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定卿卿不放松 第76章

作者:顾了之 标签: 古代言情

  陆时卿被她说得下腹一绷,皱了下眉道:“打住。”

  再说下去,他脑袋里都有画景了。

  元赐娴狡黠一笑:“反正就是我的功劳。”

  俩人争了半天的功劳,直到仆役说,宣氏喊他们去吃午膳。

  元赐娴还没见什么害喜厌食的症状,肚子确实饿了,闻言两腿一荡下榻。陆时卿一把揪住她胳膊,蹙眉道:“怎么下榻的?”说罢把她端端正正扶好,像搀八十老太一样将她搀了出去。

  “……”

  元赐娴觉得他小心过头了,但到底也没怀过,心道毕竟装了一双呢,谨慎点也好,就在他的搀扶下迈着极细碎的步伐,一寸寸往厅堂挪去。

  路遇台阶,俩人齐齐停步。陆时卿先往下走一级,然后伸展开双臂作出一个随时能够接住她的姿势,再等她缓缓往下走。

  短短一段路,俩人足足磨蹭了近两炷香。

  宣氏在厅堂等得饭都凉了,望眼欲穿之时远远瞧见寸步难移的俩人,一愣之下不由扶了一下额。

  一旁陆霜妤道她身体不适,忙问:“阿娘怎么了?”

  她摇摇头示意,自顾自顺了顺胸口,道:“我怎么生出个这样的傻儿子……”

  再过半刻钟,陆时卿终于抛开一切艰难险阻,轻手轻脚搀扶着元赐娴到了厅堂,向等久了的宣氏歉意招呼:“阿娘。”

  她真想说自己没他这么蠢的儿子,到底忍住了道:“走个路罢了,你带着赐娴绣花呢?”

  陆时卿一噎:“阿娘,她这不是怀了嘛。”

  “要是怀了就得这么个走法,你干脆跟朝廷请上九个月的假,每天待在家里这样扶赐娴好了。”

  元赐娴闻言柳眉一横,登时撇开了陆时卿的手:“就是!我早叫你不要这么大惊小怪了嘛!看看阿娘,多么见多识广啊。”

  “……”她什么时候说过了。她刚刚明明被他搀得很舒服。

  但陆时卿认了,跟宣氏赔个笑,然后和元赐娴双双落座,正想说动筷吧,却突然嗅到一股非常浓郁的酸气。

  他执筷的动作一滞,抬眼扫了桌案——醋溜虾仁,醋炸鲫鱼,醋炒笋尖,醋烩火鹅……

  宣氏立马招呼元赐娴:“赐娴,今天的菜色都是酸的,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陆时卿梗着脖子缓缓抬起头来,疑道:“阿娘,您是不是又忘了……我不吃酸食的?”

  好歹,好歹给他准备个能吃的吧?

  宣氏眨了两下眼,笑眯眯道:“是吗?我看去年赐娴给你送了碗酸梅汤,你不是喝得挺起劲的?”

  “……”

第94章 094

  宣氏大概是不记得了,那碗酸梅汤,他原本随手赏给了赵述,是她逼着他这亲儿子捏着鼻子灌下去的。

  他当毒药一般喝,一心求快,能不起劲吗?

  陆时卿正要解释,却见元赐娴美滋滋地给他抛了个眼色,像是自得他早在那时便已沉沦于她的美色。

  他突然不太忍心告诉她真相,便将到嘴边的解释咽了回去,然后默默拿起筷子,艰难地夹了一筷子酸气冲鼻的笋。

  陆时卿本已作好了和醋与酸梅打持久战的准备,到了晚间用膳,却看席间菜色都换了一轮,也没见哪样酸的了,反倒是他跟前摆了盘炒羊肉丝。

  他不重口腹之欲,只要不是忌口的菜,其余的对他来说都差不大多。但他知道,有一个人误以为他很喜欢吃羊肉。

  早先他以老师的身份去到元府赴宴,因脸上覆了面具,不方便吃大块的,便一直夹案上一盘羊肉丝。当时元赐娴曾特意将这盘菜摆到了他跟前,好方便他吃。

  没想到她还记得。

  陆时卿也就知道了,这晚膳的菜色是元赐娴叫人给换的,心底霎时一片柔软荡漾,夜里便特地搬到卧房挑灯办公,想多陪陪她。

  葛正说了,这一胎双生,怀上是难得,生下也是难得,元赐娴虽因打小漫山遍野跑,较一般弱质女子生得康健,却到底是头胎,到时怕得吃不少苦头。所以最好当下便注意起来,把身体底子养得更扎实些,一面也保持平和心境,少添烦思。

  他不敢掉以轻心,想着只要是她高兴的事,他都做便是了。她前些日子曾嫌他在书房一坐就是半天,还得她使出浑身解数勾他回来,他现在就黏着她办公吧。

  陆时卿坐在床榻边搭的一张矮几旁,翻阅着手中的一叠信报,一面听净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穿戴声响,想是元赐娴沐浴完了,不免喟然长叹一声。

  他是涝的时候涝死,旱的时候旱死,一夜耕完万亩田,第二天一早突然被解了雇。

  眼下听着这种诱人的响动,真忍不住挥起他的小……不,大锄头。

  元赐娴缚好衣带出来,像往常一样准备捱着陆时卿坐下,却被他一把架住了胳膊:“去床上,席地容易着凉。”

  季夏都没过完,哪来的凉给她着。她下意识要跟他唱反调,到底想着今时不同往日了,“哦”了一声,乖乖爬上了床榻,躺下盖好被褥后偏头瞧他,一面斜着眼费力瞄他手里头的信件。

  陆时卿如今对她没什么秘密,察觉到身后这道窥探的目光,想她可别扭到了眼睛,便主动解释道:“南诏来的消息,说韶和有孕了。”

  元赐娴闻言有点诧异:“这么快?”

  她问完,脑袋里弯子一转,自顾自明白了过来。南诏国内形势不稳,细居需要一名携有大周血脉的子嗣稳定形势,取得亲周派的信任与支持,急着要孩子是肯定的,算算日子倒也的确差不多。

  陆时卿没接话,只道:“你安心养自己的胎就是。”

  “你嫌我多管闲事?”

  他是不想南诏那边的动静惹她忧思,所以出口强硬了点,听她语气不太爽利,忙回过头去:“不是。”

  看他紧张的。元赐娴见状心情大好,伸手捏住他的鼻子,拧了一拧,笑道:“你怕什么,我又不是母老虎。”

  她这动作像哄小孩似的,陆时卿几时被人如此轻率对待过,抬手就想把她一巴掌拍开,临到出手关头却是一个急刹。

  不行,要温柔。

  他的手顿在半空,微微蹙了下眉,垂眼看着她细白的手道:“元赐娴,差不多可以了。”

  元赐娴本来都想松手了,眼下反倒瞅着他质问起来:“你叫我什么?”

  陆时卿很快意识到,她是不爱听他叫她全名的,迅速改口道:“赐娴。”

  “也不对。”她冲他撅个嘴,“你之前‘呼哈呼哈’的时候都怎么叫我的,不记得了?”

  “……”

  谁跟她呼哈呼哈了……

  他霎时又好气又好笑:“那你‘哎呀哎呀’的时候都怎么叫我的?说说看。”

  元赐娴一噎,说起这个,面上倒有了点羞臊之色,松了手放开他,嘟囔着不认账:“我哪有!”

  看她脸热,陆时卿也是浑身沸腾,想是没心思再办公了,便干脆把信报都推到了一边,熄了烛一脚跨上榻,状若淡然道:“没有就没有,睡觉。”

  陆时卿为谨慎起见,与她隔了个被褥睡。

  等他在身边躺下,元赐娴“哦”了一声闭上了眼,只是到底还有点心痒,过了一晌,偷摸着把手伸到他被褥里头,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肋骨。

  陆时卿痒得浑身一抽一缩,在黑暗里咬着牙道:“元赐娴,你别皮了!”

  “怎么又连名带姓地叫我,你是失忆了啊!”

  她比他凶,他这气势就弱了。因为他刚听说了一个词叫“胎气”,是万万不能动的东西。

  陆时卿穿过被褥的阻隔揽住了她,语气软了下来:“不是,最近被你闹得记性不好,现在记起来了。”

  “记起什么了?”

  他默了默道:“记起‘呼哈呼哈’的时候,都怎么叫你。”

  “那就叫来听听啊。”

  陆时卿到底还是嘴硬,只有浓情蜜意的时候忍不住喊过她小名,现在被她磨得没办法,只好低头凑到她耳边,叫她:“窈窈。”

  元赐娴心里舒坦了,摸黑在他脸上惊天动地的“吧唧”一口:“赏你的,睡觉睡觉。”

  陆时卿一手圈抱着她,一手摸摸脸颊,唇角微微弯起,笑得像个二十三岁的傻子。

  

  翌日,元赐娴醒来就已卯时过半,见身边的被褥是空的,便知陆时卿是起早去了大明宫。也不晓得是她睡得太熟,还是他将动作放得太轻,她竟一点也不清楚他是何时起身洗漱的。

  元赐娴还有点困乏,但再睡就要错过吃早食的时辰了,便赶紧起来穿衣,完了去厅堂跟宣氏和陆霜妤一道喝粥,闲来无事,跟她们聊聊肚里娃娃将来的名字。

  仨人热热闹闹商量了一会儿,元赐娴好奇问:“阿娘,时卿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宣氏就喜欢他们小俩口叫得亲昵,所以元赐娴在她面前一直这样称呼陆时卿,也不担心她觉得她这儿媳不规矩。

  宣氏闻言果真很是高兴,回想道:“这名还是我给取的。当年我跟时卿他爹在个雨天碰上……”

  雨下得很大,他怀里护着一沓书卷,人却淋得跟落了汤似的,她便好心借了他一柄伞。后来,她对他萌生情意,就上门去讨伞,一来二去将人追到了手。俩人成了亲,有了孩子,她就说给这孩子取名叫“时卿”,意思是“落雨时逢卿”。

  元赐娴听罢微露憧憬,道:“那我可晓得,时卿的表字为什么叫‘子澍’了。‘澍’字意为‘及时雨’,阿爹是在告诉您,您就是他的及时雨。”

  宣氏笑得合不拢嘴,跟陆霜妤道:“你嫂嫂这么会说话,难怪把你阿兄治得服服帖帖的。”

  身在大明宫,与几名宰辅议事的陆时卿突然打了个喷嚏。

  

  陆时卿接连几日都很忙碌。郑济垮台,树倒猢狲散,朝中原先的二皇子党东南西北一锅乱,徽宁帝把烂摊子都交给了他这“智囊”,以至如今他手头上要处置的人多得能从春明门排到延兴门。

  他倒是想待在家中陪元赐娴和他俩没出世的娃,奈何分身乏术,眼看又是一上午过去,好不容易与,临出宫门却被个身穿青色官袍的老头给堵了一遭。

  这个老头他认得,是国子监的助教,官从六品。虽职位不高,却因学识渊博,在六馆之内颇有名望。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姓窦,是那个对陆霜妤纠缠不休的窦姓书生窦阿章的祖父。

  窦阿章被陆府仆役接连拒了几次后,就开始走迂回之路,一月来天天喊着要拜陆时卿为师,学习圣贤经典。

  陆时卿当然知道他是想趁机混入陆府找“红菊”,坚决不收这种居心不良的学生,黑着脸回绝了好几次。现在好了,人家祖父来求情了。

  窦德方开门见山,说的果然是孙子的事。只是老头显然不知道孙子的真实意图,一心当他是好学。

  陆时卿赶着回府陪元赐娴用午膳,哪有闲心跟他多费口舌,见窦家如此执着,干脆应了下来,准备改天再会会那个窦阿章。

  窦德方连声感谢,退到一边目送他离去。

  陆时卿上了马车,一路直奔永兴坊,到了府门口,却听一人扯着嗓子在墙外喊:“红菊姑娘,红菊姑娘!”

  他皱了皱眉头,掀帘下去后,正要发话,忽见自家府门口出来个粗布麻衣打扮的女子,身板大概有三个陆霜妤那么大,操了一口南边口音,冲着墙沿下边喊话的窦阿章道:“哪个叫我?”

第95章 095

  陆时卿差点一口血吐出来,在窦阿章诧异回头,看向红菊的一刹,一本正经跟她道:“黄菊,你听岔了,这位窦郎君叫的是‘红菊’,不是你。”边说边给她使了个暗示的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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