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黑杀人夜
长公主高高举起的手,终究没有打下来,上次打了她,女儿难过了那么久,当母亲的人于心何忍。
“你太让我失望了。”
张纤脸色苍白,低头不发一言。
“母亲并非迂腐之人,你喜欢任何一个大昭子民,哪怕是平民,本宫未必不会接纳,不过是多给他谋一个功名罢了,扶一个人平步青云,这点本事本宫还是有的,可为什么偏偏是他?”
“他是一个杂种!”长公主是动怒了,顾不上口出恶言:“他在大昭不会有任何前途,且不说身份能不能配你,你和他之前就已经传出许多流言,那么你现在这样,你是想让你自己蒙羞,还是想让本宫替你蒙羞?!”
如果此事传扬出去,绝对是丑闻,将会整个毁掉张纤,别人会怎样猜测?哦,原来长公主家的昭荣郡主早就和马奴有染,两个人从建安到安阳一路,谁知道发生过什么事?原来那韩家的少爷没有说错,他们果真是一对狗男女,诸如此类。
“不光你自己毫无名誉可言,说本宫养女不教以致伤风败德也罢了,你的弟弟杰儿还小,他以后要娶妻,还有还有大把的前途,难道就因为你的缘故,日后都要背后被人戳脊梁骨吗?”
“如果是你一个这样的孩子,你为什么拼死都要回来?你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伤害你的家人,为了伤本宫的心!”
“母亲,不是这样的。”张纤泪流满面,跪了下来:“母亲……”
见女儿这样,长公主怎能不难过,叹了口气,语气随之轻缓了一些,她苦口婆心的道:“你自小到大,锦衣玉食,受人追捧,轻而易举就能得到别人也许一辈子都得不到的尊荣,你真的要放弃这些吗?牺牲你的尊贵,牺牲你家人的名誉,只为了成全你和一个男人朝不保夕的感情?”
呼烈儿可以给张纤自己的一切,可他的一切未必能满足她,他曾迫于生活卖身为奴,这样的人到底要如何才能照料得了娇生惯养的她?
雪山上的花朵很美丽,勇士的爱更加弥足珍贵,只是如果张纤真的做出了这样的选择,那么她就回不了头了。
而这些,张纤都知道。
“我不会。”张纤低着头,下巴上有一滴晶莹的泪珠滴下,落在她的裙摆上,晕开。
“我是昭荣郡主,我的母亲是大昭大义长公主,我怎么会做出让自己和家人蒙羞的事情?”张纤的声音,就像死潭之水,无悲无喜。
她举袖拭泪,等到再昂起头,只见她唇角微微一笑,红着眼睛却故作一派天真的模样道:“母亲,女儿从未有过那等心思,不过是,不过是无趣了,寻个人开心罢了,是我玩过火了么,母亲怎么当真了?”
她的谎言,虚假得一击必穿,但是长公主没有拆穿,她们母女同样需要台阶下。
长公主扶起张纤,张纤便起来,又道:“女儿是什么样子的人,难道母亲不知道?女儿……又怎么会认真?”
“本宫不管你认不认真,那人都不能留下了。”长公主不愿责备女儿,但对付呼烈儿不会手下留情。
“母亲——”
长公主的手段,张纤很清楚,呼烈儿无权无势,孤身一人,长公主要对付他实在再简单不过,就像是今天这一番话,既然挑明了,那么自己的态度将直接决定呼烈儿的生死。
不要以为一意孤行,就可以和呼烈儿双宿双飞,长公主只是想挽回女儿,她很清楚后果,是决计不会让张纤做傻事的。
这也是张纤为什么不承认的原因,现在听到母亲的话,心中更加恐惧,唯恐她对呼烈儿不利,不禁哀求道:“这事因女儿而起,便让女儿来处置吧,女儿和他其实并未发生什么,那样的人在女儿看来,不过……”
张纤梗住了,几乎难以说下去,她吸了口气,勉强笑道:“……就和猫儿狗儿似的,无趣了便耍弄一番,并未发生什么,念在他对女儿有过救命之恩的情分上,赶出去就是了。”
长公主闻言,异样的看了张纤一眼。
“动静弄大了,还当跟真的似的,到底有多么大不了的事啊,就交给女儿来解决吧,对了,上次在女儿丹凤山有见到费家大表哥,母亲何时请人家来公主府做客,女儿有些婉容的事情,要托他带个口信给她呢。”张纤假装看不懂那眼神,撒娇道。
长公主有心撮合费沂和张纤,张纤是知道的,不过一直很是抗拒,这会儿为了呼烈儿也不管了,暗示她可以考虑费沂。
长公主也明白,这种事不可硬来,否则倒把女儿往外推了,她道:“依你,不过如果你解决不了,只管交给母亲。”长公主含笑,轻轻安抚一般的轻轻拍了拍张纤的臂膀,缓缓道:“母亲一定会帮你处置得……毫无后顾之忧。”
长公主笑得温柔,可是最后一句却让张纤不禁打了个寒战,长公主若是想要一个人彻底消失,易如反掌。
“母亲放心吧,给我三天时间,不,两天之内,明天就要去冬狩了,等冬狩回来,我就赶走他,好吗?”张纤小心翼翼的道。
考虑到现在天色不早,而明天就要去冬狩,长公主才肯同意张纤的提议,张纤仿佛知道错了一般,羞怯的低下头去,刘海掩藏住了她的脸色,所以长公主看不到她脸上渐渐消失的笑容,更不会知道她的心已经痛到了没有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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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狩乃是一件盛事,这个活动要持续一天,晚上营地里还会点起篝火举办盛宴,次日众人才会随圣驾一同离去。
安阳城中的亲贵们以能够参加为荣,若是能够在冬狩中得到圣上的赞誉,那是极高的荣誉。
如果说之前还不明白张纤在馥雅郡主和太子之间起了多么大的作用,那么从太子始终对馥雅郡主视而不见的态度,就能知道了。
馥雅郡主拼命想要掩饰自己的伤心,奈何她就不是一个惯于掩饰的人,她见太子讨厌自己,便不敢上前让太子不开心,眼睁睁的看着太子、大皇子、以及张纤一队,拜别圣上之后往密林深处而去。
这一天的气氛十分诡异,赵荻发现了,馥雅郡主那俏生生胆怯怯的缩在人群里不敢上前也就不说了,太子的心情似乎也不好,好像一心只想猎到猎物,但实际上显得有些焦躁。
而张纤居然也很诡异,太子和馥雅郡主之间发生芥蒂,最得意的应该莫过于她,可她竟然显得漠不关心,不止没有趁机接近太子,还一脸郁郁寡欢,像是有其他心事的模样。
这个世界怎么了?赵荻翻了翻白眼。
天子带亲贵们出来狩猎这种事,围场这边早就轻车熟路,地盘都分画好了,凶猛的野兽被抓住关起来,另外投放了许多不具备杀伤力动物进去,因此大家都知道哪一块地盘是属于圣上这边的,哪一块是属于太子这边的,哪一块是他们自己的,这样的好处就在于,大家都会有收获,一般也不会出现超过圣上或者太子这种尴尬的事情发生。
太子只要优哉游哉的,也会有所收获,但太子现在有些焦躁,张纤的心情也不好,两人相中了猎物,居然各自放马狂追起来,看的赵荻直摇头,拜托,这是狩猎,不是发泄好不好,都有点道德行不行?
因太子往另一边去,随人们当然以太子为重,赵荻担心张纤无人照应,想了想,还是跟着追了过去。
但是他并不知,张纤并非无人照应,密林里的呼烈儿紧随张纤,今天他也发现张纤不对劲了,而狩猎本就是一件有危险的活动,因而他才会暗中保护她。
张纤追丢了一只麋鹿,又看到一只獐子,抬起小弩瞄准,一箭射过去,而同时她身侧又有一箭飞过去,两箭同时射中,纤回身一看,是赵荻。
张纤射穿了脖子,而赵荻射中了眼睛。
赵荻下马,把猎物看了仔细,然后嗤笑了一声,对张纤道:“让给你罢。”
明明看到她在射箭,偏偏要补一箭,明摆着是跟她找不痛快,上次两人又闹了个不欢而散,赵荻的心眼也忒小了。
若是平时,张纤怕是要炸毛了,但今天奇怪的是,她竟然一言不发的下马,将獐子丢到马背上的筐里。
她的异状让赵荻十分不解,而张纤就在要上马的时候,无意中的一瞥,突然看见了远处树后的呼烈儿的身影。
她一顿,回过头来,假装没有看到。
赵荻正要上马,却听到张纤喊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