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未妆
“嗯……”
赵羡果然就睡了,只是这一觉没睡多久,宫里便来人催促了,无他,今日他们要进宫给皇帝皇后与太后见礼,不能延误。
赵羡勉力睁开双目,却见姒幽仍在身侧,她披着衣裳,一条细长的赤蛇乖巧地盘踞在她的手中,吐了吐信子,那模样简直称得上讨好。
姒幽却面无表情地抓着它,翻来覆去地看,见赵羡醒了,便问道:“你被它咬了?”
赵羡先是迷糊,而后才回过神来,道:“只咬了一口。”
姒幽将他的手捉过来看了看,上面赫然有四个细小的血点,是赤蛇昨夜咬出来的,赵羡这才想起来,这蛇有剧毒,昨夜一时情急,压根顾不得许多。
只是为何还没有毒发?
赵羡正疑惑着,却听姒幽道:“你身上种了我的心蛊,这世间任何毒对你而言,都是没用的。”
赵羡闻言,立即想起了什么,眼睛微微亮起,问道:“那能解你的怀梦蛊吗?”
姒幽摇摇头:“怀梦蛊是厉害的蛊,不是毒。”
赵羡眼底方才的亮光骤然散去,换作了失望,也是,若是能解,姒幽早在巫族的时候便解了。
他握住姒幽微凉的手,语气坚定道:“阿幽,我会找到人替你解蛊的。”
姒幽低下头,认真地回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好。”
朝见两宫是在大婚次日的清晨,赵羡与姒幽被人服侍着打理妥帖,便乘了马车入宫,先是去慈宁宫见太后。
太后并非靖光帝的生母,不过性情很是随和,没事吃吃斋,念念佛,轻易不出慈宁宫,赵羡与她并不算多亲近,可以说,几乎所有的皇子皇孙,都不与她亲近,太后就像是神龛里的一尊佛像,与世无争,除非是重大的节日,否则她不会出现在众人视线之内。
赵羡带着姒幽进入慈宁宫,太后手中捏着碧玉佛珠,仿佛一个和蔼的老妇人,与两人说了几句话,又给了些赏赐,便让他们走了。
一旁服侍的宫人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道:“这晋王妃生得倒是好看,奴婢在宫里这么多年,也没见有几个长得比她好的。”
太后笑了笑,面上的法令纹都很是和蔼,她道:“可惜了。”
宫人听罢,便知她话中有话,小心地扶着她站起来,问道:“娘娘何出此言?奴婢瞧着晋王爷殿下,似乎对王妃很是上心。”
太后走了几步,往佛堂的方向去,一边慢慢地道:“晋王是个重情的孩子,不过,哀家说的可惜,不是指这个。”
宫人愈发疑惑:“那娘娘的意思是……”
太后轻轻笑了笑,摇摇头,道:“日后你就知道了。”
宫人眼底不解,但还是应答:“是。”
见过太后之后,就该拜见皇上与皇后,去往养心殿的路上,两旁栽满了茶花,因为昨夜有雨,绯红的花瓣铺了一地,好似厚厚的绒毯,颇为壮观,赵羡牵着姒幽的手,见前面的路边有一个人,定睛一看,却是寿王赵瑢,他正坐在轮椅上,弯着身子像是在查看什么。
赵羡便带着姒幽上前打招呼:“二皇兄这么早入宫了?”
赵瑢微微一讶,尔后笑道:“是,听闻母后昨日身体不适,我便进宫来探望她。”
赵羡四下看看,道:“皇兄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连个伺候的宫人都没有?”
赵瑢道:“我吩咐他们别跟来的,想在园子里散散步。”
他说着,又笑问道:“四弟是带着王妃来见礼么?”
赵羡点点头,道:“时候不早了,我得先去养心殿拜见父皇,就先走一步了。”
闻言,赵瑢立即温声道:“你们先去吧。”
赵羡牵起姒幽欲走,姒幽却停下了脚步,目光落在赵瑢身旁的地上,那里竟然趴着一只小小的鸟儿,身上湿漉漉的,显然是在这里呆了许久,一双黑豆眼,发出细细的哀鸣,它的爪子大概是出了问题了。
姒幽蹲下身来,将那只鸟儿捧起,却听身旁传来赵瑢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给我吧。”
姒幽转头看他,赵瑢伸出一只手来,微笑着道:“我刚刚就看见它了,你们要去拜见父皇,带着它恐怕不方便。”
听了这话,姒幽又看了看手中的小鸟儿,将它小心地放在了对方的手心,那小鸟儿抖了抖翅膀,发出啾啾的细鸣。
赵瑢将它轻轻拢住,笑着道:“我会照顾它的,你们去吧。”
赵羡颔首:“有劳皇兄了。”
他说完,牵起姒幽的手,身后随行了一众宫人,往养心殿的方向而去。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花径尽头,赵瑢才低头望了望手中那只受伤的鸟儿,轻轻将它放在了膝盖上,打量片刻,笑了笑,然后摇动轮椅,往相反的反向去了,车轮在深红色的花瓣上碾过,留下了两道深深的车辙。
待到了养心殿时,立即有宫人进去通禀了,刘春满从殿内出来,面上堆笑,道:“皇上宣二位觐见,王爷,王妃,请。”
赵羡这才牵着姒幽入了殿内,先是拜了靖光帝,再拜皇后,受了赏赐之后,皇后才打量着姒幽,笑着对靖光帝道:“早听说了晋王的这位王妃,如今看来,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靖光帝看了看姒幽,心里莫名想到了那张婚书,再看自己的儿子和儿媳,不觉生出几分别扭来,轻咳一声,道:“今日就在宫中用膳吧。”
赵羡自然答应下来,他顿了顿,又转向皇后道:“听二皇兄说,皇后娘娘昨日身体欠安,儿臣未能及时得知,实乃不孝。”
闻言,皇后轻笑起来,摆了摆手,道:“不妨事,你不必挂怀,本宫如今已大好了,你们来时路上遇到瑢儿了?”
“是。”
靖光帝听了,道:“他去哪里了?今日不如叫他一道在宫中用膳。”
皇后听了,很是高兴,立即派宫人去寻,不多时,那宫人回转,只道寿王殿下已经离开了,皇后虽然遗憾,却也只能作罢。
太医院。
赵瑢问道:“果真不能治?”
坐在他对面的是张院判,他犹豫道:“王爷,这只鸟儿的爪子是被猫咬断了,治倒是能治,只是日后想要行动如常,恐怕有些困难。”
赵瑢面上闪过几分失望之色,他轻轻抚摸着鸟的羽毛,良久之后,才道:“那先救它的命罢。”
张院判连忙答道:“是。”
早春三月,没完没了地下起小雨来,远处近处都雾蒙蒙的一片,将整座京师都笼罩起来,又冷又潮湿,这样的天气几乎无人愿意出门,街上行人稀少。
天街小雨,润如酥。
长街铺着青石板,一辆马车辚辚驶过,不远处突然传来清脆的声音,仿佛银铃声响,叮铃铃……
叮铃铃……
一双赤裸的足慢慢地踩过湿漉漉的街面,三月底,虽然已是春天,但是北地天气仍旧严寒无比,人们走在街上都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只鹌鹑,竟然有人赤足而行,那双足布满了青紫的冻伤,然而主人却像是毫无所觉一般,继续往前走着。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帘被一只修长的手撩起来,一个温润的声音道:“去问问,怎么回事?”
第86章
远处的皇宫之中,赵羡正牵着姒幽穿过御花园,突然,她的脚步声猛然止住,转头往后望去,赵羡立即跟着她的视线看,却发现那里只有一株未开的海棠树,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他轻声问道:“阿幽,怎么了?”
姒幽慢慢地按住心口,那里刚刚似乎稍微快了一点,此时已经平息了,只是那种熟悉的感觉去挥之不去,她表情有些疑惑,最后缓缓摇首:“没什么,大概……是错觉。”
赵羡心里松了一口气,经过昨夜的事情之后,他现在说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都不为过了,生怕姒幽的蛊毒再次发作。
他叮嘱道:“阿幽,若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姒幽点点头,她伸手摸住了左手腕上,那里有一个细细的银镯子,上面沾染了皮肤的暖意,两枚铃铛里却因为塞满了棉花,再也发不出声响了。
那么,她刚刚那一瞬间听见的铃铛声音又是从何处而来?
回到王府时,已经是下午了,外面的雨下了整整一日,正是春寒料峭时候,寒意逼人,赵羡索性不出去了,跟姒幽窝在屋子里,拿着一本书教她认字。
因为烧着地龙,房间里温暖如春,地上铺着厚厚的绒毯,不远处,赤蛇正盘踞成一团,嘶嘶地吐着信子,惬意无比。
软榻上,姒幽被搂在赵羡怀里,她背靠着男人温暖而宽阔的胸膛,耳边传来他念诗的声音,嗓音微沉:“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
赵羡的声音很轻,却又带着无限的柔情意味,仿佛江南初初破冰的池水,叫人听了便忍不住为之所动,空气暖融融的,姒幽很快就泛起困来。
赵羡停下了念诗,他低头望着怀中已睡着的姒幽,微微一笑,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动作轻而缓慢,仿佛害怕惊醒了她。
满腔的柔情几乎要溢出来了,在他的眼里,在他的心口处,无声无息地奔涌着。
这是他的王妃,他的妻子,他此生最爱的人。
在很久之前的那个夜晚,她提灯为他而来,他们的命运便已经纠缠在了一处,永生永世,不会分离。
赵羡将姒幽抱起,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到了床上,又掖好被角,这才推门出去,对守在门口的寒璧低声道:“阿幽睡了,你小心伺候着,别惊动她。”
寒璧连忙应是。
赵羡这才离开了院子,去了书房,那里已经等着两个人,一位是他的心腹侍卫段越,旁边的则是一名女子,她穿着深色的劲装,一头长发束起,很是利落,听见脚步声,便转过身来,道:“江七见过王爷。”
自从碧水江汀阁被剿了之后,江三娘子和江七姐弟三人一起归入了赵羡麾下,为他暗中调查去年大秦山遇刺一事。
赵羡点点头,看向江七道:“已经有消息了?”
“是,”江七道:“虽然碧水阁的人如今都已找不到了,但是我们却找到了一个江汀阁的人,他叫江二。”
赵羡问道:“本王记得当初江三娘子说过,那一桩生意的情报是江二给的,你们抓住了他?”
江七点点头:“正是,不过……”
赵羡看她的面色,立即明白过来:“他不肯说?”
岂止是不肯说,江二还知道了江七几人在晋王手下做事,并且已经解了五蕴毒,他自是不肯白白提供线索,要求江七先替他解毒,否则绝不肯说出要杀赵羡的幕后之人。
江七自然不会答应,但任他们用尽了办法,江二就是不肯开口,于是只能先回来将事情禀告给赵羡。
听了这些,赵羡的眼睛沉沉的,犹如漆黑的子夜一般,其中酝酿着冰冷的风暴,很快又散去,他慢慢地道:“此事本王知道了,到时候自有办法叫他开口。”
江七颔首:“是。”
赵羡又想起一事,问道:“之前让你们去寻访名医的事情,可有了眉目?”
江七想了想,答道:“江九早上来了信,说是找到了一位,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想是过些日子就能抵达京师,三娘子那边还未有消息。”
赵羡点点头:“辛苦你们奔波了。”
江七却道:“王妃当初救了我等,便是我们的恩人,我们如今在王爷麾下办事,王妃的事情,必当全力以赴。”
实际上在江七他们看来,晋王妃是一个很厉害的女子,当初轻描淡写就解了五蕴毒,然而他们也万万没想到,这个很厉害的女子竟也是中了毒的。
自从他们投入晋王府之后,赵羡便让他们去寻访各路名医,请他们来为姒幽解毒。
姒幽醒来时,已是夜上华灯时候了,她张着迷蒙的眸子看了一圈,不见赵羡,寒璧看出来她的意思,服侍着她穿衣,口中道:“王爷去书斋了,还未回来,娘娘饿了吗?要不要吃点儿什么?”
姒幽点点头,寒璧替她整理衣摆,笑着道:“那奴婢去吩咐厨下一声,让他们摆膳。”
她说完,姒幽便听见外面便传来了熟悉而沉稳的脚步声,她回过头一看,果然是赵羡回来了,挟裹着一身寒气,见她望来,面上便不自觉露出几分笑意,道:“阿幽醒了。”
他走近前来,不想姒幽伸手,将他的一双手握住,赵羡微微一怔,不解道:“怎么了?”
姒幽的体质虽然偏凉,但是她刚刚才醒,屋子里又暖意熏人,温度恰恰好,赵羡才从外面进来,手自然是冰冷的,这会被她捂住,便感觉到温热的温度从两人相触的皮肤传来。
上一篇:拿了我儿子的给我还回来
下一篇:病娇侯爷的童养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