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想吃肉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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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申比梁玉的经验要丰富得多,从梁玉提供的信息里也知道此案难办。他办起案来却不慌不忙,先是安抚了姚家人,收了他们的状纸,又把骸骨当作证据先敛回衙内,再将百姓劝退。又问了姚家人的住址,发现住的地方有些混乱,便先拨出一处京兆掌握的空房子出来让他们暂时居住——很巧的是,这正是梁玉给史志远后来又被京兆当作无主空屋回收的那一处。
接着,纪申将这件案子卷宗梳理完毕,然后堂而皇之地发签去拿凌庆父子了。皇后的亲戚在“八议”、贤妃家就没有这个优待了。
一时之间,京师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京兆府。
知情者心知肚明的幕后黑手高阳郡王则没有出现,他拍拍屁股,跑到南山去了。他竟把在南山里好大一座庄园改成了清修的道场,自己也做个道士的打扮,然后在庄园里夜夜笙歌。
第71章 纪申断案
前几天, 走亲访友完了, 高阳郡王就对亲友们说:“老啦, 不能像年轻时候那样胡闹了,徜徉山水之间修心养性,不亦乐乎?”
亲友们何其诧异——高阳郡王居然改性儿了?再一打听, 合着不在京城里花天酒地,就是这位仁兄的“收敛”了。然而他说得也对, 一个郡王, 跑乡下庄子上过“田园生活”而不在京城里享受繁华欺男霸女等着被御史参、被京兆找上门, 确实算是个“清逸隐士”了。
大长公主等人哭笑不得, 连晚辈们都目瞪口呆,多少等着看他与凌贤妃同归于尽的人都想:看样子他是死不了了, 顶多龟缩在南山道场里“隐逸”, 凌家怕是要被他给玩儿死了。
“这事儿啊, 长安公说得好。”
说话的这个是丰邑公主,她正在无尘观里跟梁玉喝茶闲聊。丰邑公主是桓琚的长女, 二十来岁年纪, 几年前就由父亲择了驸马出降到了杜家,丈夫是杜皇后的堂侄。丰邑公主本人对对婆家的门第挺满意, 对与婆家的相处并不满意。
以晋国大长公主这个模板来看,丰邑公主的个性也差不离,可两位的婚姻生活却完全是两个模样。杜家不敢虐待公主, 皇后的娘家、名门望族, 也拘束得丰邑公主颇不自在。杜云又不似萧范那样会约束自己, 公主的架子放在那里他也不自在。杜云就借口两人还没个儿子,他总得有后,于是纳了几个妾。理由是充分了,丰邑公主面子上过不去了,她讨厌看到杜云那张脸,行,你爱你的小妇去吧!【叫我用别人用过的男人,你们做梦?姓杜的还不配叫我给他生孩子!我看你们怎么死!】
她跑去养面首了。
面首的队伍也别具特色,除了英俊的书吏,丰邑公主还养了一个和尚、一个道士,儒释道三教汇萃,文物昌明。高僧与道长天天斗法,以向公主布道、排斥他教为己任,堪称修行界的楷模。
丰邑公主面首都养了,别的事儿也就不在乎再多做几桩了。成天不着家、不跟公婆一块儿住,那都是应有之义。原本她跟梁玉还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人物,到近来杜家也挨锤、凌家也倒霉,梁家反而是最稳的一个,丰邑公主就到无尘观里来听书。
何况梁玉是一个挺招人喜欢的人,丰邑公主跟梁婕妤说不到一块儿去,跟梁玉闲扯倒能扯出一篇子来。她说上句,梁玉能引出下句来,丰邑公主心情忒好。
这不,她上句说完,梁玉就接了下句:“哦?他怎么讲的?”
丰邑公主倾诉的欲望得到了满足:“长安公说,‘他妻也娶了、妾纳也了、儿子生了、孙子有了,没有宠妾灭妻,也没有废嫡立庶。既不谋反作乱也没有祸国殃民,更不曾将家业都挥霍完,还能给子孙剩下不少,活到七十岁还脑筋清楚不用汤药培着。算得上宗室里叫人省心的了。’三姨听听,这话对是不对?”
梁玉心里厌恶着高阳郡王,然而听了这个结论,也怔住了:“这个说法……居然……没什么毛病?”真是见了鬼了!高阳郡王这样儿居然还不能算个贱人?
丰邑公主道:“可不是。他们呐,心里都在嘀咕着,万一阿爹恼了,还要替高阳郡王求个情呢。”
梁玉奇道:“高阳郡王这样就能脱身了?”
丰邑公主道:“当然啦,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儿么。只要他别把底都掀了,大家面子上过得去,能接着装傻。无论是处分,还是别的什么,都得有一个能说出去的理由。他能有什么把柄啊?认真数下来也就是削点封地、罚个俸禄、放到边远州郡。”
高阳郡王自己跑外边十几年还活蹦乱跳的,这点事对他而言根本是毛毛雨,还不用担心以后再有凌家给他背后捅刀。即使流放,目的也达到了,只要分寸拿捏到位,他是不会有任何损失的。
见到梁玉惊奇的样子,丰邑公主笑得前仰后合:“哎哟,看到三姨真是令人开心。三姨才来京城没两年,过得久了就知道了,就是这个样子的。咱们就看个热闹呗,事发之后甭往阿爹面前凑,别被迁怒就得啦。”
“公主说的是。”
丰邑公主笑完了:“书也听完啦,天也不早了,我也得走啦。三姨,下回新书来了……咦,等等,有抄本吗?给我来一本。”她突发奇想,笑得很暧昧。
“有。阿蛮呐,取一份抄本给公主带回去。”
丰邑公主食指点着下巴,暗想:【他们三个,哪个念故事好听呢?谁念得好听,就叫他睡前念给我听。】儒释道三家,诵读都是基本功,丰邑公主开发出了一个新的游戏项目,拿着抄本迫不及待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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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玉就没有她这样的生活情趣了。
梁玉绝了惹事生非的心之后却发现,日常生活里要忙的事情绝不比作妖要少。宅子办契书的时候被姚家告状搅了局,还得再去办。买来的庄园也近秋收了,这是她第一次执掌一个庄园,也需要了解一下情况。再有为冬天舍粥作准备,还要囤一点米,又有冬衣、药材等等事情。即使不操心梁府里的事,无尘观也够她忙的了。
何况她还得读书!
丰邑公主登车离开,梁玉随后也与吕娘子坐上了王福驾的车,再去办房契的事儿。王福原是梁府的车夫,前阵儿被老徐给抢了生意,此时拿出一身的本事来,将车赶得稳稳的。吕娘子在车上小声说:“三娘还是担心纪公?”
“我想,好人应该是不蠢的,只是有些手段不愿意用罢了。应付这件事,他应该有办法,可就怕他太实在了。”梁玉没有否认自己的担心。如果是宋奇,她就丁点儿不担心,宋奇比纪申可滑头多了。
吕娘子道:“圣人还是明白的。”如果让她想,她只能想出来把姚家交给酷吏去审这样的好主意,但是这一定不是纪申会干的事。唯今只有希望纪申有办法、桓琚真的是个明君了。
车特意在京兆府衙绕了一大圈,梁玉暗中观察,只见京兆府一片安静祥和,连围观的人都没有几丁,昨天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今天却好像被所有人都遗忘了一样。
师生二人心事重重地去办房契,文书极其客气:“何劳炼师亲自过来?”一般人家办这种文书,都是底下人办,了不起最后让主人家画个花押。梁玉道:“本就应该这样的。”便不再多言。文书麻利地给她办好,又说:“炼师不须纳租税。”这就是有度牒的出家人的好处了。
梁玉揣了房契也并无喜色,给吕娘子使了一个眼色,吕娘子便问:“昨天过来看到门口围了好些人,就没有进来,可知道是什么事吗?”
文书是个三十来岁、丢到人堆里就认不出来的男子,笑道:“衙门里还能有什么事呢?小民多了,就是喊冤的,审案是大人的事情,我可不知道。”顺手将笔一搁,笑吟吟地伸展了胳膊,做了个“请”的姿势。
梁玉忽然问道:“这府里人人都像你这样维护纪公的吗?”
文书一愣:“当然。”
梁玉释然一笑:“记着你说的话。”
文书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试探地问:“炼师,可是有什么事……”
梁玉摆摆手,与吕娘子大步走出去了。这就对了,整个府里当然得维护纪申,不然还像话吗?
这股快意跟随着梁玉回到无尘观,又被站在老君殿里的袁樵放大了。梁玉提着衣摆跑了过去:“小先生!”
袁樵眼角余光瞥了瞥左右,脸上维持着冷漠,点点头:“嗯。”手却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来给梁玉:“给,拿去读。我写了注了。”
袁樵近来自思,他让梁玉读书当然是对的,读经史也没有错,但是读出什么来就有问题了。同样的书,有人读出大义,有人看出诡计。不是书不好,不是读书的人不好,乃是不加引导就把她丢进这最渊博、最需要注释的书堆里,是一种不负责任。
每天自己过来教她读书是不现实的。袁樵征得了母亲、祖母的同意,每天拿本《论语》,自己裁了纸条写旁注夹进去粘在页边。拿出教儿子的架式,试图用最浅显的语句去解释、去引导。【叔玉读书也不过一年,比大郎读书的日子还短呢,我不该苛责,该好好帮她。】一本书让他夹成了三本厚,写完就给梁玉送来了。
这是一个足以让严中和哭爹喊娘的厚度,梁玉抱着书,笑问:“这么热的天,揣怀里,热坏了吧?小先生来点冰饮?”
袁樵心里头都要点得断掉了,现实里的脖子硬得像铸铁都不会左右转了:“不、不了,我、我还得抓了严中和回去。”
“啥?!我怎么了?”一个突兀的声音插了进来。
袁樵与梁玉一齐看向大殿门外——说曹操曹操到,严中和来了。他常年累月逃课,每每被袁樵给捉到,好歹是养出来一点警觉。今天看到袁樵,他想先溜为敬的,千不该、万不该,逃走之前多看了那么一眼,只见袁樵进了无尘观,顿时好奇心起摸了过来。
【不对呀,他怎么进去了?】在梁玉的计划里,无尘观渐次开放,外面是书场,借着书场的人气,第一重、第二重都已打开了,第三重的老君殿还是香客止步的,不是梁玉的熟人不让进。
没多会儿,梁玉也回来了,严中和心道:不能够吧?他俩有什么秘密吗?
严中和百爪挠心,好奇已极,悄悄地跟了进去,继而被逮了个正着。被逮到了,严中和也不慌,笑嘻嘻地问:“你们两个做什么呢?那是什么?嘻嘻,好厚一本,都是……诗么?”可算被我拿到把柄了,叫你们再追债!他故意在诗字前停顿了一秒,内容空白让人自己去填。
梁、袁二人既能叫他负债,就不是他能够拿捏的。梁玉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将书递给他:“你要看?”
严中和道:“别诈我!”说着往封皮上瞥了一眼,“啥玩艺儿?《论语》?”
他本来是打算当个君子的,打趣两句就罢了,说出去对哪个都不大好。可是《论语》?万一里头夹了点什么不大雅观的话呢?看了岂不尴尬?
严中和因为妻子的关系,跟梁玉也算熟人了,他伸手在封面上半尺的地方抓了好几抓,还是缩了回去:“我才不看。”
梁玉笑着翻开递到他眼皮子底下,严中和一个闭眼不及,瞄到了一句,然后睁大了眼睛,将书捧了过来翻看,根本没发现“小先生”要将他冻成冰雕的眼神。严中和哗哗翻了十几页,越来越不可思议:“这……真给书啊?不是……”情书?
“小先生”给人正经书,还写了满纸说教的批注,这真是非常的小先生了。
看批注的口气,严中和还以为袁樵在无尘观里养了个儿子。严中和哆嗦着把书合好,深躬着双手捧给梁玉:“三姨,您收好。”能读得下这种书的三姨,那也不是一般人啊!
他仍然怀疑这二位可能有点私情,但促狭之心也被越来越多的崇敬之意给压得不见了。引用《诗》来传情的就见过,正经说教的就只有你们俩!行,你们牛的,惹不起,惹不起!我走了。
严中和手上一轻,头也不敢抬地抱拳道:“打扰了,打扰了,我这就走。”
“等等!”梁、袁二人可不想放过他,异口同声地问,“你的书呢?抄完了没有?”
袁樵说着,长臂一伸,提起了严中和肩上的衣服。梁玉慢悠悠地给他算账:“你还欠我八篇书呢,每月三分利,过期不还利滚利……”
“我的亲娘啊!”严中和跳起来就往外跑,身上的衣服连着袁樵的手,把袁樵也努力往外拽。梁玉含笑看他们走远,心道,哎哟,忘了跟小先生商量一下,纪公那里可怎么收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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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申官场里打滚一直滚到京兆任上,本事就不会比梁玉估计的小了,梁玉也是关心则乱,如果不是很怕纪申出事,她至少能够猜出来纪申有应付这起命案的办法。
提前得了梁玉的提醒,纪申心里也有了数,知道这里面埋着什么雷。纪申当然是有办法的,姚家人就告了一个女儿被婆家害死的案子,他也就只审这一个案子。案子他亲自审的,原告被告都带上了堂。
姚家人一见凌庆眼都红了,当年凌贤妃才得宠的时候,姚家也以为自己可以跟着改善一下生活,做个“舅爷的舅爷”。不意“舅爷”另有盘算,根本不打算带他们这一号鸡犬一块儿升天。
一打照面,更恨了。看看凌庆保养得宜,看着像个四十上下的模样,姚家人满面风霜,三十岁的都有了白发。
姚家老爹已经死了,姚氏的哥哥还活着,冲上来揪着凌庆的领子:“你这个老兔子!绫罗裹了你一身骚肉……”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姚家众人也跟着伸长了手爪往凌庆身上挠去!
纪申一拍醒木:“不得咆哮公堂!统统押下!两下分开,本官分别问案。”
皂班上来先把姚家众人押了下去,纪申缓缓地对凌庆道:“凌翁,有姚氏家人状告府上残害姚氏,也就是你的儿媳,可有此事?”
凌庆两拳藏在袖里,在掌心掐出了月牙,他到京兆府之前下了无数的决心,一定要死扛到底。无论别人说什么,他都否认,姚氏已经死了十七年了,说他家杀人,拿出证据来呀!再有高阳郡王……这个畜牲,好,说他曾在面前侍候,也拿出证据来呀,没有,就是污蔑。反正死活是不能认的。
真到了纪申面前,凌庆咬着牙,又失了开口的勇气。他的女儿已经是贤妃了,他的外孙们封王、外孙女们是公主,他已经穿上了鞋,没了当年的光棍勇气。【姚家的状纸上有没有写?纪申看到了没有?高阳郡王既然肯来,会不会已经宣扬得满天满地都是了?哼!纪申你装什么君子样?你要生来就是乐户,你能比我好吗?你挺着个肚子装什么尊严?当年高阳郡王那个畜牲模样比你还像好人呢!】
纪申见凌庆发呆,叹了一口气,拍一下醒木将凌庆惊醒:“凌翁原有官职,本不必亲至,如今削职,本官已下令闲杂人等不得为观。凌翁只管回答就是,本官只问本案。”纪申将最后六个字咬得很重。
凌庆是个机灵人,听出纪申回护之意,连忙说:“没有的,是他们诬告想要讹诈!”看起来纪申也不是什么正直的人,也是要看娘娘的面子的。
纪申想的却是:【乐户、娈童古已有之,何必揭人伤疤,使人难堪?凌庆委实不堪,然而圣人又有什么错呢?圣人已然骨肉分离,小人竟然还要伤他的心。鲁王、齐王尚在孩提,再逢此变,未免可怜。高阳郡王用心险恶,断不能叫他得逞。京城已是不甚太平,不能再起风浪了。凌氏有罪,以法办之就是了。】
纪申道:“凌翁,本官不欲行刑,犯人有罪,以法办之,绝不连坐无辜。凌翁有罪就认,本官只办此案,绝不会牵连他事,尽可放心。往事已矣,凌翁如果有别的罪过想要自首,本官也接着。如果有人以他事告凌翁,本官再审,本官绝不自己再兴大案。”
这就差明着说“你的破事我都知道了,我不揭你老底,你要是还要脸要命,趁早把这事儿给认了,咱把这案给结了,别叫姚家再说出更不好听的来。”
凌庆也没有什么天真,以为能在京兆府里把姚家给灭了口,可是他也不相信高阳郡王会就此罢手,高阳郡王,十几年的颠沛流离,能就这样算了吗?凌庆试探地问:“若有人不满……”
“那就让他到京兆递状纸,我接。”纪申答得斩钉截铁,他不信高阳郡王还有这胆子,敢直接说凌庆是他昔年小情儿。【娈童又不是犯人,不归我管。】纪申对娈童是没有好感的,但是他明白没有玩弄娈童的人就不会有娈童,高阳郡王为恶更大。
纪申就一个宗旨,告凌家,行,告什么我接什么、审什么,据实审案。想借着跟凌家打官司扯皮扯出来或者“说漏嘴”,又或者让他纪申去查背后的原因,他是不会做这把刀的。他知道凌庆这种人,是真真的小人,得志时骄横,失意时又懂得低头。此时正要威严一些,给凌庆压力,让他认下这杀人的罪,以免引出后面更大的祸患。
凌庆也痛快地说:“是她侍疾不如意,病中焦躁,将她推倒,撞伤了额头毙命。”其实姚氏不是这么死的,是被凌光打死的。
纪申摇头道:“凌翁还是对我说实话吧。你不说实话,我就要审下去,审知情的人了。”
凌庆无奈,只得招了是儿子凌光与儿媳妇不和,将儿媳妇打了个重伤,家里为了掩饰,将儿媳妇草草下葬。他们夫妇是知情的,动手的是凌光。
纪申当庭便判了案,凌光殴妻致死,虽然过去好些年了,杀人就是杀人,也没个过期无效的说法。但是!夫妻之间,以夫为贵,所以打死妻子是比平常杀人偿命要减一等判刑,凌庆夫妇则又适应另一个原则“同居相为隐”,他们不告发儿子是合情合理,甚至部分合法的。
如果是凌庆夫妇杀了儿媳妇,是“尊长”杀了“卑幼”,判罪更轻。如果按照凌庆的说法,是幼卑的儿媳妇侍疾不周,就不是无故杀她而是事出有因,则有可能是赔钱了事。如果说儿媳妇在凌庆病中骂了他,即使被凌光打死了,凌光的罪也很轻,如果是姚氏打了凌庆,凌光打死老婆大约赔岳父点钱就能了结了。
律条就是这么写的,纪申让凌庆把儿子给供出来,已是就本案能给凌家最重的惩罚了。
杀人偿命?在杀老婆、杀儿媳妇这件事情上,是不存在的。
凌光是以杀人减等,也就是个流放,还可以拿钱来赎。因为死的是女儿,又不是给父母养老送终的儿子,就不可能以此为理由再给凌光加刑。但是凌家要赔给姚家钱财,纪申尽量给姚家判得多些,一共也只能判个几百贯而已。【1】
判决下来,凌庆着实松了一口气,对纪申拱拱手,扬长而去。姚家人目瞪口呆,钱也拿着了,也不用像交代的那样舍出命去闹。
可是,然后呢?他们要怎么办呢?姚家人也不傻,当堂叫喊出凌庆的丑事,自己也甭想有好果子吃,最好是半吐半露,让当官儿的自己去查。
可是!他为啥不去查?他凭啥不去查?!为什么不查出凌庆雌伏的丑事,叫凌家几辈儿孙没脸见人?!他们姚家受了十几年的苦,就给几百贯钱就算完了?!
纪申很和蔼地对他们说:“逝者已矣,诸位节哀,先在本府安排的宅子里住几天吧。”他考虑到高阳郡王有可能再利用、报复这家人家,打算多保护他们些时日,看看情况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