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天的柳叶
掌管东宫内务的姑姑转日一早就把朝花从玉阆斋请出,打发到一处偏僻住处别碍着太子的眼。
至于玉阆斋的宫人,留下三两人守院子,其余人则重新安排。
“什么,要我继续伺候玉选侍?”得到这个消息时,翠红震惊到心痛。
昨晚太子那一脚可不轻。
传信的宫婢小声安抚:“你揭发了玉选侍,殿下这时候定然迁怒你。太子妃若是现在就安排你去服侍太子,恐怕会适得其反呢。”
翠红一听有些急了:“可是——”
“别可是了。太子妃说了,你先伺候着玉选侍,等殿下消气了会给你安排的。”
“可我揭发了玉选侍,还怎么继续伺候她——”
宫婢一笑:“正是这样,你才合适啊。别忘了,现在的玉选侍可不是以前的玉选侍了。”
翠红一怔。
宫婢凑到翠红耳边,以极低的声音道:“玉选侍身娇体弱,偏偏心性高受不得气。你若是借着这个机会……定然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
翠红心中一跳,缓缓点了头。
她与玉选侍已是结了大仇,哪怕没有太子妃的暗示,也没有退路了。
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太子妃得到回禀,满意笑了笑:“这么说,现在伺候玉选侍的宫婢只剩了两个?”
心腹嬷嬷回道:“是,一个是翠红,另一个叫青儿。那个青儿瞧着对玉选侍倒是有两分情义。”
太子妃冷笑:“一两分情义经不得消磨,更何况她能不能撑到情义消磨完的时候还难说”
失去了太子的宠爱,玉选侍就什么都不是。
恶语如刀。
那个风吹就倒的贱婢,有翠红那样的恶奴磋磨,能活到秋天就是造化。
太子妃只觉一口浊气总算吐出来,理了理衣衫,抬脚去了朝花新换的住处。
新换的是个偏僻小院子,屋檐低矮,难见阳光。
翠红与青儿正在拌嘴。
“你为何要告发选侍?现在好了,选侍落难,你又能落到什么好处!”
“青儿,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服侍选侍是因为她是殿下的人,我们真正的主子是殿下与太子妃。选侍扼杀储君骨血是大罪,难不成你要我包庇她,跟着犯罪?”
“你——”青儿气急,奈何嘴拙说不过。
一声咳嗽响起。
“你们两个吵闹什么,还不见过太子妃。”
二人齐齐转身,对着走过来的太子妃行礼。
“玉选侍呢?”
“回太子妃的话,选侍在屋里,奴婢这就去喊——”
“不必了。”太子妃示意翠红与青儿留在外面,带着两名宫婢走了进去。
屋内光线昏暗,弥漫着死气沉沉的气氛。
太子妃对这种气氛却很满意。
以往玉选侍的日子可比她这个太子妃过得还舒坦。
一个婢女,也不怕福薄折寿。
“见过太子妃。”朝花屈膝行礼。
太子妃盯了朝花片刻,一声冷笑:“玉选侍,你扼杀太子血脉,知不知道是死罪?”
朝花从屈膝改为跪下,语气谦卑:“婢妾有罪。”
太子妃眯了眯眼。
到了这个境地,这个贱婢还真是沉得住气啊。
婢女不像婢女,清阳郡主到底是怎么调教的?
太子妃抬脚,用那缀着米粒珍珠的绣鞋抬起朝花的下巴,轻笑道:“玉选侍是殿下心尖上的人,殿下不舍处置,我这个太子妃自然也不会处置了。玉选侍放心就是。”
第186章 践踏
才下过一场大雨,哪怕早上出了太阳,路也没有全干。
那只沾了泥的绣鞋离鼻端这么近,能清楚闻到泥泞的味道。
朝花颤了颤眼帘,恭声道:“多谢太子妃免了婢妾的责罚。”
她没有动,更没有躲,任由那脚尖抵着下巴。
羞辱排山倒海,却只能不露声色。
郡主曾说过,她们是她的人,有她在,她们就不必委屈自己,活成本来的样子就好。
可是郡主不在了啊。
朝花终于忍不住湿了眼角。
见朝花不吵不闹,太子妃觉得无趣,把脚放下。
不放下也不行,金鸡独立坚持不了太久。
“玉选侍。”
“婢妾在。”
“以后你可要记得安分守己,若是再恃宠妄为,就算有殿下护着,我也不会轻饶!”太子妃看着往日总是摆出宠辱不惊姿态的女人如今狼狈匍匐在脚边,只觉无比痛快。
“婢妾知道了。”朝花再次以额贴地,姿态谦卑。
太子妃满意勾了勾唇角,目光落在朝花手腕上。
屋内光线昏暗,金镶七宝镯却耀眼依旧。
太子妃皱眉,只觉这样的镯子戴在那只手腕上很是刺眼。
她抬脚轻轻踩在了那只镯子上,同时把戴着镯子的纤细手腕踩在脚下。
朝花愕然抬头:“太子妃——”
太子妃弯唇冷笑,声音落入朝花耳中,好似当头浇了一盆冰水,令她浑身发抖。
“我在想,这只镯子有什么特别,让你、小郡主,还有骆姑娘都这么喜欢。”
太子妃还记得第一次发现小郡主卫雯戴着的镯子与玉选侍一直戴着的镯子一模一样时,心中的震惊。
她悄悄打探,才知道镯子本是一对,是清阳郡主留下来的嫁妆。
这么一对镯子,一个在太子的妹妹手里,一个在太子的侍妾手里,那她这个太子妃呢?
这只镯子的存在,就是在提醒她,她这个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在太子心里还不如一个贱婢有分量。
以前玉选侍安分低调,她不能如何。
而现在,即便太子回心转意捡起对玉选侍的宠爱,捏着玉选侍偷服避子药这个把柄,她也不怕太子再因为一个侍妾对她甩脸子。
她是东宫的女主人,倘若铁了心处置一个有罪的婢妾,太子也只能受着。
传到父皇耳中,那也是太子的错。
当然,夫妻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太子不那么过分,她不会这么做。
柔软的鞋底踩着金镯子,太子妃十分满意跪在地上的女子流露出来的惶恐。
她收起脚,冷冷吩咐跟进来的宫婢:“把玉选侍的金镯子取下来。”
朝花一张素净的脸登时毫无血色,无法克制的恐惧令她那一瞬间动弹不得。
直到一名宫婢俯身抓起她的手去脱那只镯子,朝花才如梦初醒,死死护住镯子向太子妃乞求。
“太子妃,这是主子给婢妾留下来的念想,求您开开恩,不要把它夺走——”
“夺?”这个字触动了太子妃的神经,令她大为恼火,“不过是收走一个金镯子,你居然说是夺?呵呵,真是殿下宠你太久,让你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犯下的罪过就是以命相抵都不为过,竟还护着一个镯子。”
太子妃靠近两步,微微俯身:“玉选侍,你这般惦念旧主,为何不以身相殉呢?”
说到底,不过是个处心积虑利用殿下对清阳郡主的情分争宠的贱人罢了。
朝花并不理会这些讽刺,见太子妃离得近了,猛然抓住她脚踝哀求道:“太子妃,婢妾以后定会安分守己,绝不会碍了您的眼的——”
太子妃哪里耐烦听这些,冷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把镯子取下来!”
见朝花挣扎得厉害,另一名宫婢忙上前帮忙,一人按着她,一人去取镯子。
眼睁睁看着镯子被取下,朝花红了眼:“太子妃,您一定要不给我活路吗?”
太子妃看着完全失态、体面全无的女子,哪里还会与之废话,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太子妃,求求您把镯子还给我,求求您——”
背后是朝花撕心裂肺的喊声,太子妃驻足狭窄僻静的院中,只觉心情愉悦。
这么多年,虽然说是没必要把一个侍妾当对手,心里又怎么可能不膈应。
而今,终于把这根膈应她的刺拔出来了。
太子妃抬脚往外走去。
翠红与青儿齐齐施礼:“恭送太子妃。”
太子妃脚步一顿,在二人面前停下。
“你们两个可要照顾好玉选侍。”撂下这句话,太子妃带着宫婢大步离去。
翠红爬了起来,看向屋门口。
屋门半掩,里面传来若有若无的哭声。
“我去看看选侍。”青儿跑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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