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欢 第127章

作者:冬天的柳叶 标签: 古代言情

  秀姑擦擦眼角,默默跟上。

  红豆等人正忙着洒扫,无人留意这边。

  留意到也无妨,姑娘当然是想干嘛就干嘛。

  进了东屋,骆笙坐下,示意秀月也坐。

  秀月没有坐。

  骆笙也不勉强,直接道:“今日秀姑见到太子,似乎有些慌乱。”

  她没往下说,等着秀月的反应。

  从进京路上相遇再到进京后一点点展露属于清阳郡主的那些东西,直到昨晚有意让秀月见到她一身黑衣从酒窖出现,她不信到这时秀月还不愿意主动靠近一步。

  有些事,本就是水到渠成。

  果然,秀月在骆笙说出这句话后浑身紧绷,直直望着她问出一句话:“昨晚平南王遇刺,是否与姑娘有关……”

  “是我干的。”骆笙语气从容,拿起摆在桌几上的茶壶随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是姑娘——”秀月睁大了眼睛,不知如何说下去。

  骆笙抿了一口茶,一脸云淡风轻:“是我啊。我躲在树上射了他一箭,只可惜没射死。”

  “您为何,为何——”秀月不自觉上前两步。

  骆笙把茶盏放下,与秀月对视,轻声道:“到现在,你心中还没有答案吗?”

  秀月浑身一震,眼中迅速蓄满泪水。

  “郡,郡主——”她再往前一步,痴痴望着骆笙,“是您吗?”

  骆笙站起身来,握住秀月不自觉伸出的手。

  那只手干瘦粗糙,犹如老妪。

  可没人比骆笙更清楚,秀月如今还不到三十岁。

  与秀月咫尺而立,骆笙轻声道:“是我啊,秀月。”

  她一梦十二载,从尊贵不凡的清阳郡主变成了骄纵肆意的骆姑娘。

  披着这副皮囊在这世上踽踽独行。

  身在人间,心在炼狱。

  而今,终于能以清阳郡主的身份与旧仆相认。

  她是清阳郡主,是父王、母妃的洛儿。

  不是骆姑娘。

  “郡主!”秀月跪倒在骆笙面前,抱着她双腿痛哭。

  骆笙没有动,任由对方宣泄感情。

  不知过了多久,秀月哭声终于停了。

  “起来说话吧。”

  秀月爬起来,拿帕子擦拭眼角,等缓过劲来问骆笙:“郡主,您怎么会——”

  骆笙收拾好情绪,不以为意笑笑:“大概是上天垂怜,让我借尸还魂成了骆大都督的女儿。”

  “是苍天有眼,苍天有眼……”秀月胡乱说着,眼泪越擦越汹涌。

  骆笙抬手拍拍秀月的肩:“别哭了,说说小七是怎么回事吧。”

  秀月一下子醒过神来,望着骆笙神情激动:“郡主,小七是小王爷宝儿啊!”

  “宝儿?”骆笙后退一步,茫然坐回椅子上。

  对于小七是宝儿的可能,她其实有想过,却不敢想太多。

  期望过大,往往伤心越深。

  “我打听到的消息,十二年前的那个晚上,宝儿就被骆大都督的人摔死了……”骆笙用力抓着椅子扶手,咬唇道。

  “那肯定不是宝儿!”秀月抹着眼睛,又哭又笑。

  骆笙等她情绪缓下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秀月陷入了回忆:“那晚王府本来沉浸在一片喜悦中,突然就被许多官兵围住……府兵一个个倒下,杨准带着小王爷往外冲,是婢子亲眼瞧见的……”

  她看着未婚夫临危受命,带着尚在襁褓中的宝儿往外冲。

  他只是遥遥看了她一眼,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那么走了。

  她当然不怪他。

  她只恨手无缚鸡之力,不能杀敌助他。

  未婚夫带走的,是镇南王府的希望啊。

  后来她侥幸生还,亲手毁去容貌,活着的唯一念头就是找到杨准,找到小王爷。

  听着秀月讲述那个夜晚她不知道的点点滴滴,骆笙渐渐红了眼睛。

  这样说来,小七才是宝儿,而那个晚上被摔死的婴儿应该是为了掩护宝儿推出去的可怜人。

  骆笙庆幸幼弟还活着,亦怜惜那个无辜的孩子。

  而这些罪孽,全拜平南王府所赐。

  此时,一条路不知走了多少遍的林腾突然在一棵大树旁停了下来。

第157章 阴影

  从今日一早到现在,林腾都不知道顺着这条路走过多少遍了。

  一遍又一遍,原本对这棵不知存在于此处多少年的老树熟视无睹。

  可就在刚才他无意间瞥见一线黑,停下脚步仔细瞧,是掩映在树杈间的一个树洞。

  这树洞不大,生得位置也巧,若不是凑巧很难发现。

  即便发现,也只是一个树洞而已。

  可林腾盯着这个树洞,却兀地升起一个猜测。

  也不是猜测。

  查的案子多了,总会形成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

  或是经验。

  歹人潜伏在树上射杀平南王,逃跑时手持弓箭一旦被人撞见就会立刻暴露。即便不暴露,歹人把弓箭带回住处也是一个隐患。

  倘若在逃跑时经过这棵老树,顺手把弓丢入树洞里呢?

  树洞虽隐蔽,也不排除偶然瞥见的可能,或是早就知道这个树洞的存在。

  那棵被歹人潜伏的树他仔细检查过,有些痕迹可以证明歹人早有预谋,提前踩点过多次。

  歹人对这片地方应该很熟悉。

  “大人?”一名属下见林腾迟迟不动,纳闷喊了一声。

  林腾并没回应属下,而是一步步走到老树近前,伸手往树洞中摸去。

  冰凉,滑腻。

  触感奇怪,莫名令人发毛。

  林腾抓着从树洞中摸到的东西,收回手。

  一条青绿色的蛇昂着头,狰狞对打扰到它的人吐着信子。

  两名属下哪怕是常与命案打交道的汉子,此刻也忍不住惊叫出声。

  林腾扬手把蛇扔了出去。

  青蛇砸在树枝上,震得落叶纷纷。

  蛇尾灵活卷住枝杈,青蛇飞快爬走了。

  林腾甩着手,脸色十分难看。

  这双手碰触过各种各样的尸体,形容多惨他都没有恶心过。

  在他心里,对这些因横死而无法保住自己体面的人只有同情。

  他要做的就是替他们找出凶手,沉冤昭雪。

  可是从树洞里摸出一条蛇,这种感觉实在太恶心了。

  他以后大概要对树洞有阴影。

  缓了好一阵,林腾大步往前走。

  “大人,您去哪儿?”两名属下追上去。

  “去有间酒肆。”林腾回了一句,加快脚步。

  他要洗洗手才能继续查案。

  “林大公子怎么又来了?我们酒肆还没开门呢。”

  红豆正指挥着络腮胡子反复冲洗酒肆门前的青石板,见林腾过来不耐烦问了一句。

  不是说今晚应该没有酒客来了吗,怎么这个姓林的这么早就来了?

  懂不懂事啊!

  “你们这是——”

  “去去晦气啊,昨晚发生那么吓人的事。”红豆回得理所当然。

  林腾嘴角一抽。

  他从这位红豆大姐面上可没瞧出一丝害怕来。

  “林大公子还没说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