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宠 第65章

作者:鹿谣 标签: 古代言情

杨妃握有协理六宫之权,册封的事情由她全权负责,新妃嫔要赶在祭天大典之前完成册封,如此才好安排位置。祭天大典开始的时间定在阴历二月初二,杨妃找星辰司的典司长合了日子,阴历正月二十二是个好日子,且时间也在祭天大典之前。

便将册封的日子定在正月二十二。

祭天大典是一年中最重要的仪式,按礼制应由帝后共同主持,由于当今后位空悬,每年的祭天大典都由淑妃和萧白泽共同主持的,淑妃是这后宫身份最高的妃嫔,由她陪萧白泽主持祭天大典并没有不合适的地方,所有人都无话可说。

今年想来亦如是。

离阴历二月二还有段时间,宫里便已经开始准备了,不单跑腿的下人忙,淑妃和杨妃都很忙碌。

林桑青一无协理六宫之权,二不是后宫身份最高的妃嫔,她什么事情都不用做,真真是闲得发慌。

某一日正午,日光好得照人眼睛,她吃罢午膳闲来无事,便领着小圆脸梨奈外出,从繁光宫慢悠悠晃到启明殿,去找萧白泽要前些天晚上说好的赤金步摇和羊脂玉玉佩。

他自己说的嘛,若是她唱歌给他听,他便赏赐她一对赤金步摇和一枚羊脂玉玉佩,甭管歌唱得怎么样,反正她是唱了,萧白泽却全然不提赏赐的事情,真是言而无信。

彼时萧白泽正在启明殿的书房中批阅奏章,手边放了几支狼毫笔,已蘸满红色黑色的墨,还有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温茶,他低头认真翻看奏章,时不时提起狼毫笔在奏章上画个圈,或是捧起茶杯浅啜一口,看上去既忙碌又充实。

林桑青进殿便看到这一幕。

她再次感叹当今圣上有一副好皮囊,分明是伏案劳作的场面,只因身为主人公的他有一张出众面容,劳作的场面硬生生出现几分岁月静好的宁谧感。

她正踌躇着要不要上前去打破这个岁月静好的场面,魏虞突然从敞开的殿门口跑进来,鬓发松垮,衣裳凌乱,神情激动到了极点,人未到声已先到,“阿泽!”他因激动而忘了遵守御前之礼,呼吸急促地跑到萧白泽面前,来不及把气息喘匀,一鼓作气道:“找到了,我找到她了!”

“咣当”。萧白泽手里的杯子掉到了地上,转眼碎成一摊瓷片,杯身上的红梅乍见若血。

良久,他将发抖的双手掩进宽大的广袖中,重心全部靠在椅背上,似乎力气不够支撑他端坐,垂下睫毛挡住眼底的情绪,他问魏虞,“怎么找到的。”

魏虞平日里总是一副端庄知礼的样子,一袭青衫傍身,一把折扇轻摇,要多风雅便有多风雅。今儿个却不怎的,看上去像不修边幅的市井糙汉,低头看看地上的茶杯碎片,顿一顿,仍然亢奋道:“说来也是凑巧。你之前不是一直说若她还活着,为了维持生活,迟早有一日会当掉打小佩戴的玉佩吗,我便顺着这条线索查了下去。昨日,我带人挨个盘查了平阳城及附近几个城镇的当铺,竟然真的发现了你画给我看的那枚玉佩。”

萧白泽默默听着,面上的神色一派平静,然若要仔细观察他的眼睛,能够看到里面有波澜上下起伏,每一道波澜都能把人吞噬。

魏虞继续道:“我当即命人将当铺的老板请了出来,让他说明玉佩的来历。他说,那枚玉佩是一位年岁四十上下的老者去当的,当玉佩的老者穿着很是讲究,像是有钱人家,他说家中突发情况,急等着用钱,逼不得已才将女儿的满月玉拿出来换钱使。当铺的老板同我说,他当时也不敢收那枚玉佩,怕是宫里流出去的东西,然当玉佩的老者说一旦他有了钱,便会立即回去赎回玉佩,还给他开了不菲的利息,当铺老板看在高利息的份上担了这份险。如今那枚玉佩搁在他手中差不多半年了,老者始终没来把它赎回去,估摸是不打算要了。”

“我按照老板形容的样子给当玉佩的人画了画像,贴到悬赏布告栏上,刚贴上没多久,便有人认出画像上的人是谁。”抬起头,他望着萧白泽,放缓语气道:“揭画像的人告诉我,画像上的人住在平阳城中,家里有两个女儿,其中一个女儿,今年刚好二十一岁。”

紧紧抓住龙椅上的扶手,箫白泽低低冷笑一声,“我找了她这么多年,远到西北和南疆,连荒无人烟的大漠都派人去了,却没想到,她就藏在平阳城中,就藏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魏虞默然不语,艮久,他问箫白泽,“阿泽,若见到她,你打算做什么?”

“千刀万剐。”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外面的日光分明温暖如春,林桑青却突然打了个冷颤,偷偷用眼角余光瞥向箫白泽,她默不作声的往殿门口挪了挪。

她虽然不是十分清楚他们在找的人是谁,但直觉告诉她,那个人十有**是昭阳。

让箫白泽憎恶至深到想千刀万剐的,除了与他作对的官员外,大抵只剩下一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昭阳了。

她之前一直在猜测箫白泽对昭阳抱有什么样的感情,她甚至还想,可能箫白泽对昭阳有几分爱慕,她是他的心头肉朱砂痣,因她拒绝了他的求爱,箫白泽才恼羞成怒恨上她,不若他作甚执着的相信昭阳没死?今日目睹了箫白泽的表现,她才终于明白,敢情不是心头肉朱砂痣,是随手可扬起的指间砂!

那个叫昭阳的女子到底做了什么事儿,竟能让一代帝王憎恨她到如斯田地呢?

林桑青实在好奇得紧。

昭阳的下落现在已经知晓了,想来箫白泽很快会将她召进宫里来,她要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偷偷跟进此事,好生杀一杀心底躁动不安的好奇虫。

“你去将她带进宫来。”额前的碎发挡住眸底思量,箫白泽吩咐魏虞道。顿一顿,他又唤住领命出去的魏虞,“不,你回来吧,朕自己过去,你找个靠谱的人为我带路,别惊动旁人。”

魏虞不大放心,顿足在殿门边,犹豫道:“你自己过去?她住在安业街上,那里人来人往的,熙攘热闹,你身子羸弱,若是被人传染了病气怎么办?”

安业街?林桑青垂下眼睛,默默盯着地上铺设的地砖。那不是她家所在的街道吗?昭阳就藏在她家附近?

她想了想,安业街上的确有一户人家是后搬来的,且那家有个小娘子,眉目如画,粉腮玉面,行走时若弱柳扶风,平日里很是讲究,活得十分精致。宫里出去的人自会有一身雍容华贵的气度,那位小娘子也的确有雍容华贵的气度,一颦一笑都让人心神荡漾。

不过,她似乎听娘说那位小娘子是从良的花魁来着,难道娘嫉妒那位小娘子,所以故意说她是花魁吗?

倒不是没可能,她娘那张嘴,向来是什么话都说的,从来不管真假。

骨节分明的手搭在额头上,轻轻揉动眉骨,箫白泽蹙眉道:“无碍,我会小心的,你出去吧。”略抬头看眼林桑青,又道:“林昭仪也出去,朕想自己待一会儿。”

找到寻找多年的仇家是件激动人心的事情,自然要独处冷静一下。林桑青屈膝行礼,辞别箫白泽后,她同魏虞一起走出启明殿,并贴心的帮他关上殿门。

踩上启明殿前整齐划一的青石台阶,林桑青仰头看着头顶悠远的天空,低声同魏虞道:“魏先生也认得昭阳吗?我看你似乎很欢喜的样子,头发散了也不晓得梳。”

魏虞挑唇微笑,那一身风雅的气度重新回到身上,并不因头发纷乱而折少分毫,“不认得。”他亦抬头望天,唇角的笑意持续加深,“不过,能帮阿泽找到他找了九年的人,我的确十分欢喜。”

林桑青抬手掩唇,眯着眼睛笑道:“魏先生待皇上很忠心呢。”

“忠心?”魏虞重复一遍这个词语,停一停,修正道:“不是忠心,是交心。可以这样说,世上再寻不到比他还出色的男儿了。”

眼睛被太阳晃得有些花了,猛地闭眼再睁眼,眼前会浮现一道道黑色的光斑。林桑青收回仰望天空的视线,望着魏虞深深一笑——魏先生真是的,净说些让人误会的话。

这一日过得很快,似乎入宫后的每一日都过得很快,也是,整天待在四四方方的繁光宫中,哪里都不能去,她又是个闲散娘娘,甩手不问宫中事,每一日的时光都是虚度过去的。

虚度光阴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

晚来天色昏暗,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息,就连打在窗户纸上的风声都比平时大,气温陡然降到极点,冷得人不愿伸手,看样子是要下雪了。

往年的第一场雪全都赶在过年之前下完,以瑞雪兆丰年,图个好兆头。去年的第一场雪姗姗来迟,这都过完年了,才开始有要下雪的意思。

这不是好兆头,民间开始有谣言四起,说今年年头不好,估摸会发生天灾或者**。

天色完全黑透后,林桑青伴着呼啸的风声坐在铜镜前,抬手卸去头上的珠钗,她对着铜镜左顾右盼一番,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林大人的女儿今年当真才十七岁吗?怎么,怎么看起来像二十多岁,眉宇间压根没有青涩之感,写满了历经沧桑后的疲惫,有些显老啊……

转念一想,容貌青涩与否与心态有很大关系,温裕那家伙今年都二十一了,看上去还像十七八岁的少年郎,这全仰仗于他有颗幼稚的心脏。因住进林小姐身体里的是她,而她早被生活打磨得一脸沧桑,身体和心灵都是极其衰老的,世人都说相由心生,如今主宰林小姐身体的是她那颗苍老的心脏,是以她看上去才不像是十七岁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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