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纤 第89章

作者:月黑杀人夜 标签: 古代言情

  

  “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当张纤转身,再看不到之前的黯然,取而代之的是仿佛毫不期待,也毫不在意的微笑。

  

  只这一句,呼烈儿就确定她果然在林中看见了他。

  

  呼烈儿并非那等轻贱之人,林中看到张纤与大皇子私会,自然心中愤怒异常,他在长公主府别无牵挂,若是连她也这样,他再也没有待下去的理由了,故而的确打算一走了之,却在半途,又折了回来。

  

  心里装了一个人,就算她再不好,也忍不住为她找各种理由,也许她是有缘故的,有苦衷的,最后他发现,若是不回来问个清楚,怕是永远也不会死心。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男欢女爱,郎情妾意,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张纤道。

  

  “你和他郎情妾意,那么我算什么?”呼烈儿握手成拳,隐在袖中,因太用力而微微发抖。

  

  张纤摇头,笑道:“难道你没看出来,我们根本就什么都不算。”

  

  如此一来,他情深意切的要她随他走,似乎成了一件极其可笑的事。

  

  “对不起,上次我说谎了,我和你之间,其实确实是你一厢情愿。”张纤叹息着,同情的看了呼烈儿一眼,就在妆台前坐下,随手拿了一个细齿檀木梳,皓腕轻抬,梳理自己的头发。她的头发乌黑而柔顺,就像是最光泽的黑缎一般。

  

  “我不过一个整日养尊处优的郡主,无所事事了,便拿你这样的人消遣,你又不是才知道,真是傻,怎么居然当真了?”

  

  呼烈儿在逃亡之时曾这样说过张纤,那时他还不了解她,后来他了解了,便爱上了她。可如今她又说着这样的话,如何不令他痛彻心扉。

  

  突然,他一个箭步上前,捉住张纤持梳的那只手的手腕,沉声问:“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你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难道是有人逼迫你?”

  

  只要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只要她有半分的表示,他都愿意相信这并非她的本意。

  可惜事实总是万分残酷——

  

  张纤奇怪的道:“你的想法未免太奇怪了,难道顺着你便是好的,不顺着你,便是有人逼迫?我是什么样子的人,你以为你真的了解吗?”

  

  “让我告诉你我是什么样子的人,我千方百计的回到安阳,因为我放不下这里荣华富贵的生活,我是昭荣郡主,太子或者大皇子,他们这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才是配得上我的人,而你算什么?你不过是个马奴,难道要我一个堂堂郡主,放下唾手可得的一切,去陪你过那种朝不保夕的生活?到底是我太残忍,还是你太天真?”

  

  张纤的话让呼烈儿冷到心底,她不是一个能被人一眼看穿的女子,她会说谎,会耍小手段,但她的内心像火一般执着而真实,她真正的美丽,超乎于她的外表,呼烈儿之前以为自己懂,但现在他突然不懂了。

  

  “你从未想过和我一起走?”

  

  “从未。”张纤斩钉截铁。

  

  “所以这是你的选择?你要我死心?”

  

  “是想你认清现实,那个和你一起从建安一路到安阳的女子,并不是真正的我,你失陷的,一直是自己的幻想,我曾经觉得这样很有趣,但是现在,又觉得厌烦了,我已经有了新的乐趣……你真没必要再回来了。”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呼烈儿的尊严已经被践踏得一塌糊涂,纵使他愿意为她去采摘最险峻的山峰上最美的那朵花,但对于她,这都是毫无意义的。

  

  呼烈儿看着面前这个用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说着残忍话语的女子,松开了握着她手腕的手,她的态度坚决,可他也不是傻瓜。

  

  呼烈儿拉起她的另一只手,取出被她攥得紧紧的那支梅花。

  

  如果她真的丝毫不在意,为什么又攥得这么紧?就好像……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一样。

  

  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她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郡主,其实是你自己不懂你自己……”呼烈儿深深的望着张纤,最后一次,抬起她的手,俯身在她手背上烙下他的吻。

  

  “……你原本可以成为更好的人。”

  

  当所有的希望变成泡影,当心爱的人只愿他消失,呼烈儿便果真义无反顾的消失在了幽暗的夜幕之中,这一次,不会再回头。

  

  雄鹰应该翱翔于天际,与天比高,投身长公主府不过一时之选,若非是为了她,他何必屈于人下?

  现在他自由了,也不知该感谢她,还是恨她。

  

  望着窗外的夜色,张纤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哭,她强忍着不让眼眶中的泪留下,不能哭,但是可以笑,在无人注视下,她抿嘴笑了笑,喃喃道:

  

  “对不起……我永远都没有办法,成为更好的人了。”

  

  呼烈儿从长公主府出来,踏着夜色,穿梭于街巷之内,夜晚的街巷不再如白天那么繁华,冷风卷起酒幡,平添了一点萧索的冷寂。

  

  他像一个失去了所有的浪人,不知所思,不知所想,心头空洞的的一片,仿佛痛得连痛的感觉都没有了,直到在一条小巷被人堵截。

  

  大约有十余人,将他前后包抄,个个手持刀剑,身手不凡。

  

  呼烈儿这会儿正是需要发泄,势如开了笼的猛虎,也不二话,一手持刀,另一手一抖,匕首滑落到了手上。

  

  便在呼烈儿陷入一场血战之际,另一边,长公主府,青娥于睡梦之中,被人拽了起来,她还未明白发生了何时,只见自己的屋子里不知何时闯进来一屋子人,两个老嬷嬷将她压在床上,她的好姐妹,一贯听她话的丹寇在她枕头下一摸,摸出一包东西,打开一看,都是些首饰,而这些首饰,都是昭荣郡主之物。

  

  “这不是——”青娥心中一慌,还没等她辩解,便有人用布堵住了她的嘴巴。

  

  青娥又惊又怕,动弹不得,又不能说话,只好流着眼泪摇头。

  

  丹寇见她可怜,虽然不忍,也不敢多说,只将首饰交给一个老嬷嬷,于是青娥便一伙人五花大绑起,然后将她押走。

  

  丹寇和为首的两个嬷嬷便回郡主身边复命。

  

  张纤在自己屋里,连衣裳都没有换,头发也未曾梳起,她坐在妆台前,仿佛一直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动也不动,直到丹寇和嬷嬷们进来请示。

  

  “我不过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青娥既然做了这样的事,自然是交给母亲处理的,你们便把她押到母亲那里,就说我说的,这个青娥,本郡主是容不得了。”

  

  青娥和红胭,都是自幼侍奉张纤的,感情不必旁人,当年因皇后之事,红胭被无辜牵连,于是才有后来的丹寇顶上,但若说起来,青娥才是昭荣郡主身边侍奉最久的侍女,故而张纤才一再容她。

  

  可恨的却是这丫头,一而再的出卖她,却也不想想,自己的主子,到底是她,还是长公主,到底决定她生死的是谁。

  

  她的小心思,张纤早有察觉,不过是对太子芳心暗许,如果自己能成为太子妃,那么她必然也会更近于太子了,区区一个侍女,张纤不动她,是因为还没将她放在眼里。

  

  她和呼烈儿之事,到底是怎么被长公主知道的,如果真要查,难道以张纤之能,还查不出来吗?

  

  “你们去吧,丹寇留下,伺候本郡主更衣。”

  

  于是嬷嬷们屏息而退,丹寇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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