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子姮
另一头。
邹氏从韩家大房哭着跑出来后,直接上了马车,赶着要回家。
邹氏和韩攸本是坐同一辆马车来的,邹氏上了马车后,嘶喊着要车夫丢下韩攸,不许韩攸上车。
然则后头韩攸追得紧,一边喊着“娘子你听我解释”,一边又朝车夫大吼:“不许走!本官没上车你不许走!”
车夫很为难,一个头两个大。
最后车夫权衡了下,还是让韩攸上了马车。
韩攸一钻进马车,赶紧急吼吼的要拉邹氏的手。可刚要动作,又没底气了,于是整个人唯唯诺诺的,伸着双手要去搭邹氏的手,又没敢真搭上去。
嘴里却极快的说道:“娘子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韩茹说的那样。她们在我下朝的路上拦着我,她们——”
“我不听!”邹氏眼眶红红,泪水还在不断滚落。她伤心到极处了,只觉得心像是被重物狠狠碾压过,她无法形容那种鲜血淋漓透不过气的感觉。怒意更是无法控制的滋长、爆发。
“你有什么好解释的?银子是你给的,韩茹拿着你的银子混进孟府勾.引孟庭!就为了韩茹那个不要脸的,你就这么坑自己的女儿!亏得韩茹没讨到便宜,真要让她得逞了,你让嫣儿怎么活?”
“你委屈我我都忍了,你爱慕花容我也没资格说你什么!可是到头来你却这么对嫣儿,她可是你的亲骨肉!她对你这个当爹的孝顺爱戴,有好事都会想着你。可是你、你……”
“娘子你听我解释,我当时真的是没办法……”韩攸急的直冒火,恨不得倒豆子般的赶紧把一切都说清楚。
可是邹氏已然万念俱灰,根本不再听他任何的解释。她甚至哭着拍开韩攸的手,嚎啕道:“我算是明白了!就因为嫣儿是我生的,你看我不顺眼,就连带着委屈嫣儿!不管韩茹做了什么,就因为她是花容生的,你就让她们母女凌驾在嫣儿之上!”
“不是这样的啊!姗姗,姗姗你误会我了!”
“韩攸,我不和你过了,和离!你这当爹的不称职,我便自己护着嫣儿!我们母女没了你一样活!”
第152章 邹氏休夫
韩攸只觉得那“和离”二字就像是锤子砸在他脑袋顶。狠狠的一砸, 邦的一声, 砸得他头晕目眩,天灵盖发麻。
韩攸急的冒了一头汗,拼命的想要解释。可是邹氏不听, 不管他说什么都不听。她起先还一股脑的叫喊嚎啕,渐渐的就成了连绵不断的啜泣。
邹氏揪着帕子不停的啜泣哽咽, 帕子擦过眼睛,沾了一层又一层泪水。不过一会儿的功夫, 整个帕子便湿了一半。
她的眼眶红透了,已经肿了起来。帕子容纳不了源源不断的眼泪, 将整张脸都打湿了。
邹氏蓦地呜呜哭出声, 用帕子捂着脸, 温热的泪水浸入冰冷的帕子里,凝结成冰一样的寒凉。
她心寒。
心寒入骨。
她真想告诉韩攸, 她宁可韩攸没有给过她任何希望,也不愿在希冀着一切都会渐渐变好的时候, 被韩攸打落深渊。
若是三房没有分家, 若是韩攸还在供养大房,她顶多也就是日渐恼怒和失望,最终有一天心灰意冷的选择离去。
可是韩攸停止了供养大房,还争取了分家,带着她去过两个人的小日子, 也没有再和花容韩茹有什么交集。
就是这看起来越来越给人希望的韩攸, 让邹氏心中点燃了星火。随着韩攸改变得越多, 邹氏心中的那团火也越发明亮温暖。两个人的日子越远离大房的人事,邹氏就越怀有希望。
却偏在这时,韩攸亲手端了盆冷水,狠狠浇在她的心里。
他亲手浇灭了她心里所有的火!浇得她冷透了,没法再燃烧了,只剩下这一身的死灰枯槁。
她已经不复年少时的敢爱敢恨,她已经……没有力气再爱下去了。
一路上邹氏都在哭,哭到最后便成了一脸的冰冷。
韩攸急的恨不得原地打转,他如坐针毡,说什么都没用。见邹氏的帕子全湿了,他拿出自己的帕子想给邹氏擦眼泪,也被邹氏冷冷的拍开。
她再也没和他说一句话。
直到回到府中,邹氏直接下了马车就进家门。韩攸赶忙下车,小跑着追上来。
他一会儿凑到邹氏左边,一会儿凑到邹氏右边。可不管他说什么,邹氏就只有一句话。
“韩攸,写和离书吧。”
她连说话都不看韩攸,一张染满泪痕的脸孔,冰冷的看着前方。
这种冰冷,就像是冬日里冻死了的枯木那样,在风雪里漠然矗立。即便是春风到来,也不会再生出一丝绿意。
“姗姗,姗姗……”
这样的邹氏让韩攸觉得不安,有种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的感觉。
韩攸眉头锁得紧紧的,急得围着邹氏打转。想拉她手,就被她冷冷拍开。韩攸只能跟在她身边转着圈,一个劲儿的说着:“姗姗,姗姗我错了。你打我骂我,不要跟我和离……”
邹氏仿若未闻,径自进了卧房,反手将门一关。
砰地一声,韩攸被堵在门外,里头是邹氏狠狠落锁的声音。
韩攸在外面挠门,焦躁万分的唤着:“姗姗,姗姗你不要不理我。你快开门,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只要不和离,你说什么我都照做了,求求你开门……”
邹氏没有开门。
她一个人扑在了榻上,将脸埋入枕头里。
她抱着枕头,无法控制再度肆意的眼泪。
不过一会儿,便将枕头打湿,整个人却死灰般的没有任何表情。
韩攸就这么挠了大半个时辰的门,也没有等到邹氏的回应,唯一的一句回应也是:
“韩攸,和离吧。”
“不,姗姗我们别和离,我不会写和离书的。姗姗,姗姗你开门啊……”
韩攸心里不安到极点,对自己是又气又恨。最后没忍住,抬起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脸肿了,依旧不解恨。一双眼睛望穿秋水般的盯着门板,嘴里犹自呢喃:“姗姗,姗姗……”
邹氏的陪嫁丫鬟桂妈妈这会儿正好过来,正正撞见韩攸扇自己耳刮子的画面。
桂妈妈是吃惊的,她随着邹氏嫁入韩家快二十年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韩攸自己打自己。
桂妈妈已经从车夫的口中了解了来龙去脉,大约知道了怎么回事。她走过来劝着韩攸:“夫人正在气头上,老爷还是让夫人先静一静吧。”
韩攸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就这样了。
他拍了拍门,小心翼翼的对屋里的邹氏说:“姗姗,我……我先不烦你了,等会儿再来找你。姗姗……”
韩攸离去。
桂妈妈看着韩攸的背影,叹了口气。
其实老爷对夫人的感情,她这做下人的自然看得明白。奈何当局者迷不提,老爷还总是因着他那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的性子,惹得夫人伤心。
烂好人是要不得的。对最亲密的人来说,烂好未尝不是引发矛盾的原因。
桂妈妈一口长气叹到底,她敲了门,进屋去陪邹氏。
接下来的时间里,桂妈妈和邹氏都在房间里待着不出来。
韩攸一会儿来看一眼,拍拍门,邹氏不理他,他只好离开。
再过一会儿再来,重复之前的一切。
他就这么来来回回了好多次。
等到了用晚膳的时间,邹氏和桂妈妈依旧在房间里不出来。韩攸命下人做好了饭,他亲自端去房门口,送饭给邹氏。邹氏还是不理他。
韩攸端着热饭热菜在房外站了好久,最后饭菜都要凉了。他没办法,只好又把饭菜送去厨房重新热了一下,然后端过来,放在了邹氏的房门口。
他拍了拍门,低三下四的求道:“姗姗,姗姗你就是再生我的气,也不能不吃饭。我这回真的不烦你了,饭菜给你放在门外,你要记得吃。”
韩攸说完,没有听到里面的回音。
他沮丧的耷拉下眼皮,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这一晚上,韩攸都没能见到邹氏。
饭菜邹氏倒是吃了,韩攸去看过了。但邹氏依旧将门锁得紧紧的,他只能借着映照在窗纸上的人影,努力去辨认邹氏在房里做什么。
但即使是这样,也是辨不出的。窗纸上的影子太模糊了。
到了入夜时分,该就寝了。卧室被邹氏一个人占着,韩攸只能去书房睡。
韩攸自己抱了备用的枕头被子,颓然步入书房。书房里一灯如豆,冷清清的,他自己也是形单影只。
韩攸心下黯然,自责、愧疚、后悔,又难受的无以言表。心里百味陈杂,最浓的情绪还是对邹氏的担心。
他担心邹氏一个人在房间里是不是很难过,她要是一直哭可怎么办?韩攸还担心邹氏那仿佛是冷绝到漠然的态度,她只冰冷的说着“和离”二字,就像是哀莫大于心死,只求个解脱。
韩攸不断叹气,他到底该怎么样才能哄好姗姗?
这夜,韩攸失眠了。
这是他自成婚后,头一次因为夫妻吵架而被赶到书房睡。没有妻子在身边,他太不习惯了,只觉得冷清的难受。更难受的则是白天发生的这些事,这种种情形都在夜深人静时不断在他脑海中回旋。他根本就无法静下心入眠。
翌日,韩攸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了。
韩攸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去卧室看邹氏。
他衣服都没穿整齐,就屁颠屁颠的跑过去了。
出乎意料的是,卧室的门大敞。韩攸见了不由得一怔,身子僵在原地片刻,随后他赶紧步入卧房中,小声唤道:“娘子?”
一室安静,没有人答他。
秋日早晨的冷风吹进卧室里,凉飕飕的钻进韩攸的衣服。他不觉一颤,再次唤道:“娘子?”
韩攸环顾四周,卧房里一个人也没有。邹氏不在,桂妈妈也不在。桌子上什么都没有,床榻收拾得干干净净。
乍一看房间里除了没有人便没别的异常,可韩攸莫名觉得,好像屋子里少了些东西。
再看了会儿,韩攸找到了那些缺失的东西。比如说梳妆台,上面的一应妆品都没有了。再比如说博古架,上面少了不少家当玩意儿。
韩攸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又在房间里晃了一圈,确定房间里没人,他赶紧出了房间,在整座府里找了起来。
“娘子?”
“娘子你在哪儿?”
“桂妈妈?”
“桂妈妈可在?”
韩府就这么大一点儿,韩攸从西到东由南到北全都找遍了,却就是没看见主仆两人的身影。
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越发的浓烈,不知怎么搞的,就是觉得发生了大事!
半晌后,韩攸找到了正堂前,正好看见一个丫鬟在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