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草笙日笠
白沉柯拉住父亲的手,摇摇头。
他只是觉得母亲睡着了。
山路婉转,林里的杂草比他的身量还略高些,父亲步子迈得极大,白沉柯跌跌撞撞地拨开枯草,却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脚。
父亲,等等我……
他仰头望了望。
山谷空幽,哪里还见父亲的身影。
是不要自己了吗?
他垂头看了看指尖被枝杈刮出来的血珠,泪就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日暮西山,夜渐渐沉下来。
春日的郊外尚凉,林子里很黑,偶尔还能听到几声呜咽的狼嚎。
白沉柯很怕,他躲进一处半腰的洞里,双手抱膝。
身后似有什么腐烂了,袭来一阵又一阵腥臭的味道。
他睁着红肿的双眼回头。
不过离他几丈的距离瘫着一副枯骨,蚊蝇肆意,尸水横流。
他心中惊愕惶恐,几乎是连滚带爬跑出的山洞,衣裤被利石划破了几道口子,他感受不到身上的痛意,只想离开这里。
他一直跑一直跑,跑到一棵大树下,蜷缩成一团。
父亲并未回来寻。
那三天白沉柯呆在树底下一动不动,看着地上的蚂蚁爬过自己的脚背。
或许,再过几日他便像那副枯骨一样了吧。
他闭上眼想。
三天后一个早晨,山里清新爽朗,他感觉到一双小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小女童小脑袋上毛茸茸的头发被分成两边,用红色的发绳各扎成一个结,犹如一个小羊角,她背着光,眨巴眨巴眼,“哥哥是不是饿坏了,才走不动了?”
白沉柯看着她,迷茫又无力。
她蹲下来,从鼓鼓的小胸膛里拿出一个小馒头,奶声奶气地说道,“安安和哥哥分。”
说完她用那双还没有馒头大的小手撕了一大半,纠结地看了一眼,把大的那份递了过去。
白沉柯觉得,那是他一生中吃得最好吃的馒头。
缘分有时便是这么奇妙。
彼时,白沂柠的生父还没有死,等十多年后,她成了自己的发妻。
“沉柯,孩子踢我了。”
屋里一声讶异欣喜,白沉柯心头微动。
她腹中那个孩子,是他们生命的延续啊。
第47章 番外二
白御珩一岁的时候就知道如何与父亲争宠了,小嘴一憋,金豆子咕噜咕噜往下掉,嗷嗷奶哭几声,白沂柠便会立刻出现在他面前,屡试不爽。
前些日子白沉柯陪太子出巡不在京中,回来后又碰上白沂柠的小日子,算来已经素了一月有余。
终于等到她身上干净了,晚膳后白沉柯搂着白沂柠的腰凑在她耳边哑声暗示,“今夜早些歇息,好不好?”
即使成亲三年,提起这事儿白沂柠仍旧不大好意思,微微红了脸答道,“好。”
得到她的允许,白沉柯站起来将她小心翼翼地抱上床,拢了帐子翻身伏在她上方。
他一边埋在颈上轻吻,一边伸手解开亵衣扣。不一会儿白沂柠便香肩半露,娇声轻喘,隔着被子还能看到里面暧昧的起伏。
二人肌肤滚烫,都在迫切地渴望着什么。
白沉柯刚要提枪上阵,忽然听到隔壁塌上传来细声细气的哭声。
原本像忠义侯府这般家业的,孩子都由婆子奶娘照看,但白沂柠生的第一胎,又格外疼爱,因而日日亲自带着。
帐内的喘息声停了,白沂柠推了推上方的人,憋笑道,“酪酪哭了。”
“不管他。”白沉柯冷了脸,堵住白沂柠的嘴,继续手里的动作。
“不行,我要去看看。”白沂柠开始摸索起床上的衣裳,想要出去。
“红袖!”白沉柯在被中摁住白沂柠的双手,忍无可忍地冲外面喊了一声。
“侯爷怎么了?”红袖没进来,立在门外问了一句。
“让人把孩子抱出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白沂柠终究不舍得,套上外衫急急地下了塌。
娘亲的怀抱又软又香。
白沂柠刚把酪酪抱起,他便不哭了,虎头虎脑地露出两颗小门牙,哪还有半分哭唧唧的可怜样。他小脑袋倚在白沂柠肩上,眼睛乌溜溜地看向白沉柯的位置,把手里的铃铛摇着叮当响,好似在向他老子炫耀打了胜战一般。
见状,白沉柯双眼危险地眯了眯,开始思虑起怎么有理有据地把这头小狼崽子扔到外面放养。
说起白御珩奶里奶气的小名酪酪,还要从白沂柠有喜的时候讲起。
古人云酸儿辣女,但那段时日,白沂柠却不吃酸,不吃辣,就爱吃一份糖蒸酥酪。有一天睡醒,她灵光一闪,趴在白沉柯胸口画圈圈,“沉柯,我们的孩子就叫酪酪好不好。”
“女孩便罢了,若是个男子,叫这名字……”白沉柯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到小娇妻委委屈屈皱成一团的小脸,便有些拒绝不下去。
不过是个名字而已,哪有她开心来得重要。
随后面无表情地睁眼说瞎话,“嗯,酪酪也不错。”
因而,小名就这么定下了。
四年后,白御珩多了个妹妹,叫安安,长得又乖又甜,是缩小加胖版的小沂柠,唯一的缺点就是爱哭。
说不得碰不得,真真儿是白府里的掌上小明珠。
几天前闲来无事,红袖用库房中的狐皮料子新打了个毛球,本是逗鸳鸯用的,不知怎的安安特别喜欢,日日握在手里把玩。
这日,白沂柠陪着老太太在院里晒太阳,两个小的都在屋里。
午后的阳光从窗牖里照进来,白安安两条小短腿分得开开的坐在塌上,软乎乎的身子像是没有骨头一般团成一团,她正认真地低着头玩着手里的毛球球,脑袋上的头发被扎成两朵小揪揪,十分可爱。
忽然,身后探出一只手,把她手中的东西抢走了。
白安安扭过小身子仰头看去。
来人正是她的亲阿兄。
她扶着榻上的围栏,奋力站起来,小短手举得高高的,奶声奶气地说道,“我要球球。”
“喊阿兄。”白御珩拎着毛球又举高了几寸,逗她。
“阿兄……”白安安蹦了几次都够不着,两只小手拧在一起,“我要……”她粉嫩的小嘴一瘪一瘪,大眼睛里蓄起水汪汪的眼泪来。
见状,白御珩赶紧递上手里的白球,“安安不哭不哭,阿兄还你。”
白安安又长又密的睫毛上挂着泪珠,阳光一照,亮晶晶的像是荷叶上的露水。
“你欺负她了?”白沂柠进来,抱起白安安,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若让你爹知道了,看他怎么收拾你。”
“让我知道什么啊?”白沉柯走进来,搂过白沂柠的肩,低头看着白御珩。
“你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白沂柠把安安放回榻上,转身去拿他挂在木施上的便服。
“嗯,没什么要事。”白沉柯矮下*身与白安安平视,刮刮她白嫩的小脸问道,“安安怎么哭了?”
“阿……阿兄……抢。”她撅着小嘴忿忿不平。
白御珩觉得背后一寒,说了一声要去温书便告退了。
“酪酪这性子不像你也不像我,也不知道随了谁。”白沂柠好笑地瞥了一眼小少年灰溜溜的背影,捋平白沉柯衣襟口的褶皱。
“酪酪坏!”小安安听到她兄长的名字,皱着小眉毛补充。
“安安倒是像你。”白沉柯眉眼含笑。
“是吗?让我瞧瞧我们安安哪里像我。”白沂柠伸手将白安安抱起,点了点她的小鼻子。
“小心你的肚子,我来吧。”白沉柯把安安接了过去。
父亲的怀抱不如娘亲的柔软,白安安蹬着两条小腿不开心地往白沂柠那边斜。
白沉柯看出小女儿的意愿,干脆把她放在榻上,轻声细语地哄道,“安安以后不能老是粘着娘亲了,娘亲肚子里有娃娃,你要照顾好娘亲知道吗?”
白沂柠笑了一声,“哪儿就这么娇贵了,以前怀安安的时候也抱过酪酪来着。”
“你猜这次是男孩还是女孩儿。”白沉柯走过去从背后抱住正在叠衣服的白沂柠,弯腰靠在她的肩上,双手在她小腹上轻抚。
“唔……其实我想要男孩儿,这样多几个人保护安安,以后她就不会被人欺负啦。”白沂柠捏了捏白安安的小脸。
时间过得这么快,白沂柠还记得他们大婚时的模样,转眼他们便快要有第三个孩子了,他还是一点都没变,容颜未变,对自己的爱也没变。
白沂柠扭过头看着白沉柯的侧颜,发自内心地掀起一个满足又幸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