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抱鲤
容温正欲起身离开这方寸之间的‘危险之地’,身旁的男人动作比她快,几乎是从毡垫上弹起来,迅速从散在角落的行囊里翻出一套衣裳,抬脚便往外走。从那踩得地面嘎吱响的动静,也知他此刻火气不小。
快到帐篷门帘前时,他回身,灰眸里火光集簇,长臂一指容温,咬牙切齿道,“等着!”
回来收拾你。
容温不但不怕,还笑眯眯的爬起来道,“五哥是去河边?我也要去。”
她顾虑到军中不便,只打算来与班第见一面便回去,所以并未从寺庙带宫女随行。
未曾料到班第被达尔罕王拉去议事,议到夜间。今晚她肯定不可能连夜返回寺庙,只能在军中将就一宿。
之前,她倒是用了小兵端来的夜食,但小兵并未给她准备水梳洗,她也不好意思问别人要。这会儿见班第拿着衣袍,八成是要去河边,她也想去梳洗。
班第现在多看容温一眼,火气便更旺一分。
听过她的解释后,没吭声说同意或不同意。只放缓了脚步,任由她在后面缀着。
弯曲蜿蜒的小河离大军驻地不远,来时容温远远望过一眼,瞧着这小河像点缀在苍茫碧色间的漂亮玉带。
这会儿入了夜,天上闪烁的星光与军中守夜的火光,映得小河愈发安静谧美好。
班第把容温带到中游一处浅草水滩,四处搜寻片刻,确定没有毒虫毒蛇等后。板着脸交代容温两句,便自顾往下游去了。
容温往浅草从里一坐,惊起十余只停驻在草丛里的萤火虫仓皇飞窜。
隐隔斑驳萤光,容温盯着男人魁梧的背影,托着下巴笑得眉目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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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第在下游找了处还算隐秘的地方,一头扎进沁凉的河水,随意呼噜两把,一抹湿发,便疾风火燎的准备起身换衣。
脚往岸边动了两步,又忽然顿住,重新回到不算深的小河中央,面无表情的仔细搓洗身上。
最后,甚至还借着天上月色,掏出那把随身携带玄色短铓,认真对照人影模糊的河水,给自己修了个面。
待一切收拾齐整,班第垂眸略略打量过自己,一丝满意自眼角流泻。
意气风发,昂首阔步朝中游去。
如此,看她还能找出什么推托之词。
班第到中游时,发现背对他坐在河边的容温,坐姿很是奇怪,躬腰耷头还含肩,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
她自小长在宫中,礼仪方面无可挑剔,举止端庄,气度出众。‘站有站姿,坐有坐姿’这是最基本的。
班第还是第一次见她在清醒的情况下,如此歪歪扭扭的。
眼角往上一斜,故意隐轻脚步走近。
探头一看,发现容温一脚盘在大腿上。
一只手,正轻轻挠自己脚心。
“……”
容温被身后突然冒出来的黑影吓了一跳,扭头发现是他,松懈之余,发现自己还保持‘抠脚’的不雅动作,有瞬间傻眼,立时慌里慌张的开始缩脚收手,妄图掩盖抠脚的事实。
班第的大手先于她一步,蹲身捏过她的脚踝骨。
定睛一看,果然发现白嫩的脚心,有一大片碍眼的红肿。
容温圆润的脚趾不自然蜷缩,胀红一张小脸,磕磕绊绊解释,“我被蚊虫叮了,太痒了,我才……”
草原上蚊子,个头起码比中原之地的蚊子大上十数倍。常年生活在草原上的人,被叮上一口,顶多是起一个小黑点、小红点。外来客若是被叮了,多半如容温这般,红肿大片,疼痒难耐。
况且,她还倒霉的被叮了脚心。
班第默然,面无表情的坐下来,把她小巧的足托在掌中,另一手自然而然挠上她的脚心。
“不要……”容温本来还十分羞涩的,可当他指头挠上来时,羞意抵不过足底传来的痒意。肩头一缩,抑制不住笑出声。
但笑到一半,秀眉忽然蹙成了一团。
男人的大手因常年习武磨得四处都是老茧,粗糙得很。
磨蹭过姑娘细嫩似玉的足,刺拉拉的。
除了痒,那块被叮过的地方被粗糙大手刮得越发火辣辣疼了。
容温暗自吸了一口气,灵光一闪,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个描红漆牡丹的小圆木盒递给班第。
“你手刮得我有点疼,你把这个抹在手上吧。”
班第一见这熟悉的小圆木盒,不仅手停了,脸也僵了。
容温见状,连忙解释,“我不是故意拿你东西的。之前我在帐篷里等你,发现这盒香膏落在了地上。我猜你是要送给我的,便故意藏了起来,想和你闹着玩。还是……其实你不是送给我的?”
班第闻言,呼吸一窒,面色变幻莫测,诡异至极。
——这并非香膏,而是那次他们回花吐古拉镇途中,那个卖男女功用玩意的老板娘,塞给他用来成就好事的……
回科尔沁后,他的住处便让给了容温,他则暂住王帐。这玩意儿若放在王帐,被奴仆发现报给郡王福晋,岂非没脸。他索性一直带在身上,直到出征。
哪知竟稀里糊涂被容温捡了去,她还以为是……香膏。
迎上容温澄净的眼眸,班第实在解释不出口。
胳膊僵到发硬,直愣愣从容温手里接过小盒子,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艰涩吐出四个字,“是给你的!”
然后,面无表情挖了一坨,胡乱抹在手上,耳廓却在不经意间红得滚烫。
容温嗅着‘香膏’散开后浓郁味道,鼻头皱了皱,心头直嫌弃。
他不仅审美奇怪,喜欢那些花红柳绿的颜色。这嗅觉也奇怪,这香膏真是太难闻了!
幸好,全用他自己身上啦。
第55章
草原之夜, 小河边飞舞的萤火虫, 犹如洒在凡间的星子,斑驳萤光微亮。
容温嫌那香膏味道实在浓郁古怪,身子往后仰起,一手撑地, 一手拽着根细长的杂草, 故意去碰飞在空中的萤火虫, 看它们拍着小翅膀仓皇逃窜。
丝毫没察觉到夜色掩映之下,班第面色悄然间浮了几丝不正常的潮红,呼吸也愈发急促滚烫。
班第不动声色变了个坐姿, 侧目朝那小圆木盒扫了一眼。
男人的反应告诉他,这‘香膏’——有问题!
绝不止那老板娘告诉他的功效, 还能吹|情。
想到此处,班第喉结快速滚动几下。
摁|揉那团小巧滑腻玉足的力道,不经意加重。
“嗳——”容温吃疼,疑惑望向他,一声问句还未出口。
班第已迅速替她套上鞋袜。
然后, 扭头便把手沉进了河水里,大力搓洗!
容温见状,犹豫片刻, 还是没忍住, 小心翼翼问道, “……我是脚臭吗?”
“咳咳……”班第咳声震天, 脚下一滑, 险些跌进河里。
黑着脸稳住身形,把手从河里捞出来。
高大的身影往容温面前一蹲,沉声道,“上来!”
“哦。”容温在爬上他背前,想了想,也仔仔细细给自己洗了个手。
班第唇角抽搐,闭闭眼,才强摁下直接把人拖回帐篷的冲动。
容温慢吞吞趴上他宽厚的背脊,随口问道,“为何是背?”
以前他都喜欢抱她的,各种抱法。
班第被她喷在颈侧的温热气息,惹得额角青筋直跳。黑着脸往袍子下部瞟了一眼,嗓音嘶哑,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警告,“不许说话!”
容温敏锐发现他今晚火气甚大,吞下到嘴边的疑问。
但莫名其妙被凶,还是有些不高兴,遂悄悄伸手扯了把他犹带湿意的发尾。
班第头皮一紧,目光略往后侧了侧,面无表情的阔步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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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帐篷,更深夜重,孤男寡女,先前被压抑的绮|思暧|昧,倾泻而出。
班第目色沉沉盯着盘腿端坐在毡垫上的容温看了片刻,眸底火光涌聚。
容温面不改色的与他对视,藏在袖子里的手,却悄然攥紧。
班第长臂一伸,分明想灭油灯的。
到头来,却鬼使神差的,把酒囊勾了过来。
掀开,递到容温面前,沙哑开口,“喝一口。”
容温一愣,隐约明白过来他此举用意。
——酒壮怂人胆嘛!
荧白的小脸霎时绯红一片,连眼角都似浸水桃|色。
“不……不想喝。”容温这一开口,发紧的嗓音便露了怯,她并非面上表现出来那般云淡风轻。
班第辨了出来,掐过她纤细的下巴,耐下性子重复道,“喝。”
容温别开眼,虚张声势道,“不用……我胆子大点就是。”
班第盯着那一张一合的樱唇,喉结迅速滚动几下。一把甩开酒囊,带着一身火气扑了过去,压在她耳边低声道,“言而有信。”
不等容温回应,唇上便被堵住了。
油灯黯淡,人影错叠,一切似乎很顺理成章。
但到最后关头,容温忽然猛力拽住班第落在自己颈上的墨发,犹如拽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干巴巴道,“额驸……五哥我想喝酒了!”
“……”班第磨牙,借着毡包套脑筛过的清冷月色,轻而易举发现姑娘眼角强忍的莹润水光,心头一软,再次把酒囊勾了过来。
容温爬起来,接过,二话不说‘吨吨吨’给自己灌了几口,大有把一醉方休的架势。
班第无奈把酒囊夺了回来,发现自己指头也不易察觉的在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