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溪笛晓
容双认真地想了想,脑海那些“画面”里姬晟确实有些心不甘情不愿,有时候甚至堪称粗暴,大概真的是被她逼迫的。
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她这个淫魔长公主确实挺遭人恨的。
容双叹了口气,非常实诚地对姬晟说:“应该没什么乐趣可言。”她对姬晟的床上功夫予以客观评价,“至少逼迫你没有。最近我能记起一些事了,就我能想起来的那部分,你做那事儿的时候基本只会横冲直撞地蛮干。反正,压根没有话本里写的那么快活,还挺疼。”
姬晟脸一下子黑了。
第19章 高处不胜寒
“你简直不知羞耻!”
姬晟扼住容双的手腕,怒火快要从眼底喷出来。
容双觉得这便宜弟弟真是容易生气。她现在力气不如姬晟,也不挣扎了,倚着朱漆圆柱耐心劝说:“男女之事关乎国本,怎么能是不知羞耻,若是人人都闭口不谈,如何生得出孩子?”容双觉得自己用心良苦,谆谆善诱,“皇弟你不要讳疾忌医,不懂就该学。你马上要选妃立后了,连在床榻上都不懂得如何讨女子欢心,怎么能帝后琴瑟和鸣,为天下夫妻作表率?”
姬晟恨不得掐死她。
等回过味来,他才盯着容双说:“你说你想起来了?你想起来多少?”
他的声音有些发紧。
容双看着姬晟近在咫尺的脸庞,感觉自己也不是特别喜欢。难道是因为知道他想要杀她,所以爱意全消?容双想不起来,摇着头说:“别的也想不起来,只想起了我们寻欢作乐的画面。”
还是因为表哥的事才想起来的。
反正她准备回北疆去,对姬晟也再没有什么念想,想不想得起这几年的事也不重要了。
姬晟脸色不太好。
容双缓声说:“过去的事有什么要紧的,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吧。皇弟你放心,我如今对你再没有非分之想了。如今皇弟你是一国之君、天下之主,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不过诗文里也说‘高处不胜寒’,你要得一知心人很难,还是不要太囿于往事,凡事得多往前看才是。”
姬晟面色阴郁地望着容双,想从她脸上找出一丝勉强,可却只看到满满的认真。
她对他没有半分留恋。
回想一下,过去她又何曾对他有过半分爱意,更像是对待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面首。
兴许她每月与他欢好,只是为了怀上姬家的血脉,等她诞下皇子之后他这个傀儡皇帝就不必存在了!姘夫哪有儿子听话好用!
可惜老天没站在她那边,最终还是让她的谋算落空!
这个女人向来毫无廉耻、心思歹毒,偏偏他却一再对她不忍心,简直是鬼迷心窍。
姬晟又一次拂袖而去。
容双转头看向水榭外清湛湛的池水。
隆冬天寒,这池水却没结冰,她刚才拿着的叶子不知什么时候飘入水中,随风在水面慢悠悠地打转。
想到公主府中据说已经转危为安的云初表哥,容双想亲眼去看一看,又怕自己再露面反而会让他怒极伤身,心中万般犹豫。
容双站起来在水榭中来回走了两圈,最终还是对两个小宫女吩咐:“让人备马,我要出宫一趟。”
小宫女紧张地问:“殿下要去哪里?”
容双说:“我要回公主府一趟。”
只有亲眼看到云初没事,她才真正放心。
她一定要离开盛京,回北疆也好,去别的地方也罢,只要能远离盛京就好。
现在的姬晟给容双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她不想再和姬晟继续纠缠下去。
她怕姬晟不管不顾地跨过那条早已不甚明显的界线。
既然决定要走,她当然不能把云初留下。
容双坦言:“我要去看看我表哥。”
……
姬晟才离开玉泉宫没多久,就有人来请示说长公主想出宫去探望表哥。
又是那陆云初!姬晟阴沉着脸说:“她要去便去,我还绑了她腿不成?”
来请示的人领命而去。
姬晟一个人坐御座之上看着偌大的勤政殿。
四周立着不少伺候的内侍,门外守着尽忠尽责的禁卫,御案之上都是朝中忠臣良将呈上来的奏章,一切都再完美不过。
他不觉得有什么“高处不胜寒”。
开春选秀之后,他想要什么样的解语花就有什么样的解语花,想要什么样的女子陪伴在他身边就有什么样的女子陪伴在他身边。
姬容双要择什么驸马、要见什么表哥,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不过是看她前事尽忘,又是女子之身,才没有杀她,否则凭她做过的事,她哪能活到今天!
姬晟压下满心怒火,想专注处理政务,却怎么都静不下心。
最后他把手里的笔扔开,起身往外走。
另一边,容双虽让人备马,底下人抬来的却是轿子。她没说什么,坐到轿子上带着两个小宫女出宫去。
公主府很快到了,两个小宫女吸取上次的教训,不敢擅离半步,一直寸步不离地跟在容双身边。
容双也不在意,回北疆的事需要从长计议,她这次回来主要是想亲眼确定云初身体没事。等云初的病情稳定下来,她再另找机会和云初好好说话。
这次回来,她做好了云初不想见她、只能远远看上一眼的准备。
容双先问了云初的起居情况,得知云初不仅愿意喝药、饭菜也比以前多用了不少,她自然高兴不已。
容双让公主府的人不许声张,带着两个小宫女走向云初居住的院落。
昨夜又下了场雪,地上堆着层薄薄的积雪,容双下意识放轻脚步走到院门外,整个人又顿住,不再往前,只站在外面遥遥往里看去。
积雪的梅树之下坐着个俊秀青年,隔着稀疏的梅枝可以看到他背脊挺直、手握书卷,似是在看书。
正是云初。
容双立在院门外静静地看着梅树下的云初许久。
小宫女忍不住小声问:“殿下,你不是要回来看表公子吗?为什么不进去?”
为什么不进去?
容双又想起云初含恨的眼睛。
他恨她。
他不一定愿意见她,也不一定愿意和她一起离开盛京。
容双说:“回宫吧。”
容双转身往回走,两个小宫女对视一眼,都忧心地跟在容双身后。
“双双。”
一声叫唤喊住了容双。
容双脚步一僵。
她缓缓转过身,只见云初不知什么时候让人推着轮椅绕出那两株梅树,坐在梅树下定定地望着她。
“双双。”他再次喊了一声。
容双眼眶一下子红了,直接跑了过去,张手抱住了坐在轮椅上的人。
她的眼泪又烫又热,径直落在他胸前。
云初双手微颤,正想抬手回抱她,却听院门外有人含怒喝道:“姬容双!”
第20章 不要乱动
云初抬起的手收了回去。
这几年他从来没见过这位新皇,此时抬眼看去,只见姬晟满面怒意立在院门外,面色阴鸷地看着他们,俨然一副捉奸在床的妒夫姿态。
哪怕早已知晓容双和姬晟之间必然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亲眼看到感觉还是完全不一样。
云初低声说:“松开。”他声音放缓,“双双,先松开。”
姬晟明显处于盛怒之中,他们哪怕有许多话要说,也不适合现在就说。
来日方长。
听云初的声音里再没有上次的厌恶和反感,容双听话地松开了手,起身看向立在不远处的姬晟。
姬晟冷冷地看着容双,见容双面色坦然,心中怒火更盛。
他早就知道她是水性杨花之人,这里一个相好那里一个相好,只是没亲眼见到终归不一样,他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只要她以后乖乖听话,他全都可以既往不咎。
可是亲眼看到她主动抱住另一个人男人,还是让姬晟的怒火直冲脑门,几乎烧光他所有理智。他就该把她关起来,哪都不让她去,要不然她这样的女人永远不会安分!
姬晟没有上前,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把这对奸夫淫妇弄死。他只立在原处,神色冷冷地说:“皇姐,你过来。”
容双看向坐在轮椅上的云初。
好不容易云初愿意和她好好说话……
云初低声说:“你先回去。”他与容双对视,语气温和,“以后你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
来日方长,他们总有机会细谈,现在不宜再进一步激怒姬晟。
不管愿不愿意承认,如今的姬晟手里都掌握着生杀大权。
容双得了云初这么一句话,眼泪又落了下来。
云初失踪的那几年,她一直都在派人找他,只是那几年战祸频繁,父母都各有要职,她也得坐镇城中安抚百姓,不能亲自回京来寻找他的下落。
现在好不容易云初就在她眼前,她却曾经那样伤害过他。
她害怕他再也不理她,她害怕那冷若冰霜、含恨带怒的目光来自她仅剩的亲人!
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怕。
容双抬手擦了泪,转身走到院门外,抬头看向满眼怒意的姬晟。
姬晟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只觉心中的无名火烧得更旺。他以前从来没看她哭过,她多肆意张狂的一个人啊,一向只有她让别人哭的份,从来没有她自己哭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