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摇
“难道是让我去天宫找月老聊聊天?!”
“这我也想不明白。”
“你不明白?!这不是你的签筒吗?你不会解签算什么命啊。”
“天意难以揣测,你自行参悟一下吧。啊!在这里呆了很久了,我该回铺子里看看了。”说罢,袍角一撩,施施然离去。
出了房门,听得背后传来方小染又是惊讶又是气愤的嚷嚷:“咦?!我自己参悟要你干嘛?这什么算命先生呀……”
忽然小鹿想起了什么,兴奋的道:“师姐,我好像听街坊提起过京城南边有个名叫天门岭的小山,莫非指的是那里?……”
他闪在门边,暗暗的笑了,袖中露出一支签来,看也未看,便丢入了签筒。那支“南天门前月老仙”的签,他早就藏在袖中。小染摇出的签落在地上时,被他以极快的手法换掉了。这种小把戏对他来说小菜一碟。
……
这一日袭羽又来到珍阅阁门前时,意外的看到大门落锁,居然没有开门营业。立在门前,一时间有些愣怔。眼光扫向不远处,算命铺子前凉篷下,方应鱼正端着茶碗儿,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折扇,闭着眼睛似半梦半醒。
袭羽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不得不选择去向方应鱼打听方小染的去向。他踱到方应鱼的跟前,轻咳了一声。方应鱼没有任何反应,似乎真的睡着了。
袭羽无奈,只能出声唤道:“方先生……”
刷拉。
方应鱼眼睫没有睁半下,手中的扇子倒是利落的打开了,但见扇面上书写了四个大字:“神算先生”。
袭羽的嘴角抽搐一下。耐着性子再唤一声:“神——算——先生,请问……”
方应鱼仍没有睁眼,刷拉一下,扇子翻了过来,但见这扇子另一面也是书写了四个大字:“问询二两”!
袭羽额上青筋爆爆。想他袭羽,多少年来练的就是“游刃有余”的功夫,为什么这几日频频受挫,每每要忍受吃憋的不爽之感?咬着牙,对跟在身后的小厮吩咐道:“付钱。”
早已对这算命先生的冒犯看不下去,按捺不住怒火中烧却又因为有王爷“不可造次”的警告而隐忍半日的小厮,将二两碎银重重撂在桌子上。
方应鱼听到银子落下的声音,立刻睁开了眼睛,笑眼弯弯:“哟!是羽王爷大驾光临,失敬失敬。请问羽王爷要算前程还是姻缘?”
袭羽不耐烦道:“我只是想问隔壁珍阅阁为何没有开门?”
“哦……”方应鱼拉长了声调,“待我掐算一下……”
“方应鱼,你有完没完?”
方应鱼看他面色不善,撇嘴一笑,也不再闹腾,身体前倾,神秘兮兮道:“那我就告诉您个准话吧。染儿她,撇下您这朵……梅花,去寻找她的桃花了。”
“什么梅花桃花?”
“天机不可明言。您自行参悟吧。”
“……”
方小染此刻正与小鹿驾着马车,出了南城门,沿着官道前行。一路打听着,很快便远远望见一片青翠的山岭。见路边有个茶水摊子,小鹿便停车问道。
茶摊老板听她打听天门岭,再瞄一眼车上撩起帘子朝这边张望的姑娘,笑眯眯指了一下前面的山岭:“那便是天门岭了。”又笑眯眯问道:“姑娘打听天门岭,可是要去上香吗?”
小鹿愣了一下:“上香?”
茶摊老板道:“难道不是?天门岭前山的月老祠灵验的很,难道你与你家小姐不是去求姻缘的吗?”
“月老祠?!”小鹿的眼睛亮了。
一溜小跑跑回马车,欢喜道:“师姐!天门岭前山恰巧有个月老祠呢!小师叔的签好生灵验啊!”
方小染也觉得惊奇,不由得对方应鱼的占卜能力刮目相看。喃喃道:“难道去那个月老祠求一求,便可以心想事成?”
小鹿道:“可不是嘛!刚刚那位茶摊老板说这个月老祠十分灵验呢!”
方小染心中顿时充满了希翼,催促着小鹿快快上路。
马车沿着林荫道行驶到天门山山脚下,远远可望见山中绿树间露出一角古旧飞檐,那大概就是月老祠了。可是前方道路却变成狭窄的石阶路,马车不能继续前行了。方小染便跳下车去,吩咐小鹿留下看守马车,自己则提着裙脚,徒步沿着石阶拾级而上。
一路上树荫浓密,山谷寂静,只响着她轻盈的脚步声和微微的喘息声。
终于来到那个看上去有几分破败的月老祠。祠前荒草萋萋,油漆驳落的木门半掩,很有些荒凉的味道。方小染走上前去,双手推开祠门。“吱呀”一声门轴声在寂静的荒野中骤然响起,有些刺耳惊心。
她这才意识到这山野荒庙中仅她孤身一人,心底隐隐有些害怕。
凡人遇到神仙
她这才意识到这山野荒庙中仅她孤身一人,心底隐隐有些害怕。
可是待抬头看清那笑眼弯弯、慈眉善目的足足两人高的月老像后,没来由的觉得亲切,心中顿时安稳下来。她抬脚进到月老祠内,先是细细的打量了一下里面的情形。到处都积了厚厚的灰尘。褪色的幔帘,彩漆脱落的月老神像,供桌上干瘪的供品,都说明这里并不像茶摊老板吹嘘的那般香火旺盛。
但方小染还是跪在了神像前的薄团上。仰望着月老和气的脸,心里想着祈求些什么。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静静的跪了一会,思绪慢慢的清晰,带着些许酸涩的情绪蔓延,徐徐的开口。
“月老……是您安排他出现在我的面前的吗?一定是的吧。我总觉得,人的一生中若是遇到奇迹,必定是神的安排。第一次见到他时,我本以为他是我的桃花运……”说到这里,忍不住微笑,笑意却旋即变得哀伤起来,“可是,我越来越觉得,他竟像是罂粟花。他的笑容是那样的炫目,却含着让人上瘾的毒素,让我宁愿以身试毒。这样的吸引力或许有着致命的杀伤……他的外貌如仙子般耀得人不敢直视,他自己的眼底却似乎藏着看不透的暗影……是什么呢?仇恨?哀伤?狠绝?我看不清,看不懂……爱上这样一个人,注定会辛苦吧。
“月老,你将这样一个人推到我面前的时候,有没有考虑到我的承受力?他是皇帝的亲弟弟啊,羽王爷。那样高贵的身份,原本是我这个民间女子不该奢望的吧,可是我居然大胆的追了出来,丝毫没有考虑到什么身份,什么背景。我被爷爷他们惯坏啦,以为只要我想要,天下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可是这一次,却扎了手……
她说着说着,跪得腿酸了,便换成了坐姿,极放松的抱着腿儿坐在薄团上,像跟自家爷爷聊天说心事一般,叙叙叨叨,也不知是在祈祷,还是在倾诉。
“月老你知道吗?他让我跟他假装亲密哎。你可知道,那有多伤人?我好后悔答应他,原本暗暗希望着假戏成真,却越演,越知道是戏了……越发看不到半点真心。这场戏,他演得越是轻松,我就演得越是辛苦啊。我该怎么办呢?月老?”
她就这样抱着膝,将自己的心事滔滔不绝的向着月老像倒出。这样子倾诉过后,心中感觉轻松了好多。最后她仰脸看着月老像,虔诚的道:“月老,求你一定要成全我跟袭羽。让我最终得到他吧,此生别无他求……你要做个负责任的神仙哦,可别将红线的一头系到我脚踝上,结结实实绊我一跟头,然后另一头,便弃之不管了……月老保佑,月老保佑……哎呀,我原本不知道签上的‘月老仙’指的是月老祠,所以也没有准备些香火供品。怎么办呢……”
月老像一手托着锦囊,一手握着红绳,微笑不语。
她的目光转到墙角,看到那里竖了一个小笤帚,眼睛一亮,笑道:“月老,我看您的身上积了许多灰尘,我便替你清扫一下,权当我没有带供品的补偿吧,如何?”
说完,也不管月老同意不同意,便拿了那个小笤帚过来,登上神座,将笤帚将得高高的,从月老像头上开始清扫灰尘。月老像很高大,足有两人高,她人小手短够不到头顶,便将供桌拖了过来,踩着清扫。月老像头顶灰尘积得太多,一触之下,漫天飞扬,顿时迷了眼睛,呛了喉咙,呛得她没命的咳嗽起来,咳得站立不稳,脚下破旧的供桌被她一晃,居然就要散架,眼看着要摔下去,她急忙伸手去找东西攀扶,正巧抓到了月老举着红绳的手臂上,于是这座两人高的巨大泥胎便被她扯得倾斜,立马就要倒下。她一阵惊恐:这沉重的塑像若是倒下,岂不是要砸死了她?心中哀嚎一声:月老,就算您点错了鸳鸯谱,也不必杀人灭口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