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黑杀人夜
韩冲见长公主此举,也觉得莫名其妙,但见长公主捻指为兰,拇指指腹与中指之间夹起那朵龙须海棠轻轻嗅了嗅,而后递给韩冲,朱唇轻启道:“韩郡守请接过这朵花细看,此花有何不同?”
轻言慢语,但气势逼人,韩冲想御前也不怕有诈,便伸手接住。
不想便是在思量这朵花到底有何与众不同的时候,长公主举瓶,用力朝那韩冲头上砸过去,那韩冲顿时哎哟一声,额头破开,血流如注,他忙丢开手里的花去按住额头。
长公主深深吸了一口气,回身望着皇帝一脸无辜,挺身把秀发往耳后缕了缕,广袖一扬,对着皇帝恭顺的行礼,慢条斯理的道:“方才臣妹见那龙须海滩开的娇艳,想让韩郡守也欣赏欣赏,不料失了手,请陛下恕罪。”
她可是长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被一个杀猪户出身的欺负到委委屈屈哭哭啼啼,那才是她无法允许的!
只是,长公主,你敢不敢编得更有诚意一点!
韩冲目瞪口呆的看着长公主,这就是传说中温文尔雅的长公主?怎么跟她女儿是一路货色!
而金銮宝座上的皇帝赵洵,不禁以掌捂脸,表达了一下很头疼的状态。
都说当皇帝的乃是孤家寡人,果不其然,年纪越大,赵洵的性子越是多疑善变,但和长公主兄妹情深这么多年,虽然他不喜其揽权,但对于长公主的其他方面却是多有包容。
只要不涉及他的皇权,长公主还是他愿意维系亲情的存在。
尤其是如今他性子古怪,看什么都有偏见,若是十全十美的人反遭他猜忌,略有性子的,他反倒觉得是真性情。再者,当年做了那些事情的长公主,又怎么会如外表一样,是个端庄大度的?赵洵心知肚明。
不过,赵洵还是决定表现的更加公正严明一些。眼下这两人如今各执一词,哪有不问而判的道理,所以他调整了一下状态,挥手叫太监去叫太医过来,然后扭头严厉的斥责长公主道:“既然是失手,皇妹至少要向韩爱卿陪个不是才是!”
……韩冲愣了愣,陛下,她她她明明是故意的呀。
长公主既然敢做,也差不多料到了皇兄的反应,回头便对那韩冲笑道:“本宫失手,韩郡守可莫跟本宫计较才是!”
圣上偏心如此明显,韩冲心里直打鼓,拿袖子捂着额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嘴上连道:“不敢不敢。”心里可愁坏了他想,暗道二弟可别出了馊主意。
赵洵见韩冲可怜,令人赐了座,另遣了一个小太监去催促太医。然后又叫长公主平身,问了一下昭荣郡主的病情,说起女儿,长公主才是真的伤了心,捻起了帕子,拭了拭泪,说了女儿的情况不太好,还请陛下严惩凶手,说着看了韩冲一眼。
太医很快过来,给韩郡守包了伤口。
赵洵理了理头绪,之前张纤失踪的事动静闹得不小,如今这边说,昭荣郡主不是失踪,实乃纵奴行凶,杀害了被害人韩三宝,事发之后心虚躲了起来,之前的证人的种种口供都未有郡主反抗过那歹人,怀疑并非胁迫。
那边说,昭荣郡主是受了被害人韩三宝的迫害,因而才纵奴杀人,随后准备直往安阳请罪,却不想受到杀手追杀,怀疑是拿韩冲涉嫌谋害郡主。
这里头至少证明了一件事,韩三宝的死和昭荣郡主脱不了关系。
而在长公主来之前,韩冲还有一席话,赵洵没有告诉长公主,他说,有证人供出,昭荣郡主和那名护卫是在私奔的途中被韩三宝撞见,于是韩三宝才有了之后的杀身之祸。
此事关于郡主名节,赵洵不愿意自己说出让长公主伤心的话。而且这两方不管何人是真,何人是假,都已经将案情闹大了,必有一方,将要严惩不贷!
但这件事要如何抉择?如何操作?赵洵一通沉默,殿上的人也不敢多做声,尤其是韩冲,心中更是没底,担心皇帝陛下会整个儿偏向长公主。
倒是未必,方才赵洵偏帮长公主,是不想为了个旁人伤了长公主的颜面和感情,更因为此事在他看来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但案子涉及人命和礼法信义,又是另一回事。
一方是他爱妃的娘家人,三皇子的舅家,朝中新贵,一方是盘踞多年的长公主之女,这件事赵洵很快做了决定:
“皇妹不用担心,总还要先救回人再说,朕便派太医正赵国安驻你府上,全力救回侄女儿的性命,如若救不回,便将赵国安论罪。”
太医正赵国安,妙手回春赛神医,他在宫中只为两个人问诊,一个是太后,一个是皇帝,便可知医术有多么了得,多么得皇帝的器重。
长公主俯身谢过圣上。
“调理好她的身子,朕便要将此案交给大理寺来审理了。大理寺卿吴为隶素来明察秋毫,断案公正,便交给他来主审。”赵洵顿了顿道:“作奸犯科的,必要受国家律法制裁,蒙冤含屈的,也必要讨回公道,我大昭以法治国,非朕一人决断,你二人也不必在此争论不休,都回去吧!”
皇帝陛下的话落地有声,威严赫赫,不容置疑,长公主和韩冲也都只好退下。
殿外,长公主喊韩冲:“韩冲!”
那韩冲虽恨张纤害死他的儿子,但毕竟心虚,总没有长公主那么理直气壮,听到长公主喊他,只好接下去:“长公主,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们便交给大理寺决断好了。”
呵,长公主却是一声冷笑:“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清楚。”
说着,长公主款款上前,与韩冲交身而过的时候略顿了顿,以一种温柔得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道:“……你们最好要有觉悟,本宫不会放过你们的。”
长公主说的是你们,而非某一个人,方才街上那封街的佐领可是带着她多绕了两条路,不要以为轻易就可以将她玩弄,她已经确定了敌人,所以,从现在起,她正式站在了韩家所有人的敌对面。
三皇子殿下,小心姑母不疼你哦~
昭荣郡主的病,说危急,却不是其难杂症,以赵国安这个超级大国手来治,乃是大材小用了,关键是退热,而郡主的身子骨这会儿虚弱,药性太狠反受其害,药性太缓,拖长了时间就算是救回了却烧坏了脑子怎么办,确实不好拿捏,可那么多人盯着他呢,郡主若是有事,他可是要论罪的。
赵太医二话不说,撸袖子,干活,刷刷刷药箱子打开,布包一斗,露出一溜排长针,乃是赵氏独门暗器……呃,是独门绝技“回天丁”。
好吧,过程不表,经过几番折腾,昭荣郡主第二天就退热了。
其实,张纤竟然能撑回来,就已经说明了她的求生意志有多么顽强,有理由相信,就算命里她注定要死在这一劫上,也必然是死不断气的那种——好容易回来了,亏不死她呀这是!
不管怎么说,赵太医让她少受了几天的苦,长公主感激涕零,打赏了好些银两,赵太医捋了捋胡子,推脱了几句,便让童子收下了
赵太医又住了两日,亲自为郡主调理身体,除了汤药之外,独门针灸,定穴艾灸,还有药膳,他可没有忘记,这位郡主康复之后,便要身陷于一桩官司当中。
等到理顺了,他才将事情细细交代给另一位太医,回宫去了,宫里的皇上、太后向来都是由他来请脉调养,虽然有圣旨,可难道真为个郡主就把皇上、太后摆到两边去了不成?
所以说,别天真了。
张纤身体渐渐好转,长公主便放心了下来,她日日都过来,驸马高光孤也很过来看望过几回,只因张纤身上病着,为了怕过病气,故而她那从未一见的弟弟便一直没有露面。
到这时,长公主才向张纤交代了要过堂一事,并要她将事情细细说与自己听一遍。张纤便说了,内容与呼烈儿说的也对得上去。
长公主之前派了一些暗探出去找张纤,回来向她报了一些事,其中说到建安那边有些对郡主不利的风声,将郡主说得很是不堪,与一个家奴有点关系。
她观察女儿的神色,虽然女儿强调那家奴的忠勇,为其求赏,过问了他的伤势情况并嘱咐在她病期请自己好好照拂他一二,但并未显出少女羞涩之态,仅仅是流露出了感激之意。也暗中观察过跟女儿一起回来的家奴,老实说,其实她并不是很担心那些流言的真实性,谁的女儿谁了解,阿纤绝对不会爱上一个贱民,那太不符合她的品味了……那么这些风声,怕是有人恶意散播了。
长公主完全相信了自己的女儿,她的女儿从小就是这样,不会欺骗她,这是一件好事,不是所有母女都能做到坦诚,只不过坦诚的后果就是,她得帮她收拾混乱的局面。(也就是张纤不得不坦诚的原因)
只是长公主心里对女儿还是有所责怪的,如果她不那么任性,出事之后留在建安,让丰娘和费家出面处理,也不会弄得自己险些丧命,只是女儿经历大难,如今才好一点,她又怎么忍心这个时候责怪她,只好压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冤枉我。。。我没有要虐女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