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草莓酱w
归根结底,卫鸿已经有了妻子,还娶他姐姐做妾,娶了还不管不顾,将怀孕的她留在王府,自己出去征战八年才归,他始终认为,卫鸿才是造成她姐姐自缢身亡的罪魁祸首。
卫鸿叹了口气,脸上颓丧,“我错了,别的我都认,你打死我也行,但你不能带卫枭走。”
“留他在这里,让我左家的骨血再被你害死吗?”左执冷哼一声。
卫鸿心中一痛,说道:“我不会,我在莺歌坟前发过誓,我一定保护好他,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半响,左执轻笑一声,极为不屑,“卫鸿,以你如今所面临的形势,卫枭跟在你身边只会受你连累。”
他话中的嘲讽刻薄十分刺耳,卫束听不下去了,替他大哥说话:“我说摄政王,你就算是卫枭的亲舅舅也无权带他走,我大哥说了会保护他,纵然卫家真出了事,他是卫家的子孙,是我大哥的骨肉,父子一体,谈什么受牵连。”
此话一出,左执还未及反驳,卫鸿先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那架势像要把肺管子都咳出来了。
等他止住咳嗽,卫枭低声开口:“我不走。”
面对多年寻找他娘的舅舅,卫枭不会也没有理由为卫鸿说话,但从八岁开始,虽然他素来冷淡,也没叫过卫鸿一声爹,可卫鸿投注在他身上的爱和关怀不是假的,在他最需要,最无助绝望之时,这个人在他身边,为他撑起一方天地。
左执对卫枭了解不深,但想到他姐姐的脾气,他瞬间明白,卫枭不会跟他走。
“罢了,卫鸿你记住,若是没有卫枭,哪怕两国开战,我也必要杀了你,他执意留在大梁,但若为此受了你的拖累,我绝不饶你。”
前院很安静,只有左执沉冷的声音不断回响,卫鸿撑起身体,看着他认真道:“你放心,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比我的命,比卫家一门荣辱还要重要。”
许是他的承诺太过郑重,左执一时也没有再冷嘲热讽,他无视卫鸿,起身走到卫枭面前。
“带我去看看你娘生前住的地方。”
卫枭抬头,看进一双灰色的眼眸中,恍惚间,他像是穿过记忆回到从前仰视着那个温柔又残酷的女子。
他起身绕过左执向院门走去,左执微微一愣,转身跟上。
两人来到卫枭从前住的破旧小院,左执这个讲究的人,竟然没说什么,他观察着院子里的一草一木,最后目光随着少年落在那棵槐树上。
“她……走之前说了什么?”左执斟酌着问道。
卫枭摇头,进了小屋,把从树下挖出来的小箱子交给左执。
“血参我用掉了,其余的都在这里,还有这把刀,你想要也一并拿去。”
左执捧着箱子看了又看,最终也没有打开,这是莺歌与他分开逃亡之时身上带的东西,里面有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刀我不要,这个箱子我便带走了。”
两人沉默的站在院中,发现除了从前,并没什么好说的。可说起从前,如同将两个人愈合的伤口重新撕开,那种痛,一时没有人愿意去触碰。
“卫枭,你真不跟我走?”左执抚了抚陈旧的箱子,再一次问道。
“姜国有最好的战马,最好的兵器,甚至你想要,我就让你做……”他顿了顿,说道:“总之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卫枭淡淡开口:“让我做姜国皇帝吗?”
他看了看左执,洞悉了他的内心,“姜国现在的小皇帝,他亲爹为左家平反,给你高官厚禄,你真能忍心抢他儿子的皇位?”
“左执,你不是这样的人。”
左执沉默了一瞬,哼笑道:“那又如何,姜国的朝政大权掌握在我一个人手中,小皇帝不过是个愚蠢又爱哭的小鬼。”
他说起姜国小皇帝时,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和无奈。
两个人脾气太像,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左执抱着莺歌儿的箱子离开,他走到院门口,回头看见站在树下的少年,皱了皱眉。
“既然你不肯跟我走,我也不劝了,卫鸿如今处境艰难,伴君如伴虎,何况你们的大梁皇帝,看着并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帝王。”
“你要小心他。”左执双眉紧锁,“我走之前,会在金陵留下暗线,如果你有危险,他们会不遗余力将你带到姜国。”
卫枭半天没有回应,好在左执也无意等他的回答,笑了笑便离开了。
*
太师府,谢良急速穿过回廊,来到谢奕的院子里,门上挂着一串风铃,谢良进去时,叮叮当当响过一阵。
埋头看公文的谢奕抬眸,问道:“有消息了?”
谢良低首回答:“公子,属下安排的人看见姜国摄政王派心腹去靖国公府送礼,姜国摄政王晚些时候亲自去了晋王府。”
谢奕放下手里的文书,手指轻扣桌面,想了想说道:“我猜的没错,姜国摄政王与卫家的关系不一般,只是不知道具体,你让人盯紧些,别被发现了。”
他站起来向门口走去,谢太师这时候应该是在书房,他想将这件事告诉他。
从小路上走到前院书房附近,谢奕迎面碰上了一行人,似乎刚从谢太师的书房出来。
谢府的管家谢贵在前面领路,他身后跟着那人谢奕认识,是他们谢家一个铺面的掌柜,想必是来回报账目的,只是这样的小事告知管家便可,为什么要谢太师亲自过问。
谢奕叫住管家,问道:“他们是来报账的?”
管家身形微滞,躬身答道:“是,公子。”他说话的声音有些紧,看着有点慌。
谢奕点了点头让他走了,只是他一直盯着跟在那掌柜身后的一个人,那人周身气度极盛,怎么看也不像一个铺面掌柜的跟班,偶尔抬头视线与他对上,一双冷酷的鹰眸让人不寒而栗。
等人走了,谢奕没再去书房,而是带着谢良又回到自己的院子,他心中疑问甚深,不由开口问道:“谢良,方才那人你可见过?”
谢良正琢磨着是哪一个,谢奕已经将那人的面相画出来。
“铺面掌柜身后跟着那个高大的小厮,你去查他,这人绝不可能是个普通的下人,更甚者,他就不是梁人。”
谢良沉吟片刻,问道:“公子,您为何不去问家主呢?”
他不懂,为何父子之间还要这样绕来绕去。
谢奕摇头冷笑,“问了也问不出结果,去查吧。”
万寿节的第三日,梁帝在清漪园宴请姜国摄政王,仿佛要将上一次险些丢掉的面子找补回来,这次宴会,宫里乐坊加紧排练,挑选了几十个最好的舞姬来给宴会助兴。
梁帝举杯邀左执饮酒,饮过一杯,他轻轻合掌,门外的舞姬们听到声音,踏着一致的轻缓步子走进来,对着梁帝盈盈一礼。
众人都欣赏着舞姬美妙的身姿,看她们在大殿中央曼妙起舞,飘飘若仙。
唯独罗悠宁又与别人不一样,她双手撑腮看着舞姬发呆,思考着,明明都是这般漂亮的女子,为何这些舞姬的脚那么大呢?
第39章
歌舞渐入佳境,梁帝坐在上首,眯着眼睛,脚下和着乐声打拍子,罗悠宁四顾忘了一眼,发现大臣们也都如此沉浸其中,晃了一圈,她跟一直凝眸看着她的少年对上了眼。
罗悠宁比了个手势,指着舞姬的脚让少年看,她本是一种新奇心理,觉得整个大梁大概找不齐这么多脚大的姑娘,但卫枭顺着她的指示望过去,一眼便察觉不对。
男女有别,就算装扮身段再像,可步伐和不经意露出的习惯绝不可能一样,这些舞姬面上柔媚之至,可脚下却是僵硬的。
卫枭倏然站起来,大声道:“陛下,舞姬有异。”
只是为时已晚,在卫枭起身的同时,几十个舞姬已经扯掉身上的纱衣,露出了身上藏的兵刃。
刷的一声,舞姬们齐齐拔刀,向四面冲过去,其中冲向梁帝的人最多。
罗悠宁万没想到她发现的一件趣事竟会转变成这样,面对冲过来近在眼前的刺客,她瞬间反应,一脚踢向桌子挡住舞姬,而后拉起身边犹在愣神的姚氏跑向殿中冷清的角落,身后有纷乱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同时在逃,又像是刺客追着她们过来。
背后发凉,罗悠宁心头一凛,回过头就看见刺客的刀冲着她和姚氏划过来,危急之间,她一把将姚氏推远,独自面对冷酷的兵刃。
锵,兵刃相撞的声音,她抬眸一眼,卫枭及时追来,横刀拦住了刺客的刀,反手将那人震开。
他几下解决了刺客后,回过头来找她,“阿宁,可有受伤?”
罗悠宁拉着吓得不轻的姚氏,勉强镇定回答:“没事,我们这里不要紧,你先去将刺客解决掉。”
卫枭深深看她一眼,转头离开,罗悠宁护着姚氏,看见少年绕过人群,与晋王和靖国公一同围击刺客。
刺客中有几个已经冲出了侍卫的包围,距离梁帝越来越近,姚氏不由着急的拽着罗悠宁的袖子。
“宁儿,你姐姐还在那里。”
危急时刻,哪还顾得上梁帝的安危,姚氏心里只有她的孩子。
罗悠宁将姚氏交给了殿中侍卫,捡起地上的刀,身形灵巧的挤过去,方才生了乱子,皇后的位置离梁帝还不算近,刺客都是冲着梁帝去的,因而她过去的时候,只遇上一两个,都有惊无险的解决了。
“姐姐。”罗悠宁提着刀跑到皇后身边,紧张的提防四周。
殿中还剩下十几个刺客,中间带头的人从身上摸出一个哨子吹了一下,哨声刺耳异常,罗悠宁本以为这是撤退的命令,谁料那些刺客听了,反而悍不畏死,不要命的冲向梁帝,梁帝身前保护的侍卫猝不及防之下被冲散了。
“陛下小心。”皇后罗悠容惊恐的叫出声,眼神绝望。
刺客的刀眼见快要没入梁帝胸口,边上突然扑过来一个人替梁帝挡了一下,那刀旋即刺进她的肩膀。
梁帝先是被吓蒙了,此时反应过来,一把揽住怀中的女子,心情复杂又感动。
“婉柔,你怎么这么傻。”
行刺的刺客被卫鸿与卫枭合力架走,一刀抹了脖子,众人惊到嗓子眼的心终于回落,罗悠容双膝一软跪在地上,靠着罗悠宁的腿,目光微微呆滞。
一场动乱平息下去,罗长锋命人将抓到的刺客绑起来,足有十余人,只是刚把这些人押到梁帝面前,他们突然齐齐七窍流血,抽搐了几下倒在地上,没了呼吸。
罗长锋大惊,道:“不可能,臣方才已经检查过,他们身上和牙齿中都没有藏毒。”
梁帝抱着谢婉柔坐在上首,她肩上的伤已经临时处理了一下,此刻脸上虚汗淋淋,面色苍白的几近透明。
梁帝震怒道:“查,给朕仔细的查,朕倒要看看是谁想要朕的命。”
他恐惧又惊疑的视线往下扫了一圈,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觉的心有余悸,他们每一个都像要杀他的人。
最后,他看到了谢太师,他满脸关心的望向他怀里,梁帝飘荡不安的心有了归处,他低头望着怀中冷汗淋漓的女子,神色有一瞬间的温柔。
再抬头,他脸色又冷下去,道:“这件事就交给谢太师联合大理寺彻查,无论幕后指使为何人,朕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话说完,他抱起谢贵妃在禁军的护送下离开了,罗悠宁看着不发一言的姐姐,关切道:“阿姐,你别自责,你离陛下那么远,还能飞过去吗?”
罗悠容摇头,只要梁帝没事,她不在乎是谁救了他,只是刺客来的蹊跷,她担忧的是这背后有没有什么推手,会不会将他们两家推进万丈深渊。
宫宴草草收尾,大臣和女眷们都悬着心回府,罗悠宁整夜未睡,陪着姚氏在佛堂诵经,这一场行刺,将平静已久的大梁彻底搅乱,像一颗石子投入静潭,激起波浪一片。
*
盛夏傍晚,罗悠宁坐在前院书房的台阶上,侧耳听着书房里人说话,可惜隔音极好,她听了半响也没听出什么。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她躲到一旁的转角,看着两个人走出来。
“大哥。”她声音极轻,可罗长锋耳力好,还是听到了,他身边的黑衣少年跟着回头,见到躲起来的人,面上的冷意消散了几分。
三人最终聚到了罗长锋的青松院,小厮给他们送来凉茶便离开了。
两个人都不爱说话,罗悠宁只好先开口问:“刺客的事有眉目了吗?”
罗长锋道:“这事真是离奇,宴会前我让禁军在宫里搜了好几遍,一无所获,那日卫枭告诉我,北狄王族派人来行刺,我更加紧了防备,可惜还是被钻了空子。”
卫枭皱眉说道:“仇震的人在城中四处打探,至今未见到可疑之人,我以为纵然北狄行刺也不会选在皇宫里,因为此举注定失败。”
是啊,皇宫守卫甚严,何况梁帝身边更有禁军侍卫保护,刺客并不容易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