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云之初
皇帝莞尔,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又道:“若是得了空,便进宫来坐坐,见见晋王和昭和,他们都很喜欢你,朕吩咐过禁卫,叫他们无需拦你。”
乔毓“嗯”了一声,却见皇帝抬手过去,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在她脑门儿上弹了一下:“你这个脾性,真是该改一改了,三天两头的闯祸,这还得了?”
“我也不想的,”乔毓揉了揉额头,委屈道:“都是祸找我,不是我闯祸。”
“你母亲年迈,心肠也软,总不忍心管教你,兄长和姐姐事多,也无暇分身,剩下的都是小辈儿,更不能说你什么。”
皇帝不咸不淡的看她眼,摇摇头,道:“你二姐姐身边有四个掌事宫人,朕拨了两个给晋王和昭和,还有两个,便到你身边去侍奉,既可以提点你京中人际往来,也能盯着你别惹事儿。”
乔毓原本是想推辞的,转念一想,身边有两个经验丰富又靠得住的人,倒也是件好事,便坦然应承下来。
“该说的都说了,”皇帝迟疑一下,还是抬手过去,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不等乔毓反应过来,便收回了手:“你走。”
乔毓从前总觉得皇帝像只狼,搞不好会突然咬自己一口,今天交谈一番,却觉自己将人想的太坏了。
她屈膝行个礼,转身往回走,不知怎么,脑海里就想起他说的那句“人生在世,若只顾及儿女情长,便太狭隘了”,略顿了顿,又想起他说“朕要立不世之功,开万世太平”时的神态来。
意气风发,神武豁达,同先前的伤感迥然不同。
乔毓停下脚步,走了回去。
皇帝独自站在栏杆边,静静望着天边那轮落日,见她回来,问了句:“怎么了?”
“我,我也有几句话想同你讲。”
“我没有撒谎,也不是在痴人说梦,”乔毓性情坚毅,既定了心,便不迟疑,正色道:“我虽然不记得从前发生过的事情,却机缘巧合,知晓了此后会发生的事情……”
皇帝静静听她说完,神情凝重起来:“这个‘之后’,作何解释?”
“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将来——很远很远的将来。”
“梦里的你实现夙愿,开创盛世,彪炳青史,大唐恢弘而又绚烂,万国来朝。”
乔毓说及此处,颇觉与有荣焉,略微顿了顿,神情中却显露出几分惋惜:“只可惜,这恢弘没能一直延续下去,四代之后,天子任用奸臣,以至生乱。天下承平已久,军备废弛,叛军摧枯拉朽,所到之处,官吏望风而降,大唐从此由盛转衰。那个龟孙抛下国都宗庙,躲到了蜀中,真是丢人现眼……”
“啊,对不住,”皇帝一直没有言语,乔毓却先一步反应过来,歉然道:“我是骂那个龟孙,不是骂你……”
皇帝想要微笑,却笑不出。
他心脏咚咚咚跳的飞快,盯着乔毓看了半晌,忽然捏住她手腕往内殿去,迫不及待的想要与她详谈。
乔毓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却也隐约猜到他想问什么,忙道:“我记得也不是很清楚了,待我回去思量过后,明日再进宫相谈——家里人还等我回去吃饭呢!”
“这样要紧的事情,怎么能忘?”
皇帝目光明亮,锋锐逼人,抬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下,语气迫切道:“明日早些进宫。”
乔毓又被他弹了一下,老大不高兴,嘟嘟囔囔的抱怨着,转身往外边儿走。
皇帝站在楼阁之上,目送着她身影离去,却是心绪翻涌,血液奔腾,恍若江河波涛,难以平静。
夕阳的余晖淡淡,映照出一双光芒迫人的眸子,与一副坚毅英睿的面孔。
乔毓揉着作痛的脑门儿,越想越觉得不甘心,她冒着被人当成脑子有病的危险将这些说出来,他怎么反倒恩将仇报?
她有些气不过,停下身,又转身回来了。
皇帝站在楼阁之上,瞧见这一幕,问道:“你又怎么了?”
乔毓见侍从们都避的远了,听不见二人说话,也就懒得上楼,人在楼下,叉腰道:“我还有句话,想同圣上讲。”
皇帝不解道:“什么话?”
乔毓便将两手合拢,搁在唇边儿,扬声道:
“圣上,你不要改史书了!你那点儿事根本没瞒过去,后世人都知道!哈哈哈哈哈哈!”
“……”皇帝恼羞成怒:“你过来!”
“我就不!”乔毓美滋滋的跑了:“走了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改史书:因为玄武门之变,李二凤暗搓搓的改了些史书,后来又偷偷跟史官商量,能不能看一下起居注,不料不仅没有得逞,反而被记录在册,真是超气的_(:з」∠)_
PS:提前打个预防针。
1、后边儿会有事业线,无非就是发展生产那一套,沙雕文逻辑欠缺,作者也差,没能力写得很专业,大家多多见谅
2、女主是大唐本土人氏,没有接受过现代教育,骨子里就镌刻着大唐是天/朝上国的想法,知晓后世之后,会去日韩殖民,接受不了的慎入
最后,这篇文的中心其实有两个,第一个是: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大锤不是不爱皇帝,只是她更爱自由。
第二个是:除去儿女情长,人生还有很多有趣的东西。对于男女而言,都是这样的。
大锤爱的是自由,想的是封侯拜相,而不是重新进宫当皇后,否则,她重生的意义何在?这也是我为她点后世技能点的原因,想叫她真正的轰轰烈烈一场。
她会跟皇帝走到一起,但不是现在。
我一直觉得大唐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华夏文明的辉煌,雍容、开放,昂扬进取,海纳百川。
对于乔毓而言,这应该是最好的时代了。
第37章 盛世
皇帝所说的两个掌事宫人,便在显德殿外等候, 二人年约三旬, 容貌端庄, 看起来很是沉稳。
乔毓打量两眼, 心中颇觉亲切, 笑着问了句:“你们叫什么名字?”话音落地, 却见那两人眼眶泛红,潸然泪下。
她微吃一惊, 旋即又明白过来, 温声道:“我是不是跟二姐姐很像?”
“是,”左侧那人应了一声,笑中带泪, 又见礼道:“奴婢名叫立夏。”
另一人则行礼道:“奴婢名为白露。”
乔毓看这二人颇觉顺眼,轻笑道:“从今以后, 便要二位多加提点了。”
那二人连道:“不敢当。”
时辰已经不早, 乔毓也该出宫,便不再多说, 带着她们离去。
她原以为卫国公与皇太子都该走了,不想人到了宫门口, 却见那两人仍在等她。
若无意外,皇太子是不会外宿的,更不会随同卫国公往乔家去住宿,她见这情状,便知道他是不放心自己, 故而在此等候。
乔毓心中一暖,笑吟吟近前去,道:“叫你们久等啦。”
卫国公看她笑意盈盈,便知心绪不坏,心下微动,试探道:“说开了?”
“嗯,”乔毓点头,欣然道:“都说开了。”
皇太子见她此刻毫不掩饰的轻松与欢欣,心间不由升起几分柔情与欣慰来,再想起自己与父亲对峙时他的神情,却是笑不出来。
他知道进入宫城对于母亲而言是沉重枷锁,也知道放她远去对父亲而言是重重一击,可到最后,他还是这么做了。
世间万事,哪里能够两全呢。
皇太子暗暗叹口气,面色却恬淡如常,临风而立,向他们告别:“既然到了此地,我便不远送,舅父,小姨母,就此别过。”
乔毓与卫国公向他颔首,道别之后,一道离去。
暮色渐起,将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莫名显露出几分孤单冷清。
皇太子面上笑意逐渐敛去,不知怎么,又绕回了显德殿前,想要进殿去说几句什么,却也知此刻皇帝未必会想要见到他。
他踌躇几瞬,遥遥致礼,转身离去。
高庸守在殿外,见他要走,忙快步追上去,恭敬道:“太子殿下,圣上说明早叫您过来,有要事商议。”
皇太子心生诧异,微微蹙眉:“我不曾叫人前去通传,父皇怎会叫你在外等我?”
高庸略微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语气,半晌过去,方才有些无奈的道:“圣上说,您刚刚才在他心口上捅了一刀,身为人子,若是连到此看一眼都不肯,刚出生时就该掐死的。”
皇太子先是微怔,旋即失笑,又颔首道:“知道了,我会来的。”
……
回府的路上,卫国公什么都没问,乔毓也就没有多说。
正是晚膳时分,乔老夫人与常山王妃等人早就备了膳食,待他们回来,便催着用饭。
“我听说,南安侯也进宫去了?”
乔老夫人笑眯眯的问:“圣上是怎么说的?”
乔毓有些迟疑,道:“南安侯主动请罪,想削爵归乡,从头到尾都没提起我来。”
“南安侯总算聪明了一回,别说是唐六郎先行挑衅,即便不是,他进宫去告状,怕也讨不到好。”
乔老夫人叹口气,道:“你年轻,许多事情都不知道。当年唐家送女入宫,不过三月,便晋位贤妃,诞下皇子后,一跃成为仅次于皇后的贵妃。南安侯府很是得意,行事也猖狂起来,得罪了好些人,连同属太上皇阵营的章家、吴家、裴家也颇有微词。”
“再则,唐家既登上了太上皇的船,便是他手中的剑,自然也会用来扫清前敌,圣上也曾因南安侯折过心腹臂膀,来日清算,如何也不会轻轻放过的。”
乔毓不知朝政如何,只是静听,待她说完,方才继续道:“我还见到了武安大长公主……”
“哦?”乔老夫人没有做声,开口的是昌武郡公,他的语气有些疑惑:“大长公主竟会同南安侯一道进宫?”
“不奇怪,”男人不知后宅之事,也不奇怪,卫国公之妻陈氏道:“武安大长公主与南安侯之母有交,若是唐老夫人求到门前,总不好推拒。”
昌武郡公轻轻颔首,乔老夫人却拉住小女儿的手,叮嘱道:“你可不要因为武安大长公主帮南安侯这一回而生气,她心肠软,又是故交,遇上这种事,情面上总不好拒绝,说起来,唐老夫人也是很豁达的,只是她这儿子……唉!”
乔毓第一次见武安大长公主,心中便觉有些面善,记得秦王说她对帝后有恩,不免多问一句:“大长公主与二姐姐……”
“此事也有些年头了,那时战事正盛,圣上往荥阳去打蒋宏业,你二姐姐怀着阿昱,便留在晋阳,不想许翎发军攻打,晋阳城破……”
乔老夫人回想起旧事,神情隐约显露出几分痛恨来:“李氏一族久居晋阳,男人领军在外,家眷便留在老宅,守城之人见许翎来势汹汹,心知不好,便送信叫城中人先行迁往他处,章太后瞒下消息,带着女儿、儿媳悄然离去,却将你二姐姐留在晋阳。”
说到此处,她不禁垂泪:“你二姐姐那时有孕,原就辛苦,阿琰又小的紧,离不开母亲,也不知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乔老夫人不忍再说下去,只言简意赅道:“武安大长公主年轻时,也是能提刀上马的猛将,与圣上惯来亲厚,听闻此事,率军去寻,才接了你二姐姐回去。”
乔毓听得心中酸涩,低声道:“原来还有这等缘故。”
乔老夫人原就心疼女儿,看她在自己身边懵懂无知的模样,更是难过,搂着她直落泪。
“好好的,怎么就哭了?”
常山王妃忙劝慰道:“阿娘,你再哭下去,才是叫四娘不自在呢。”
“我糊涂了,大好的日子,不该说这些的。”
乔老夫人回过神来,拭去眼泪,笑着抚了抚乔毓的背,温柔道:“好孩子,一天到晚也没吃多少东西,指定是饿坏了,快吃,娘不念叨了。”
乔毓见状,当然也不好再提,说笑了几句缓和气氛,又低头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