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秋尺
而在礼教森严的禁宫,即便是夫妻,也须恪守本分,便如今日婚宴,男女都是各自开席。
丈夫喝醉了,妻子就要从女客席巴巴儿赶去男客席上伺候?
更遑论,娜木珠并非沈青云的妻子!
果然,沈贵妃亦是蛾眉轻蹙,不悦道:“宫女太监都死光了么,还要云英郡主前去伺候?”
崔姑姑语声沉重:“是多查王子起的头,说大漠姑娘不似大齐女子扭捏,既然已有白首之约,便是交换了身体与灵魂,照顾彼此更是理所应当。”顿了顿,语声更低,“皇上听了就抚掌大笑,当即命云英郡主前来伺候四爷。”
终是侧面宣布了沈青云与娜木珠的婚事。
沈贵妃有些出神,这么多年来她几乎从未向皇上提出过什么要求,所谓尊荣、独宠都是他单方面的赠予,她只在当年进宫时提过两两事……妥善安置秦家人,放过她肚子里的孩子。
结果秦家人死了,而他对四郎的容忍也终于到了尽头。
他答应不会赐婚,也的确没有下旨,却用了这种方式,算是没有食言,却再一次伤透了她的心。
暗暗苦笑一声,她望向婧怡:“你怎么看?”
婧怡的神色很凝重,半晌方轻声道:“四爷酒量一向不错。”
一下子就说中了关键!
一个生性稳重、心机深重的男子,酒量也很是不错,会在宫宴上喝得嘧啶大嘴么?
沈贵妃神色微冷:“你的意思,有人敢在宫筵上下药?”
“不论西域民风怎样豪放,如今是在大齐,四爷如果当真在宫中和云英郡主有了苟且,两国联姻变成酒后乱性,”顿了顿,婧怡的表情很凝重,“四爷德行有亏,不仅会受到言官的口诛笔伐,皇上亦可能借机降罪……比如收回沈家军的虎符。”
还有,一个无德之人,自然无法承袭武英王府的爵位。
“娘娘可听说过霍去病?”她望着沈贵妃,语声意味深长。
……因为打死了人而被遣出京城暂避风头,结果竟在途中感染瘟疫而死,千古名将就此陨落,令人扼腕,不由感慨造化之弄人。
霍去病或许只是个意外,但这样的“意外”似乎可以发生得很容易。
沈贵妃点头,忽然露出一点点笑意:“说得不错,只怕咱们说话的这点时候,四郎已经中了圈套。”
不知道为什么,婧怡总觉得这一切都在沈贵妃的预计之中,这个与世无争了一辈子的女子,似乎正在下一盘大棋。
“娘娘希望臣妾怎么做?”
沈贵妃语气淡淡地:“皇命难违,这是皇上的意思,你又能做什么?”
“臣妾以为,皇上虽是天子,也管不得臣子家中妻妾相争,也管不了二女争夫。”
一日夫妻百日恩,虽然已决心和沈青云义绝,她还是下意识选择与他同舟共济。而现下唯一可以、并敢于抗旨赶走娜木珠的人,也只有她这个即将下堂的沈家妇。
……
婧怡带着几个宫女到了披香殿门口。
几个小太监正蹲在大殿外,看见婧怡忙上前行礼,却并不识得婧怡,只看她衣着打扮,猜是朝廷命妇,口称“夫人”,道:“您有什么吩咐?”
婧怡并不说话,直接迈步往大殿里去。
那几个小太监对视一眼,齐齐拦在婧怡身前:“夫人,您不能进去。”
“为何?”婧怡目光流转,盯着那几个太监。
其中一个年纪略长些,眼珠子滴溜溜直转的,就陪着笑道:“夫人有所不知,是骠骑将军沈大人喝醉了酒,正在里头歇着呢。男女有别,这要是撞见了,可有损夫人名誉,小的们这才拦下夫人的。”
婧怡挑起一根眉毛:“这样说来,我还得谢谢你们了?”
那太监嘿嘿笑了两声:“不敢当您的谢,夫人晓得奴才们的忠心,也就是了。”
“如此,里头除了骠骑将军外,应该不会有女眷罢?”
那太监眼神一闪:“当然没有了,”又堆上一脸展眉的笑,做了个送客的手势,“夫人慢走。”
跟着婧怡一道过来的宫女都是机灵有眼色的,见此情形早已清喝出声:“哪里来的刁奴,还不睁大你们的狗眼瞧清楚,这是我们骠骑将军沈夫人,奉贵妃娘娘之命前来照看将军,还不速速退开?”
几个太监俱是一惊,先头说话那个就又开口道:“奴才有眼不识泰山,竟不识得夫人,还请夫人赎罪。只是,皇上命奴才们在此守门,便是您来了,奴才们也不敢放行啊。”
婧怡一声嗤笑:“皇上乃一代明君,怎会拦着我们夫妻相见?我看定是你们几个刁奴作祟,也不知是要拿什么恶毒伎俩算计骠骑将军,”朝身后太监使了个眼色,“还不拿下!”
那几个太监一被人拿住就一迭声地叫起撞天屈来,口中乱呼着什么皇上皇后的旨意。
婧怡秀眉微蹙,冷声道:“还不塞了他们的嘴?”居高临下盯着几人,“你们在这里守着骠骑将军,连我都不让进,想来也不会放其他人进去……若披香殿里还有别人,就是你几个玩忽职守,数罪并罚,贵妃娘娘面前自有分说。”
说着,便令宫女推开了殿门。
然后神色微冷地吩咐身后宫女:“将这几个玩忽职守的狗奴才押去春和宫。”
披香殿里,娜木珠听见外面动静,已经走到了门口,正和门外的婧怡对了个正脸。
而不远处的沈青云盖着锦被,双眼紧闭,睡得极沉。
他最近被下药上瘾了是怎么地!
婧怡吩咐宫女们等在外面,独自走进披香殿。
和上一回碧玉的香艳场景不同,这一回披香殿里一切如常,娜木珠也衣着齐整,只是白皙的面上微微带着潮红,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娇艳。
看见婧怡,她丝毫不觉羞怯,反而落落大方地道:“你来做什么?”
“来告诉郡主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