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矢翊
大表哥谭寄川憨厚道:“寄溪,你的小花经常捉弄人,这回是不是惹着了人家,所以被捉住就剃了毛给它个教训?你以后还是看好它,不是人人都这般好脾气的。”
谭寄川为人稳重厚道,在兄弟姐妹中极有威信,若是连他都这么说了,众人也认为是小花又贪玩惹着了人才被促去剃毛的,只能纷纷安慰小正太。幸好毛是可以长的,不过现在天气冷,没了毛的松鼠也是惧冷的,不能再往外跑了,也好留在屋子里陪谭寄溪一起有个伴儿。
因为小松鼠剃毛事件儿,众人的注意力很快便从温良的义女转移到了松鼠上,大伙聚在一起陪老太太用了早膳后,便各自忙开了。
离开瑞香院,几位表嫂原是想邀请如翠姑娘去平津城的戏园子看戏的,如翠以照顾孩子为由婉拒了,众人也不在意,嬉笑一阵后,方各种离开。
回到飘湘院,如翠第一个绷不住,点着小姑娘的鼻子说道:“昨儿夜里我听到你房里有响声,怎么大晚上的还没睡?”
小姑娘看了看如翠,然后瞅向温良,见他安安稳稳地端起丫环沏来的热茶抿着,模样俊美,举止优雅,贵气天成,再看自己虽然穿着华丽的绸衣襦裙,却是个丑丫头,不由自主地有点儿自卑,不过想起这般风彩的男人现在是自己爹,又有些高兴。等见他递来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不好意思道:“就是你们想的那样嘛,谁叫它自个跑来我床上吓我。”
温良微微一笑,说道:“我可是听丫环说,近来你喜欢吃榛子,可却每每没有吃完收着,想必小花是被你的榛子给引来了。”见小姑娘低下头用脚碾着地,又说道:“彦平,等回京后我教你习字读书,你可愿意?”
温彦平眨了下眼睛,然后露出欢快的笑容,挺起胸膛道:“爹,我愿意!以后绝对不会给您丢脸的。”
温良笑而不语。
如翠瞅了瞅这两个人,将小姑娘拉过来,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说道:“虽然很想说干得好,不过惹着你表叔哭可不是正当事儿。以后这种事情莫要再做了……嗯,要做也看情况斟酌着尺度。”谭寄溪身子不好,若是哭坏了身子,外祖母可会伤心的。不过在如翠姑娘眼里,若是换旁个人被温彦平如此捉弄,估计会大声称赞吧。
听明白她的话,温彦平撇了撇嘴说道:“我比他年纪还大,却要叫他表叔,怎么都觉得亏了。爹,娘,不如咱们打个商量,你们收我作妹妹好不好?”小丫头出着主意。
如翠笑眯眯地摇头,告诉她这事儿已经祭告了祖宗,可不能改了。
温良越发的觉得这丫头的性子有点那啥,心里觉得似乎不是多了个女儿,而是多了个儿子。
☆、第67章
谭寄溪的小松鼠被人剃毛事件虽然于小正太来说是大事儿,但在整个偌大的谭家来说只是件小事,对如翠和温良来说更不是事儿了。
这事温彦平也算是做得漂亮,打听清楚了谭寄溪的小松鼠喜欢吃榛子,然后花了几天的时间耐心地将松鼠拐来,除了被拉下水的画箳外,还真没有别人知道小松鼠的毛是她剃的。
温良知道后,没有说好或不好,也没有斥责她不敬长辈,只是寻了些字牌来让如翠教她认字。
温彦平原是山中猎户的女儿,爹娘大字不识一个,虽然家里只有一个闺女父母也疼着,只惜这女孩儿原来是个活泼不过的,小小年纪就胆识过人,常跟在她爹屁股后头溜到山里与父亲一起去打猎。她爹疼她,也乐得闺女跟着,不想却将闺女养成了个男孩儿。等到她爹娘被强盗杀了后,因为年纪小逃过一命,在强盗窝里讨生活两年,强盗都是些粗人也没想过要教她读书习字之类的,所以目前为止还是个大字不识的文盲。
温彦平对自己能读书习字一事十分惊喜,而且她听谭府的仆人说过温良可是名震天下的军师,皇子的师傅,将来可能会是帝师,如此有才学才名的人作自己便宜爹,作便宜女儿的怎么能不识字?为了不让人小瞧温良和如翠,温彦平端正态度,学得也认真,许是年纪比较大之故,认字也快。因有事儿要做,所以虽然一直因伤困在房里,也不觉得无聊,不似以前一刻也呆不住。
而如翠除了去陪老太太外,偶尔会和几位表嫂一起去打打牌听听戏联络感情外,或是应平津城的夫人们邀请与宴,其他时候都将时间都花在教导女儿上。这是他们第一个收养的义女,如翠姑娘对她的期望很高,也教得用心。不过她所学有限,现阶段还能教女儿习些字,等要深入地学那些礼乐诗书之类的,只能交给温良了。
而温良在清闲了几日后,天天都有事情忙,时常跟着几位舅父及表兄弟出门,然后天擦黑才回来,有时候还一身酒味,不过幸运的是没有喝醉,不然如翠姑娘只能拿竹杆将爬到屋顶去风雅的温某人打下来了——温良一喝醉酒就喜欢爬屋顶吟诗唱曲。
小花被剪毛的几天后,谭寄溪跑到飘湘院玩,没有看到温良的身影时,整张漂亮的脸蛋都蔫了。上回被温良带到城里玩了一天,虽然第二天累得精神不济,却让他兴奋了几天,觉得与温表哥玩比和那些爱哭的表姐妹们玩好多了。而年长的哥哥们要做事一般很难在家里遇着,加上他是老太太的眼珠子,身体又弱,他们根本不敢将他带出去玩,免得出了个什么意外,也老太太也不会允许。如此瞄来瞄去,只有温良会无条件地带他去玩,还懂得很多,让他觉得和温良在一起玩最有趣了。
所以上瘾了的小正太跑来寻温良了。
谭寄溪过来的时候,如翠正抽取字牌考查温彦平认了多少字,看到小家伙过来,赶紧让丫环呈上热茶点心及水果,又将他抱上张椅子坐着。
如翠好脾气地说道:“你温表哥有事,白天一般不在呢。”
“温表哥做什么去?”谭寄溪巴巴地问道,自从小花被人剃了尾巴毛后,他倒是收敛了些小霸王脾气,怕再去作弄人小花又被剃毛。
乖巧的孩子都招人爱,特别还是这么个漂亮的小正太,更让人喜爱得不行。看在这张与温良相似的脸蛋的份上,如翠的耐心好得不行,“我也不知道,不过听他说今天的事情少,会在午后时回来。”
小朋友一听,高兴了,坐在椅子上晃着小短腿,高兴地说:“我等温表哥回来。”
这时,有人不高兴地哼了一声,谭寄溪正捏着一块丫环端上来的梅花酥正准备放进嘴里,听到这声音转眼瞧去,但见到一个比自己还要幼小的丑丫头,黄黄瘦瘦的难看死了,却有胆子哼他,不由得怒瞪过去。
“表嫂,这个妹妹是谁?”谭寄溪甜甜地笑道,他虽然只有六岁,但老太太疼爱,不是个能稍停的,养成一副古灵精怪的性子,此时已经极有主见了。
“小表弟,她叫彦平,已经八岁了,可比你大了两岁呢。是你温表哥的女儿。”如翠说着,将手里的牌摊开,让温彦平自己看。
谭寄溪一听她比自己大,还是温良的女儿,顿时两条眉毛拧在了一起,开始横看竖看都看这丑丫头不顺眼儿,觉得和他长得这般像的温表哥怎么能有这么丑的女儿呢?太降档次了,旁人看到会笑的。
“我比你大,所以你要叫我姐姐哦。”温彦平手里捏着字牌,笑得很甜,朝着小正太抬起下巴,心里却决定讨厌这小屁孩,不只欺负她现在的便宜娘亲,还长得这么像温大人,真是太讨厌了。
“才不要,你是温表哥的女儿,你要叫我表叔!”谭溪寄也不好糊弄。
“可我年纪比你大。”
“我辈份比你高!”
“要叫我姐姐!”
“我是表叔!”
“爱哭鼻子的小屁孩!”
“黄黄瘦瘦的丑丫头!”
“哭鼻子!”
“丑丫头!”
“哼!”
“哼!”
两个孩子吵得面红耳赤,最后各自哼了一声,撇开头不理对方。
如翠第一次见识到孩子吵架,觉得这可比大人们明嘲暗讽有趣多了,不过现在她是大人,而且是长辈,又在相公的亲戚家,不好做得太过,便说道:“小表弟,你是有文化的人,怎么能以貌取人呢?你温表哥说以貌取人最是肤浅了。彦平,你是晚辈,要尊敬小表叔,小表叔是长辈,可是给你给红包哦。”
两个小孩眼睛发亮,然后将头扭了回来。
“表叔,恭喜发财,红包拿来。”温彦平笑眯眯地伸手。
谭寄溪旁的没有,红包倒是多,从来没有将之放在心上,从衣服里摸出刚才父亲的友人塞给自己的红包丢给她,一副冷艳高贵地说:“看在你识相的份上,你也不是那么丑,至少懂得尊敬长辈。”
温彦平在发现红包的重量后,心里喜滋滋的,完全不介意他的话。可以说,钱现在是她最喜欢的东西了,有钱可以做好多事情呢。于是再也不埋怨自己辈份小了,对着小孩儿笑得十分甜蜜,谄媚地恭维了几声。
于是接下来发现温彦平还是个刚识字的文盲时,谭寄溪也难得没有再讽刺,两个小孩倒是和平相处。
旁观许久的青衣、蓝衣、画箳表示夫人大才,也不是那般不着调的。
等温良回来后,看到两个小孩和平相处,心中颇为欣慰,见小表弟眼巴巴地盯着自己表示想让他带他出去玩儿,想了想,温良摇头拒绝了,在小正太失望得快要哭时,又道:“后天就是元宵节了,到时我请示了老祖宗,再带你出去看花灯,可好?”
小孩马上破涕为笑,一把搂住温良的脖子,迭声叫着好表哥。
如翠盯着两人瞧,真像父子,再瞧瞧温彦平,小姑娘鼓了鼓腮帮子,似乎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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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节这天,谭府又是一阵热闹。
温彦平和谭寄溪对这天却是盼望非常,终于到了这天,两个小孩都兴奋不已。温良不只答应带谭寄溪出门,连同伤势大好的温彦平也决定带出去走走。
自从谭寄溪作为长辈给了温彦平红包后,温彦平表面上没再针对小朋友,但在谭寄溪过来找温良玩时,会时不时地向小朋友炫耀温良是她爹,想要过来玩,就得给红包,气得小朋友好几次都跺脚,一副要扑过去咬她的模样。
如翠见两个孩子打闹没什么感觉,但温良看了几回总有种异样的感觉,而这种异样的感觉很快便让他明白是什么了。
元宵节晚的平津城很热闹,街上各种挂着红灯笼,街上一排过去都是各种各样的小摊子,吃的玩的都有,还有人们最热爱的猜灯谜。
而这天,谭府的大人们会带孩子到街上去看花灯猜灯谜。谭寄溪以往身子弱,是从来不会在这数种冷天出门的,今年因为温良的求情,老太太和三舅父夫妻在小朋友的哭闹下,才勉强同意温良带他出门看花灯,而且还十分担心地叮嘱再叮嘱,谭寄溪不耐烦被大人叨唠着,早一步跑了,直接去飘湘院去找温良他们。
在谭寄溪被嬷嬷抱过来时,就见到一个穿着男童衣物的小孩,脑袋上梳着个男童的发髻,用头巾包着,衣服是青底白纹的袍子,虽然脸色腊黄,但一脸英气,一双眉英气勃勃,双眼晶亮有神,不知不觉中竟然弱化了那平凡的长相,反而让人觉得这是个精神伶俐的男孩子。
“温彦平,原来你是男的?”谭寄溪让嬷嬷将他放下,然后咚咚咚地跑过来,围着温彦平转圈子。
温彦平手上还拿着个孩子用的小折扇,学着温良的模样摇了摇扇子,抬着下巴说:“你现在才知道啊!你以前眼神可真不好,竟然将我看成女的!哼!”
谭寄溪一时间有些纠结,心里又有几分委屈,明明是她先前穿着女孩子的衣物,怎么能怪他嘛。而且现在在小朋友眼里,温彦平怎么看也和家里的姐姐妹妹们不一样,没有那种娇软的女孩儿气。
如翠和温良从外头走了进来,原本是想看看女儿整理妥了没有,却未料到看到一个精神英气的男孩,两人皆是愣了下,第一个念头就是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小孩的性别了?瞧瞧这模样儿,分明就是个男孩子。特别的是,女装的小孩看起来又黄又瘦,实在是平凡到有点儿难看,等穿上男装,却让人觉得这是个英气的男孩儿,竟然比女装还来得合适。
还是如翠反应快,毕竟亲自照顾过她,是男是女怎么会不知道,问道:“彦平,怎么穿成这样?”
画箳无奈答道:“是小姐要求的。”
温良走了过来,瞧了瞧小孩平静的脸色,然后蹲下身与她视线齐平,问道:“彦平,你不喜欢穿女装么?”他可是注意到每次女孩儿会无意识地扯着身上的裙子,但又不好做得太过份,眉宇间有些纠结。
温彦平拧了拧眉,然后小声道:“爹,我不当女孩儿,好不好?”
“为什么?”温良和声问道,心中恍然,怨不得之前一直觉得这孩子奇怪,原本是根本不将自己当女孩儿,而且又对男性有些排斥,就算他现在是她名认上的爹,也有几分排斥,待如翠倒是亲热得紧。
小姑娘抿了抿唇,走近温良,压抑着声音说:“娘说,做女人太苦。我娘……就是被那些人糟蹋了。”
温良看着她发红的眼眶,还有压抑着的悲愤的双瞳,心中叹息,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柔道:“都过去了。”
☆、第68章
过了元宵,新年的气息也去得差不多,虽然不再下雪,但也是春寒料峭之时,天气冷得紧。
养了半个月的伤,温彦平的伤也好了大半,脸上多了几分血色,如翠不再限制她出门,大多时候在谭府女眷邀请去赏发游园时,会带上新上任的女儿去见见世面。不过因她自己不喜欢这种夫人间的聚会,所以一般呆得不长,也不会用担心会让身体未好的义女累着。
这一露面,问题就来了,原本平津城里的夫人们得到的消息说,当朝温太师收养了个义女,虽然义女出身低,但也是正经的百姓人家的女孩儿,能让那样聪明的男人认作义女,应该有自己的过人之外,大伙也是想见见的,若是打好了关系,也有好处。
可是,那跟在温夫人身后的男孩是谁啊?要她们昧着良心说那孩子是个女孩也说不出口啊,明明就是个男孩儿模样啊,哪里是女孩儿了?等待着太师夫人和义女出场的夫人们最后不得不含着口血承认了那个一身男装的孩子就是当朝太师的义女,然后心里觉得,其实他们的情报都错了,温良认的应该是义子才对。
这种事情多了后,义女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义子,如翠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时,平津城里那些世家夫人见面时,都会温柔地对跟在她身边的温彦平叫声“温小公子”。于是久而久之,大伙都认为温良与如翠认的是义子了。
新年过后,谭家的男人忙了起来,温良也天天有人请他出去,或者忙着收拾一些人,白天难得见一面。这么一忙,就忙到了一月底,方闲下来。
“爹,你今天忙完了么?”温彦平拉着谭寄溪跑到温良的临时书房里,两个矮冬瓜同时攀着高高的桌子边缘瞅着温良。
谭府里的伙食不错,一家三口都被老夫人叮嘱着厨房要天天给他们补身子,温良补得气血旺盛,天天晚上拉着如翠姑娘床上“打架”,如翠姑娘补得肤色红润,身体健康,而温彦平可能是这两年来身子亏损得厉害,除了只是肤色好了一点,还是那副瘦瘦弱弱的模样儿,八岁的年龄,但个子却和六岁的谭寄溪一样高,两只并排站在一起,就是两个矮冬瓜。
温良将手中的信放下压在镇台下,笑看着两个孩子,似笑非笑道:“忙完又如何,没忙完又如何?”
谭寄溪努力地仰起脖子,笑着说:“忙完就带我们去玩儿~~”
温彦平笑嘻嘻地道:“小表叔说他想去梅岭看刚开的桃花,听说那里常有官夫人去踏青赏春,林里还有很多松鼠,要带小花去勾引一只母松鼠回来好生小松鼠,生了小松鼠就送我一只。”
如翠正好端了茶点进来,听到温彦平的话,惊讶地问道:“小表弟,小花的毛长齐了?人家母松鼠会不会嫌弃它的毛,不肯和小花好?”
谭寄溪憋着脸,不高兴地说:“坏表嫂,小花是最漂亮的松鼠,母松鼠都会喜欢它的。等生了小松鼠,我会送彦平哥哥一只小松鼠。”
“是么?好吧,我道歉。”如翠很诚恳地说,但那表情可不是那么回事儿。
小孩气哼哼的,转头就看到温彦平瞪着自己的表情,不高兴地问道:“做什么这么盯着我?我可是表叔!”
温彦平眼珠子一转,笑嘻嘻地说:“小表叔,你不敬长辈,小心坏人又剃小花的毛。”
“哼,我最近又没有让小花去作弄人,谁会剃小花的毛?”谭寄溪一脸正气,可是圆嘟嘟的模样,看起来反而有点傲娇,加上与温良相似的脸蛋,温彦平忍不住一把将他搂住使劲儿揉了揉。
“你做什么?”被搂得快喘不过气的小孩儿气急败坏,“彦平哥哥是大坏蛋!”
温彦平搂了下,然后又用力地将他的发弄乱,方笑嘻嘻地对温良道:“爹,今天没事儿的话,就带娘和我们一起去玩吧,娘前天也说梅岭的桃花开得很好,想去瞧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