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黑杀人夜
“二弟——”韩冲过来,抱住韩让的裤腿,哭丧道:“二弟,大哥一时糊涂,如今已经知错,可是大错铸成,如今,如今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大哥,不如到御前请罪……”到底是嫡亲兄弟,韩让扶起了韩冲,劝道。
“不可!不可!”韩冲面色急变,他不光掩盖了郡主失踪案的案情,更伪造了尸身,派人追杀郡主,这些事一旦认罪,便只有死路一条。
“二弟,你要救救我啊,大哥现在骑虎难下,认罪就是一死,难道你就忍心见大哥人头落地吗?!”
韩让闻言,也是一窒,他为人虽然心狠手辣,但却是极顾念兄弟妹之情,韩家兄妹幼年父母双亡,都是靠老大韩冲拉扯长大,故而才对其深信不疑,正为难之际,又听韩冲急声哭道:
“这些年里,地方上的孝敬,我也往安阳送了不少,两位弟弟官路上的打点,我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些也就罢了,昔日父母去时,弟弟妹妹都还小,我一人赚钱养家,在肉铺当学徒,什么苦活脏活累活都干,逢老板心情好,赏我二两肉,我也都不舍得吃,包回家分与弟妹们吃,还记得有一年冬天二弟你病了,我在铺里偷了几根带肉的骨头想回家熬汤给你补身子,叫人发现,打得皮开肉绽……二弟啊,难道这些你都忘记了吗?如今大哥是做错了事,可看在一场兄弟的请份上,救救大哥吧!”
那时候韩冲也不过十三四岁而已,就要一人养活三个弟弟妹妹,没爹妈的孩子少不得受人欺负,常常就是韩冲护着他们,跟人打得头破血流;家里缺粮少米,他一个人出去偷偷干苦力;自己省吃俭用,为的就是他们兄妹整整齐齐的走出去……那种苦日子,万般心酸,不忍回首。
虽然发家后,他们为怕韩冲莽撞,在安阳城里惹祸,才为他谋了外放,但是安阳城里处处关节,韩让、韩进两人出身低微,又是靠着裙带关系入仕,故而在仕途上也颇有不顺,他二人无甚家底,也一直都靠着韩冲在外利用权职捞得的民脂民膏来打点,才能升到今天的官职。
他们的官坐得越大,才能让宫里的妹妹越抬得起头,同样妹妹的分位越是尊贵,他们才越是官路顺畅,而这一切的最终目标,就是指望太子能落马,三皇子能成为太子,日后登基,他们韩家才能真正的扬眉吐气。
韩让被韩冲的一番话说得眼泪直流,幼年的记忆纷纷涌上心头,苦叹一声,伸手将大哥拉了起来,道:“大哥,哎,难道以为二弟就是那等没有良心的人吗?对大哥见死不救?”
“我们兄妹一直苦熬,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真正的扬眉吐气,如今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大哥被治罪,弟弟们受牵连事小,只怕三妹也会受圣上怪罪,更别提阻碍了三皇子……”
韩让想了想,大哥被治罪,他们怕是也逃脱不了牵,而且也已经得罪了长公主……
“所以,大哥就只有死路一条吗?!”韩冲绝望了。
韩让扭过头去,不忍看他。
韩冲苦笑,退了一步,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对着自己的脖子,咬了咬牙,闭上眼——
韩让回头,突然见此状,急忙阻止,去抢他的匕首,喝道:“大哥,你——”
“是大哥愚笨,落到这种地步,还连累了你们,我……让大哥死吧……大哥一把年纪了,不想受那牢狱之苦,断头之刑。”韩冲哭道,不肯放手。
韩让不忍,两人便僵持。
“二弟,让我去吧,我只恨,我好恨,我化作厉鬼永不超生也不会放过那个害死宝儿的凶手!”
韩冲恨意滔天,想到自家兄弟也不肯帮他,又为此绝望之极,当着韩让就要寻死,也是因为他心底到底是怨恨的,这会韩让如若一放手,他便要引颈了,韩让也无奈,半晌叹道:“大哥,好,大哥,便算是二弟还你的恩情……”
韩冲闻言一愣,看着韩让,终于手上一松,匕首被韩让抢过。
韩让将匕首丢开,皱眉想了片刻,才道:“我亦不忍见大哥落到这地步,倒是有一方法,可到底如何,听天由命吧。”实际上,他也是无可奈何,只是到底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韩冲命丧黄泉,这般垂死挣扎,权当是还了大哥当年的抚养之恩,尽尽人事罢了。
“此话怎讲?”
“大哥,我看那长公主如今已经很不如从前,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死咬到底吧。”
这世上之事,但凡逃不过一个盛极而衰,昔日长公主助圣上登基,那么多年里,颇得圣上信任,暗地里,她为圣上做过一些不好出面处置的事,明面上,许多人便是靠着长公主得到了提拔和重用,到如今,虽看上去没有干政,却和朝堂上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尤其政治势力一旦建立,就有很多事身不由己。
圣眷太过,到如今便到了一个很尴尬的境况,韩让只知道一个死道理,当年长公主长女出世,即封了郡主之位,如今小公子却还只是小公子。
不管圣上用什么话宽慰长公主,这显然已经说明了,圣上已经没有过去那么信任她。韩夫人年初时就有带话,圣上对长公主已有芥蒂,叫他们不要站错队,果不其然,之后几次弹劾的那些官员中,不少便是出自长公主门下。
所以,之前长公主就已经怀疑韩家,如果不是被压制,还是当年鼎盛之时,岂不是早对韩家下手了么?
“如何死咬?”韩冲忙问。
“大哥,事不宜迟,怕是长公主会去告御状,我马上捡几张缉拿盗匪的画像,命人到街上去搜,趁机在路上阻她一阻,而你……你在建安弄的口供,证词是留在建安的府衙,还是带来了?”韩让道。
“有些在建安的府衙,我捡了一些要紧的带在身边!”
“这样,你要抢在长公主之前进宫面圣,若是遇到阻拦,不防找敬事房的魏公公想办法,他是三妹的人,你见了圣上,先发制人,告她一个昭荣郡主纵奴行凶,杀害你儿子——”
“啊?告御状?”韩冲吓了一吓。
“大哥……”韩让苦笑:“如今已经架在了火上,你不告昭荣郡主,长公主便要告你,还能如何?我便立即去告病假,一刻都不耽误的赶往建安,收拾那边的烂摊子,该收买的收买,该杀的杀,你先不是鼓捣了些风声,说那昭荣郡主和家奴之间似有些不清不楚吗?如果昭荣郡主和家奴私奔,路上被宝儿撞破,杀人灭口也就有动机了不是?”
“啊!二弟,你说得极是!”韩冲万分惊喜,韩让一席话,让他慌乱中找到了一丝方向。
“大哥,这却是没办法中的办法,我办妥了便弄些证据尽快送回安阳,你的人需得全部听从我的命令,找一个知情的心腹路上将事情细细将事情跟我说明白,另外就是你要记得,做这些事我都不会在人前露面,万一事情败了,你便是打死,也不能供出弟弟,更不能与三妹扯上关系,就说我们都被你蒙蔽了,毫不知情…大哥莫怪二弟,不是我怀有二心,我们兄弟几个,不能全部都搭在这事儿上,不然事后,谁来打点谁来照顾宫里的妹妹和侄儿?”
“二弟,是大哥拖累你们了,是大哥不好,呜呜。”韩冲以袖子捂脸,不禁哭道。
韩让看着大哥,虽然恨他无知莽撞,却也是无可奈何,摇了摇头,自去了。
既然是面圣,穿戴也必然不能随便(有品级的妇人着相应品级的朝服面圣乃制度),长公主换上了正式的朝服,身穿十二层五华凤羽裙,头戴凌霞云冠,披金缕红瑚披肩,腰间扣着含珠双凤玉福带,原本就美丽清雅的长公主,此刻显得更加尊贵大气。
长公主摆开了公主仪仗,往着皇宫而去。
是的,长公主在路上正好遇见了城里缉拿盗匪,几条街被封锁了,却也没因此耽误很久,领头的佐领得知公主要过去,过来拜见,请罪,之后便放了行,还亲自护送了长公主几条街。
而等长公主到了皇宫,南都郡守韩冲,则已经跪在了御前。
错失一盏茶的功夫,原告变成了被告……
长公主,有没人告诉你,等女人换衣服的时间,可以改变这世上的许多事?
不过,看起来,你已经知道了。
(XOXO,忍不住,你们懂的)
☆、第四十四章
长公主赵清着实没有见过这样的无耻之徒,谋害郡主,买凶杀人,竟然还敢反咬一口,莫看她还端着仪态,面色平静,那是不喜怒形于色的修养,但内心简直怒火中烧。
长公主左右环顾,见墙壁那里放着一只青瓷花瓶,花瓶里还插着一朵今早在花园采摘的龙须海棠。她眼神一眯,款款去将花瓶抱在怀里,仪态万千的向那韩冲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