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云之初
准确的说,今日之事对乔毓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影响。
她能做的,无非就是将自己从后世得知的经验告知皇帝,将这份奇遇发挥到最大的效果,至于剩下的那些,她就有心无力了。
皇帝想要鼓励生育,她总不能巴巴的跑去帮着生孩子?
皇帝想要挖矿,她总不能去挥舞铁锹?
皇帝想要钱,她总不能找根儿魔法棒变出来?
还是老老实实回家吃饭。
为了那副地图,乔毓熬了大半宿,今晚心中无事,沐浴之后,便上塌歇息了。
乔老夫人宠她,万事都纵容着,常山王妃也怜爱小妹,只要不惹事,就是心肝宝贝。
乔毓想着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哪知天亮之后没多久,便被常山王妃摇起来了。
“姐姐,我好困啊,”乔毓搂住摇晃自己的那条手臂,眼睛也没睁开,撒娇道:“叫我再睡会儿嘛。”
“待会儿再睡,好不好?”
常山王妃哄了一句,便将她扶起来了:“天使已经进了崇仁坊,稍后便要进府宣旨了。”
“宣旨?”
乔毓一下子清醒了:“宣什么旨?”
常山王妃帮她把衣服穿上:“等宣完就知道了。”
乔毓隐约猜到这旨意或许同昨日之事有关,却猜不出具体内容,她也没什么心思继续睡了,从床上爬起来,匆忙洗漱过后,便同常山王妃一道往前厅去接旨。
那旨意果然是给她的,内容也简单,褒扬赞美之后,便是正题:
乔氏女上《论证疏》,剀切深厚,针砭时政,世间少有之贤,赐封秦国夫人,食邑千户。
乔毓接过那道圣旨,脑子里还在犯晕:这就成秦国夫人了?
秦国夫人,秦国夫人……她还云英未嫁呢,整这么一个称呼,好像半老徐娘了似的。
乔毓往那旨意上瞥了眼,见加盖着门下省的戳,便知这道圣旨是过了中书门下二省,而非皇帝随意发的,心下便愈加奇怪了。
罢了,不管怎么说,都是件好事。
她也只能这么想了。
乔老夫人与常山王妃也觉诧异,然而诰封到了眼前,也不会再往外推,谢过宣旨之人,又吩咐府中赏三个月月钱,以作庆贺。
“怎么回事?”进了内室,乔老夫人方才问女儿:“好端端的,怎么就成了秦国夫人?”
“我也不知道,”乔毓挠了挠头,道:“不过昨日我和大哥进宫,确实提及些许政事,或许是因这缘故,方才给了诰封?”
常山王妃倒是猜到了几分。
乔毓虽叫乔毓,但在皇帝与皇太子等人的眼里,仍旧是明德皇后乔妍,既然如此,必然要给她个身份的。
不是说乔四娘这样的身份,而是真真正正能拿出去震慑别人的身份。
皇帝的元后,皇太子的生母,总不能见个诰命夫人,便上前拜见?
国夫人是一品命妇,往往都是三公或宰相之妻,也可用来加封皇后的母亲、姐妹,这封号给了小妹,倒也合适。
事实上,她已经猜中了七八分。
对于皇太子而言,是决计不愿叫母亲受委屈,对着低阶命妇问安的。
现在正是国孝,无甚聚饮,倒是还好,等过了这些日子,勋贵们开始广宴宾客,母亲指不定就会遇上章家、裴家的女眷,届时再向她们行礼,真是要活生生憋屈死。
也是因此,他才向皇帝提议,以此为由,加封母亲为秦国夫人。
皇后的母亲、姐妹得封,原本就是理所应当,门下省自然不会有所异议,至于食邑千户,却是皇帝额外添上,以示恩重的。
要知道,大唐公主不过食邑三百,长公主或许会加三百户,有的干脆就不加,一直到死,都是三百户。
叫乔毓食邑千户,已经叫她在一品命妇中一骑绝尘,胜于其他人万千了。
这样一道旨意,门下省肯定是不给过的。
皇帝宠爱幼女,叫昭和公主食邑千户,已经超过了太上皇的公主们许多,宰相们都捏着鼻子忍了,这会儿又要将这殊荣给别人?
长此以往,规矩还要不要了。
皇帝的态度非常简单,叫了请了门下省的两位侍中来,将自己按照乔毓所言写得那份纲略递了过去。
最开始的时候,两位侍中还眉头紧皱,看着看着,神情却变了,到最后,齐齐赞叹出声。
“这位乔四娘真是了得,这样的法子都能想出来,想也知道,此女必是秀外慧中之人。”
侍中常珪抚了抚胡须,油然感慨道:“乔老国公一直想要这样一个女儿,却是如愿以偿了,难为他一直瞒着,半点儿口风都不露。”
皇帝:“……”
另一位侍中赵融则笑道:“明远,你不知道这位乔四娘的凶名吗?就在前几日,还斩杀了唐家六郎。”
常珪想起此事,冷笑一声:“你不说,我险些忘了。那混账东西胡言乱语,该死。”
赵融但笑不语。
“乔家的女儿啊,果然都是一脉相承的。”
“大锤哥若是知道我为难她的妹妹,怕是会上来打我。”
常珪叹了口气,取出印章,盖在圣旨之上:“怕了怕了。”
第39章 龙舟
说到最后, 常珪神情之中不免透露出几分伤怀。
皇帝默然不语,赵融也不好说什么, 如此过了几瞬, 常珪方才敛起失落,轻轻道:“不过,四娘所说的这些,倒是很有道理,江南气候适宜,若真能广植水稻, 不说是一年三熟,即便两年三熟, 也会极大的减轻北方粮食负担。”
“朕和何尝不想叫人开发南方,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罢了,”皇帝叹道:“连年战乱, 北方人口一直没有弥补上, 如何还能南迁,再则, 华夏安土重迁, 哪有人愿意背井离乡,到别出去呢。”
“水滴石穿,绳锯木断, ”赵融笑道:“圣上年富力强,咱们也不算老,慢慢来。”
常珪同样笑了, 赞同道:“是这个道理。”
……
乔毓对于宫中之事一无所知,接过圣旨看了会儿,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乔老夫人见她这神情,好笑道:“这是好事,你有秦国夫人的诰封,便免了向人行礼的麻烦,又食邑千户,更是彰显荣宠,要知道,庐陵长公主也才六百户呢。”
乔毓吩咐人将圣旨收起来,美滋滋道;“圣上真是太客气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常山王妃笑着揶揄她一句。
乔毓正待说句什么,就听外边儿侍婢前来传话:“老夫人,王妃,延川郡王与四郎五郎一道回来了。”
“怪了,”乔老夫人诧异道:“还不到月底呢,怎么就回来了?”
“老夫人忘了,再过几日便是端午,”林妈妈自外边儿入内,含笑道:“想是国子监体贴,叫回府小住几日。”
“瞧我这记性,”乔老夫人“哎唷”一声,连连道:“老了,真是老了……”
她们说的那三个人,乔毓一个都没见过,听得满头雾水。
林妈妈笑着为她解释:“四郎是二爷的次子,五郎是国公的第三子,早先在国子监念书,四娘没见过。延川郡王是王妃的小儿子,年岁与四郎相当,都是十四——至于另外两位郡王,都随同父亲领军在外呢,等再过些时日,才能回来。”
乔毓“哦”了一声,又道:“人呢,怎么还没瞧见?”
“马上就来了,”林妈妈笑容满面:“方才正遇上二郎、三郎,兄弟几个正说话呢。”
较之乔安、乔南,四郎与五郎便要稚气些,面容却带着乔家人惯有的英朗,已经有了挺峻的轮廓。
而延川郡王,却同母亲不甚相像,虽然才十四岁,但身量却是三人中最高的,大抵是像他的父亲。
乔家新冒出来一个乔四娘,这事儿早就在长安传开了,这几人虽在国子监,却也有所听闻,也曾聚在一起,猜度这位小姑母/小姨母是何等品性,是否好相处。
卫国公世子乔荀不在,乔安便是小辈儿里的顶梁柱,他跟小姑母相处的不久,却真正为她所折服,怕弟弟们不知乔大锤盛名,还专门科普了几句。
这短短的几句话便将几个小年轻的心思给激出来了,跟长辈们寒暄过之后,便跃跃欲试道:“小姑母,咱们去演武场走一圈儿?”
“好啊!”乔毓屁股下边儿就跟安了弹簧似的,一听这话,马上就弹起来了:“我们这就……”
上一次出现这种场景后,发生了什么?
常山王妃有些头疼,按住她肩膀,将人被摁回去了:“不,你不想。你哪儿都不想去,只想在这儿呆着。”
“……”乔毓被命运扼住了喉咙,乖巧如一只鹌鹑:“好。”
常山王妃这个姑母惯来威严,乔毓都蹦跶不起来,更别说其余几个小辈儿了。
也就只有延川郡王挣扎着道:“阿娘,我们头一次见小姨母,总该叫年轻人聚在一起说说话?”
四郎帮腔道:“对啊,我们都没见识过小姑母的风姿呢。”
乔毓道:“我就想看看他们功夫,又不出府。”
延川郡王也嬉笑道:“是啊,又不出府,哈哈哈哈。”
“再哈哈牙给你打掉。”常山王妃瞥了儿子一眼,后者立即噤若寒蝉,老老实实。
她看着这群青春年少的小辈儿,总觉得头更疼了,轻叹口气,道:“不许出府惹事。”
众人连忙点头。
“走走,赶快走。”常山王妃摆摆手,催促道:“眼不见心不烦。”
众人齐声欢呼,向乔老夫人道了句别,便一窝蜂跑出去,转眼就没影儿了。
“再过几日便是端午,届时在曲江池那儿会有龙舟比赛,”往外走的时候,延川郡王同乔毓道:“皇后姨母过世,正是国丧,原本不该有这些的,只是时值端午,圣上格外开恩,才有了这一桩事。”
“原是这样。”乔毓对此两眼一抹黑,全然不知:“往常年也有龙舟比赛吗?”
“当然有。”接话的是乔安:“每到端午,曲江池便有宴饮,帝后也会亲至,勋贵子弟下场比赛,赢了的还有彩头呢。”
乔毓听得有些兴致:“去年谁赢了?”
乔安给哽了一下,抬起下巴,道:“去年是我们不屑赢,才叫对方那一队取胜的。”
输了就是输了,还扯这些没用的。
乔毓心下腹诽,怕侄子觉得难堪,倒没直接说出来,只道:“被你们让的是哪一队?”
乔安哼唧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乔南几人也是耷拉着脑袋,乔毓见状,便知是输给了对头,否则不会这么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