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三嫁 第27章

作者:读读 标签: 古代言情

  “下官可是有许多事要找侯爷您定夺,这为玉州百姓减赋税的公文还在下官兜里揣着,那修路要的银子也等着您盖章儿,最为紧要的还有一件,”谢章靠近邢慕铮,邢慕铮让人退下,谢章低声道,“下官近来发现,有人贩卖私盐……”

  邢慕铮黑眸一眯,“在玉州?”

  “正是。”

  邢慕铮略一沉吟,“回府细谈。”

第五十四章

  谢章闻言忙叫差役牵马来,定西侯喜骑马不喜坐轿,他这文官也被逼着去学了骑马。

  才要走时,一个其貌不扬的矮小汉子啊啊叫着小跑到了邢慕铮面前,恭恭敬敬地呈上一个厚信封,细看他只有八根指头。他名叫德荣,原是邢慕铮的情报兵,潜入敌府打探消息时不慎被敌人发现,被拷问时手指被切了两根,舌头也被割了,幸而被同伴营救出来留了性命。如今他是邢慕铮的传信兵,给邢慕铮的消息多数经由他手。邢慕铮小半年未召唤他,他的手里压了好些情报,每日揣在兜里谁也不让看,连睡觉也要藏在枕头中间。

  “这两日有消息么?”

  德荣点点头,指了指信封,示意都在里头了。邢慕铮点头摆手,德荣一躬身便离去了。

  邢慕铮并不急着看,与谢章一同回了侯府。他一回侯府,丁张就让小奴才去给邢平淳报了个信。

  邢平淳一听邢慕铮回来了,又捧着作业到了外书房。他一路寻过去,在外书房的大门外转悠了好几圈,才深吸几口气跳进院中。谁知在书房前被小厮拦下,说是侯爷正在里头与知州商议要事。

  邢平淳便在外头等候,他一会站,一会蹲,一会走,一会跑,总之没一刻安生。那书房小厮见状,便说道:“少爷,您若有要紧事,不如小的进去替您通报一声?”

  邢平淳的脑袋立刻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用不用,我没甚要紧事!”

  “谁人在外边?”邢慕铮的声音自厅堂内传出来。

  小厮忙回道:“回爷的话,是少爷过来了。”屋内停顿,然后声音又起,“叫他进来。”

  小厮连忙应承打开了门,邢平淳手里拽着卷子,左手并左脚地跨过门槛。邢慕铮与谢章正饮茶议事,谢章一听他回来,就迫不及待上门求见。玉州城内着实也堆了不少要事需邢慕铮定夺。

  邢平淳中规中矩地给邢慕铮请了安,邢慕铮道:“与谢知州见礼。”

  邢平淳一听是知州老爷,忙要下跪,谢章一惊,慌忙起身。

  邢慕铮皱眉喝道:“连见礼也不会么?”他的儿子何需向知州下跪?

  邢平淳吓了一跳,站在原处手足无措。

  邢慕铮摇头与谢章道:“犬子无礼。”谢章连连摆手,口中道不。

  邢平淳窘迫不已,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邢慕铮见状,便叫谢章进书房里间等候。待人进去,邢慕铮转向似连手脚也不知如何放的儿子,他清咳一声,道:“明日我请人来教你规矩。”

  邢平淳结结巴巴地应承。

  若非亲眼见过,邢慕铮怎能知晓这在他面前畏畏缩缩的小儿既聪明又活泼。邢慕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些,但又不损严父威仪,“你来做什么?”

  邢平淳懊悔自己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父亲议事,因此愈发心虚,“孩儿……孩儿来……”

  “有话直说,莫要吞吞吐吐。”

  邢平淳忙双手将手中卷子呈上,“孩儿抄完了文章,特来拿给爹爹过目。”

  邢慕铮接过仔细一看,字是写得工整,但缺风骨。看来还得请个书法大家来,还有武功,他也该学武了。

  邢平淳低头摒气,隐隐生出一些期待。他抄这篇文章抄得再认真不过了,以往写的字都没有这篇写的好,并且他通篇没有一个字写错,他都佩服自个儿。

  “你念给我听。”邢慕铮突然将卷子递还给了他。

  邢平淳没听得一个“好”字,难免有些失落。他恭敬接回来,紧巴巴地读起来,愈到后边童声愈发清脆,还学着夫子摇头晃脑,看在邢慕铮眼里颇觉可爱。待他读完,邢慕铮点了点头。见父点头,邢平淳心中乐开了花。只是忽而又听父亲问他道:“景行维贤,克念作圣,是为何意?”

  “咦?”邢平淳傻了眼,爹爹这是在考他?可这篇文章是先生还未教啊,只是叫他们回来勤读几遍。

  “景行维贤,克念作圣,何解?”以为邢平淳没听清楚,邢慕铮耐着性子再问一遍。

  邢平淳硬着头皮结结巴巴作答,一字一字地拆来胡解,邢慕铮又问几处,邢平淳愈发地答不上。邢慕铮的眉头越皱越深,这么大了还连千字文都读不通顺,学堂夫子到底教些什么?莫不是学童太多,顾此失彼?不若请个有名望的老夫子来私塾教学,顺道连字也教好了。

  邢平淳见邢慕铮脸色不悦,却一言不发,心中惴惴。

  ***

  这头钱娇娘屋里,清雅见邢平淳久久未归,伸了脖子朝外看,“怎么去了这么久?”

  “不要紧。”钱娇娘这会儿心思静些,拿了绣品出来,她下针如飞,低低道。

  过一柱香,邢平淳红着眼眶回来了,见了钱娇娘簌簌掉眼泪。

  清雅见状,忙拿了帕子过来替娃儿擦脸庞,“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哭了?”

  “怎么了?”钱娇娘也问。

  “我、我抄了文章去给爹看,爹看了,叫我把文章读一遍,又问我这篇文章写了什么,我答不上来。”邢平淳说完,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钱娇娘与清雅相视一眼,钱娇娘待他哭一会,问他:“你爹打你了?”

  邢平淳摇头。

  “骂你了?”

  邢平淳还是摇头,还生生打了个哭嗝。

  钱娇娘好笑,“你爹既没打你,又没骂你,那你哭什么?”

  “他、他皱眉了,他不高兴。”邢平淳胡乱抹了好几次眼泪,都没抹干净。

  钱娇娘拿过邢平淳的本子,瞧他抄的文章。这一笔一画,倒是比以往写的字都工整认真。想来这娃儿是卯足了劲儿去求个表扬的,不想邢慕铮并不满意。

  “行了,这有什么好哭的,你这字写的是不错的,比先前写的都好。只是你爹对你的学业严厉些,下回咱们再好好准备,好生回答你爹的提问便是。”

  邢平淳吸吸鼻子,低低应了一声,似还不曾想开。

  日落时分,邢慕铮又来了院子,站在院门前停了一会,问钱娇娘可是想要离开。侍卫们忙不迭点头,邢慕铮问:“她说了些什么?”吴江与徐国义犹豫着互相看了一眼,邢慕铮皱眉,叫他们有话便说。吴江这才小心翼翼地把农夫与蛇的故事讲给了邢慕铮听。

  邢慕铮扯了扯唇角,“明儿不必守了,交待看大门的莫让夫人出府便成。”

  “是。”

第五十五章

  邢慕铮进了院子,钱娇娘听见了动静,但在屋子里没出去,狠狠地扎着手底下的针。隔了一会儿,外头叫用膳,邢平淳只觉没脸见阿爹,也不想叫他看见自己泡肿的双眼,瓮声瓮气地在房里说不饿,钱娇娘知道他的小心思,故而也不勉强。她也不出去,随口说不舒服,不想吃晚饭。

  邢慕铮独自一人坐在饭桌前等着他们,过了一会见管家躬着身子出来,他往他身后看看,却是空的。

  丁张小心翼翼转述钱娇娘的话,“侯爷,夫人说身子有些不舒坦不用晚饭了,少爷中午吃饱了还未消食,夫人也不叫少爷吃了。”

  邢慕铮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

  丁张趁机道:“再有,爷,夫人说她的衣服还够穿,不叫裁缝们做。”

  定西侯瞟了他一眼,虽未说话,丁张还是吓得缩了缩脖子,忙与下人们退下。邢慕铮一人在厅堂里坐着,他从前常独自用膳,也不觉哪儿不妥,但听多了钱娇娘与邢平淳在饭桌上的欢声笑语,他也想融入其中,即便自己不说话,听着也是好的。可是没想到他竟如此讨人嫌。妻儿都不愿出来跟他吃饭。

  邢慕铮面对一桌珍馐佳肴没了胃口,他独自坐了一会,猛地起身唤人备马。

  这都用晚膳了,人出去还能往哪里去?岂不只能往那烟花之地去了?丁张也不敢问,只能急急忙叫人把马给牵出来。

  这一桌子的好菜没人品尝,丁张犹豫了一会,又叫丫头去请钱娇娘。钱娇娘这会儿倒是很快出来了,还把邢平淳和清雅一齐叫了出来,三人坐下来一句话不说就埋头苦吃。丁张在旁默默。这说好了的不舒坦与积食呢?

  风卷残云过后,邢平淳第一个吃饭,怕邢慕铮回来赶紧跑了,钱娇娘对丁张伸了伸大拇指,擦了擦嘴打了个饱嗝,又与清雅二人出去施肥的施肥,浇花的浇花。丁张擦擦额上的汗,这哪里像是身子不舒坦,分明是见了侯爷不舒坦!

  丁张自只敢在心中腹诽,叫人撤了饭桌,知道夫人不喜院中多人打扰,收拾好了便与下人们退了出去。这才一出来,迎面灰蒙蒙的瞧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大步走来,走近了才看清是自家侯爷,他的手中还拿着一个大包裹,不知从哪里回来。丁张忙带人作礼,邢慕铮将包裹扔给一个手中空空的丫头,并对他交待,“拿这里头的夫人衣裳量了尺寸,去做新衣,料子拣最好的,样式做最新的,绣娘要最好的,做得好了夫人欢喜了,统统有赏。”

  这莫不是从白大夫家拿回来的夫人衣裳?才说完侯爷就亲自去拿了,这风急火燎的性子……可是这点小事打发他叫下人去不就成了?丁张连连点头哈腰,邢慕铮扭头看见奴才端出来的食篮,随口问:“夫人吃了么?”

  “这……奴才斗胆又去请了一回,夫人又稍觉舒坦了些,就用了些饭。”丁张谨慎回答,“少爷……也饿了,一齐与夫人吃了。”

  邢慕铮的脸色隐在阴影中叫人看不清楚。

  丁张忙道:“奴才这就叫厨房为您重新准备……”

  “不必了,”邢慕铮沉声道,“把他们吃剩下的热一热端上来。”邢慕铮不是铺张浪费之人,那么一桌子菜,他们娘俩吃不完。

  “诶,奴才这就叫人热去!”

  邢慕铮进了院子,院子里静悄悄,空气里散发着泥土湿润的气息,看来娇娘才向地里浇了水。东厢房的烛灯亮着,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的,也看不见影子。邢慕铮在葡萄架旁站了一会儿,跨过门槛进了西厢房。屋子里没有人,也没点灯,只有微微透进来的月光。邢慕铮缓缓坐进还在老地方的躺椅,他躺下轻摇,目光直视微弱月下空荡的桌子。若是以往,这会儿娇娘该在桌旁一边刺绣,一边与他唠嗑了。

  现下只剩一片安静。安静得令人不舒坦。

  邢慕铮扭头看向东厢房的方向,深不见底的黑眸讳莫如深。

第五十六章

  金乌才挂上枝头,玉州城就已熙熙攘攘地活络起来。城中百姓开始了一天的活计,烙饼的滋滋地烙着葱花饼,打铁的哐哐哐打着热铁,买菜的扯着嗓子吆喝着菜名。虽已立了秋,天儿还是热的,金瓴街靠着玉水河,许多野孩子光着屁股在河里扎猛子,骑水骆驼,闹腾得要飞起来。

  钱娇娘穿过金瓴街,走到头是玉州知府衙门。两头石狮子一左一右立在阶下张着血盆大口,只是看上去没有侯府门前两只小狮子神气。两个衙役腰前别着大刀守在朱红大门前,威仪十足。一台大鼓架在台阶右侧,用来给百姓击鼓鸣冤。没有天大的冤屈,老百姓都不敢贸然去敲这个鼓。这鼓一敲,告的都是权贵人家。

  钱娇娘在底下停了一停,上了台阶直奔右侧,拿了鼓棒用力敲响了大鼓。

  重重的鼓声引来好事者围观,立在阶下对钱娇娘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一衙役上前问道:“民妇,你状告何人?”

  钱娇娘一字一句大声道:“我要告定西侯邢慕铮!”

  底下一阵哗然。这一身布衣的少妇人,竟然敢告邢侯邢将军?

  衙役似也没料到这妇人竟状告定西侯,一衙役粗声道:“哪里来的疯妇,快些走!”

  “我不走,我不疯不傻,这大鼓敲了就是给百姓鸣冤的,你们因何赶我走?”钱娇娘挺了胸膛。

  二衙役面面相觑,其中一衙役使了个眼色,另一衙役点头,转身进了衙门。一盏茶后,衙役匆匆走出来,叫钱娇娘跟他进去。

  钱娇娘昂首挺胸,跨进了衙门。衙役带着她直直进了公堂,叫她在此等候,便转身离去。公堂空无一人,一张牌匾悬于正前方,钱娇娘只认得一个明,一个高字。两旁有一副对联,钱娇娘细细一字一字地看过。

  片刻,自右侧帘后传来动静,钱娇娘寻声望去,只见一四十来岁,瘦高带须的男子穿着松鹤官服走了进来,看样子他便是玉州的父母官谢章。听说他是个好官,应是不畏嚣张跋扈的侯爷。

  钱娇娘眼瞅着谢章入了公堂,只等他坐到堂上开堂审案,谁知却不往堂上走,而是侧身一旁亲自撩帘作恭请状。随后一高大男子英俊自帘后而出,钱娇娘定睛一看,僵若木鸡,嘴角抽搐。

  谢章请男子坐堂上官位,男子摆手,指了指堂下右侧。随后跟来的师爷忙让人搬了张官帽椅来,置于男子所指之位,男子撩袍双腿一跨,如同自家屋子似的恣意坐下,黑眸直直射向钱娇娘。

  谢章扶了扶官帽,走到堂上坐下,他瞅瞅下边站着的布衣民妇,又瞅瞅自方才听见来报就脸沉下来的定西侯,一时不知该不该拍那惊堂木。衙役们见大人升堂了,连忙进来喊“威武~~”,谢章黑了脸,全是一群人高马大脑袋空空没眼色的手下,这是喊威武的时候么?

  刑堂师爷忙进来挥手叫衙役们速速退去,吵闹的公堂又安静下来。

  钱娇娘僵硬的脸庞动了动,好不容易挂上假笑,“侯爷,真巧,您也到衙门溜弯儿啊?”

  谢章手一滑,这妇人说些什么玩意儿,哪有人到衙门来溜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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