她怀里装着陆观澜骨灰的包袱,却被她凉凉的手握住了手腕。

  她面带哀求,压抑着哭腔:“让我自己拿着,求你了。”

  祝无执顿了顿,看着她朦胧的*泪眼,终是收了手。

  罢了,且先让她拿着,等回到汴京,再把陆观澜的骨灰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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