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乔
连续两家支持乔家,薛昱洋洋得意,就在这时,跳出了反驳的声音,“蔡家主,咱们是来这谈公正的,不是来帮谁的,你的话偏颇太明显了吧,”萧家家主萧廷飞道:“如果私设军营都构不成犯罪,那我们这些世家,谁都可以招兵买马组织军队了?连皇亲诸侯也没有这样的特权!按照规矩,盐商由朝廷管控,也有朝廷保护,各个制盐到卖盐环节都有官兵维护秩序。据谢家找到的罪证中,乔家在岐山起码培养了八万士兵!这合乎家主培养私人卫军的规制吗?”
薛昱眉梢跳了跳,面沉如水的看着一针见血的萧家父子。
他确定过几大家族来的名单,确保跟谢家关系近的,不会超过乔家。这萧家是超乎他意料之外的。
世人知,萧家喜欢效仿谢家搞新政,搞任人唯贤。难道背地里当人家走狗不够,还跑来当众现眼,生怕别人不知道萧家是谢家的跟屁虫?除此之外,谢、萧两家的往来寡淡。
蔡茂也以为,搭着薛昱无人敢触犯的名头,这场辩论会顺风顺水的,哪知他一说话就遭人驳斥,登时有些无措,喉头发堵:“萧家主,我看你才是偏颇谢家吧,谢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他说八万就八万?”
萧廷飞大吃一惊的模状:“蔡家主这是在问我,谢家的罪证怎么来的?难道不是由谢家协同当地官府调查,有刑部立案稽查核实过?如果这还是一桩悬案,值得我们这么多人大功干戈来这里压制一些不想服从律法的人?蔡家主要明白一个道理,我们只要来到了这,那乔家一定是有罪过的,否则我们大家兴师动众,把无辜的乔家牵扯进来,那不是在冤枉好人?乔家的事绝不是空穴来风,既然地方官员不敢判决,我们来为陛下出主意罢了。”
大家面面相觑,不可思议的被带到了另一种境地。
只要他们站在这,就是为了乔家的罪过?乔家犯了错,他们才会来处理。
这是什么逻辑!
薛昱脸冷得可以结冰,他看两位家主懵懂茫然的神态,嘿,劝不成人反被劝!不中用的东西。
他将目光投向李成疆,挑眉示意。
这三大家族是他请来的,便是曾经跟乔家结盟,后又被劝分瓦解的三家。三家虽然跟乔家的关系不牢固,却跟他亲密。
跟乔家的结盟,也是他鼓动的。
李成疆收到了薛尚书的眼色,酝酿半晌,道:“陛下,蔡家主说得不错,萧家主也说得有理。”
楚密摇摇扇子,笑话他:“李兄,你来和稀泥的呀。”
李成疆不为所动继续道:“驯养私兵的事,且听乔家怎么分辨,再做决断,没准乔家是为朝廷养的兵,”这一块李成疆自知说服力薄弱,转了话茬,“苛待民工的问题,哪一家都有,这就是萧家主所说的犯错,依微臣看,这桩错可以大事化小,楚家主说可以弥补工钱,那就弥补工钱。赢海盐场的归属问题,还是判回给乔家吧,乔家经营盐场多年,熟手丰足,臣的府上就有济济人才,深知人才是不好培养的。只要乔家保证发生苛待民工的事,人非尧舜,孰能无过,还请陛下原谅这一次。”
薛昱立即附议:“陛下,楚、蔡、李三位家主说的话很有道理。请陛下定夺。”
“陛下,草民拜见陛下。”
南周帝正被逼得一筹莫展时,抬眼看来人,微惊:“你是华侬华神医。”他看了名册,知道今天华侬也会来,留意了下他的座次,一入场时就认准了面貌。
他也不知华侬来的目的为何,心忧赢海盐场的事,没有闲暇去管华侬。
华侬直言道:“草民对赢海盐场一事也有话要说,不知能说否。”
南周帝颔首:“华药师的医术名满天下,声誉不下士族,在天下人心中是极有分量的,但说无妨。”背在后背的手却拧紧,也不知他是帮哪一边的。
华侬是直脾气,也不懂官场的弯道,语气略不满的道:“草民常在民间走动,医治的就是黔首百姓,也包括民工。草民住的栖霞山离赢海盐场很近,接触过那的民工,他们哪有在座说的只是轻飘飘扣钱那么简单,动辄被抽打,被强抢他们的妻女,终日被关在盐场里劳作,求救无告,才是他们愤怒的根源!眼下草民听到这些颠倒黑白的话,实在生气。”
南周帝目露阴鸷:“还有这等不法的事。”
华侬拱手:“有人对草民说,我行医治病,一次只能救一个人,但我来这说话,可以救成千上万的人。草民愿破例承诺,破除不医士族的门规,谁能支持谢家的,就是华某人的朋友,不管他士庶,我以后都愿为其医治疑难杂症。”
短短几句话,如平地惊雷,所有人都躁动了起来。好些人不禁想起了久违的懒得深究的谣传。
华侬自幼在栖霞山长大,在那里未被屠山之前,是一片毓秀钟灵的宝地,那里的胡人有独特的长生之术,还曾有仙翁降临!华侬得到了长生的真传,有一套神奇的驻颜之术……
当然,在场都是心智成熟,甚至老谋深算的官宦,不能凭借这么个没有实证的论调,就对华侬所说趋之若鹜。他们看中的还有华侬自破门规后续带来的庞大力量!一个神医能结交吸附的权贵是不可估量的,现在被趁热咬下一块肉,以后再想巴结上去,连缝隙都找不到。今日帮了谢家,遂华侬意,做华侬的第一位朋友,是否代表,以后华侬所结交的人士,也将成为他们的朋友?
再者,华侬本身就威名远震,除了让士族恨得咬牙切齿,在民众底层中呼声很高。得华侬得民心,是另一则好处。
反观薛家,仗着权势拿他们当马前卒来使。他们受召来此,所获利益没有多少,多是惧怕薛尚书的淫威,出言意思意思而已。
霎时,三位家主面面相觑,那眼神无不在昭示,谁先跳反,我立马跟!
全都要反的苗头。薛昱瞠目:“华侬,你出尔反尔算什么。以前不肯治,现在肯了,那以前遭你不治而亡的人的账怎么算。”心底飞快思索着,也搞不清楚,这华侬好端端的什么时候和谢家勾搭上的,他一点风声没闻到。
华侬略略盘算,他跟这位薛尚书可没打过交道,没拒绝过他的人,就说:“那么谁对华某有意见的,就来找我,我们再商量。我跟薛尚书你是没有这方面仇怨的。”
薛昱噎死。华侬心直口快,屡屡简捷点明关键。薛家跟他无医病上的往来,他控诉的这一条,由他自己没资格打抱不平,但是别人又岂会在这节骨眼翻出旧怨,跟华侬过不去?在场人一双双眸子闪烁惊喜,想跟华侬修好的居多。
“华药师……”
开口的是李成疆,薛昱也不知他想说什么,心里的不安促使他打断:“陛下!先前小女比试过一场乐艺,为胜出者。既然各位家主僵持不下,不如就以那场斗艺为主,让小女来决定这件事情。”
“薛尚书,你在开玩笑吗?这笑话不太好笑吧,几位家主争得面红耳赤,就凭你一句话,交给一个丫头决定。”
说话竟是向来也不参与朝政的巨商聂夙。薛昱心头忐忑,今日怎么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没了?也或许是聂夙是觉得过于荒诞,才插了句嘴,没有别的意图。
第66章
聂夙的话并不掀起波澜, 反而道出了他们的心声而已。薛昱且不管他, 看向慕容熙:“我的话当然不是在开玩笑。赢海盐场后续问题还多得很, 谢家攻陷后, 不少人想趁乱瓜分, 连北国人也来凑热闹。慕容世子,你们慕容家是北方最大的士族,看在小女弹奏的胡琴技压群芳, 给你们北方人挣了脸的份上,不如卖个面子, 让你们的人退兵,解盐场之危。”
他把话说得暧昧不明,是以女儿为饵, 让慕容熙再帮上一把,以北国虎视眈眈的军队为威胁。慕容熙这厮好色,昔年来过南周求婚于薛家,还不止一次,那时对女儿颇多溢美之词。他如今相信以女儿的姿色, 慕容熙仍会拜倒在女儿的石榴裙底下。
未等慕容熙作答,一道清悦的声音横插进来, “薛尚书, 你以不到十个人参赛的斗艺首名为准,过于草率了吧,而且一小半人还没比呢,你怎知你女儿的胡琴技艺就第一了。”
薛昱眯望过去, 抽动嘴角,别的他不敢说,在场的汉人女子谁会弹胡琴,还有比《九尘天》弹得动听的?薛昱有意渲染魁首的重要性,顺道拿这无知小辈做筏子:“我女儿不是第一,难道你是第一?胡琴是胡人乐器,今日有北方士族当场,我女儿为了彰显国威与两邦交交好,她的魁首比斗军还重要!须知赢海在与北国接壤之处,没有两邦的安宁,何来盐场。”
妙言侃侃谈起:“其实,制造胡琴的并不是紫檀木,而是楸木。楸木质地松软,便于弦音的传导。即使包裹琴身的呢,也是质地坚硬的酸枝木,不过南周人喜闻檀香,熏以檀香香料,才让薛姐姐误以为是檀木制造的呢。”
宫廷乐师听得头头是道,连慕容熙身后的乐师团,也一溜排的摇头晃脑,目露愉色,身为对乐艺的爱好者,听不知琴者在胡言乱语,他们从薛瑾瑜说错起就浑身别扭,现听到有人指正,自然舒坦。
薛昱眯了眯眼,厉声道:“狂妄小辈,我女儿微有疏漏,就遭你长篇大论的指责。她的曲谈得好,这是不争的事实。”
妙言轻哼了哼:“恕晚辈直言,胡琴弦粗而低,本是融合北国大漠风沙之美为其精髓。薛姐姐用它来弹江南水乡的调子,一开始便用错了。请问薛尚书,不懂胡琴其构造、优点的人,怎能欺外行人为第一。”
“小……”慕容熙干咳了咳,眼瞳灿亮的望着女子,“阮姑娘,看样子,你好像对我们北梁乐艺很是了解。”
妙言偏过头,佯装没听见,不理会他。慕容熙舔了舔唇角,看向南周帝,头一回正儿八经的发话:“陛下,请让会胡琴的女人通通再比一次,谁胜出这,我愿与谁家缔结契约,一年之内不犯赢海。”
薛瑾瑜小步挪到父亲身边,为难道:“爹爹,我只练了《九尘天》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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