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厘梨
隋祉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约,是一种混杂了担心的薄怒。
男人的嗓音?……顾磐磐几乎是一瞬就张开眼,还好,她很快反应过来,这声音是属于谁,是皇帝。
尽管她也不希望皇帝在她沐浴时出现,但是,相比较起来,总比是其他任何男子来得好。
“醒了?”隋祉玉指尖动了,来回摩挲几下,感受那幼嫩。
随着他的动作,顾磐磐的身体不可抑制的轻颤起,她的双臂也赶紧交叉在胸前,抱着自己,遮挡着柔软的丰盈。“皇上……你怎么进来了?”
隋祉玉俯下身,吻了一下她的肩,在女孩肌肤上闻到的,全是芍药花的香气,他看着这些花瓣,更不悦了。这些花香,把小姑娘身上原本的香气都给掩盖。
他还是更喜欢顾磐磐自己的体香,以后在乾极殿青玉池,顾磐磐沐浴的时候,他是不会让人撒花瓣。
隋祉玉的心念只在顷刻间,顾磐磐已求着道:“不要看我,皇上,你快出去。”她的声音也不敢太高,担心外面的婢女听见。
“朕不看你。”他眸光骤深,这样回答她。
那就好。顾磐磐庆幸隋祉玉没有将她转过去,打量她此时表情,她就只催促道:“那皇上赶紧出去!”
她刚说完,却是感到她抱着自己的双臂被略微分开,让她低呼出声。
皇帝是没有强行将她转过去,也没有看她,可是他的手……顾磐磐咬住下唇,想去拉开他的手,却只是让他俯下身,手上的劲力更大。
隋祉玉的面上淡淡的,若是只看他这张清冷的脸,根本想不到他在做什么,只有滚动的喉结,深暗的目光,能看出一些端倪。
这时,隋祉玉突然将顾磐磐稍微地托出水面,转向自己,低下头。
顾磐磐抵御着那陌生的感受,眸中渐渐弥上水雾。她发出低泣般的哭声,道:“陛下,不要……”
就在这时,却有婢女突然在门外说:“姑娘,乔夫人过来了,她是来给姑娘送东西的,她还说想进来看看您。奴婢说姑娘在沐浴,乔夫人说可以等您。”
乔慈衣的确是过来找顾磐磐,她想给顾磐磐送点儿东西。送一些驱蚊和凉暑的,她自己制的,比较别致,她觉得顾磐磐身边连个自己的婢女都没带,用的东西未必可心。
顾磐磐这里的婢女虽不多,但外面的侍卫却多,还是由李樘亲自照看,因此,乔慈衣过来前,也没有想到,要进顾磐磐的住处这样难。
兴许还是母女连心,即使乔慈衣还不确定顾磐磐是不是自己的女儿,但她从心里深处,已经开始关心起顾磐磐的一切。
顾磐磐一听,吓得立即紧张地看向隋祉玉。
她这时怎么敢让乔慈衣进来。不管是不是她的娘亲,她都有些将乔慈衣当长辈看。而且若真是她的娘亲,就更不敢了,让娘亲看到她与皇帝的这副情境,她都不敢想象娘亲会怎样想。
她就说:“皇上,要不,你从侧间那窗户走吧?”
隋祉玉已知道,顾磐磐今日和那乔慈衣说了一个时辰的话,两人却没有相认。
那就证明内中隐情颇多。他放开顾磐磐,只道:“你就说,今日太晚,让她有事明天讲。”
顾磐磐却很倔强,说:“我不要。”
顾磐磐最近在宫外,都没有自称臣女,且还跟皇帝这般说话。隋祉玉却只笑了笑,道:“也行,那朕先走。”
他又道:“你们少说会儿话,你早些休息,明早就要启程回京。”
顾磐磐没想到皇帝真的同意,见他这样好说话,问了一句:“明早就启程?”
隋祉玉颔首。这一趟出来,皇帝在京中虽做了布置,一切由孟宏简代为施令,但还是不宜停留太久。顾磐磐的危险已解除,邢家又迟迟不动,隋祉玉不可能久居宁州,自要回京。
等皇帝离开,顾磐磐三两下就沐浴起身,她急着见乔慈衣。
乔慈衣给顾磐磐带来驱蚊的药心玉缕球,还有一些月摩国的独特脂膏,告诉顾磐磐该怎样用。顾磐磐自是当面道谢,送走乔慈衣的时候,她还有些舍不得。
——
皇帝此次外出,处理的是发生宁州界发生的暴乱。
不过,邢燕夺不仅没有反叛,和沈嚣追踪莲藏教的人回来后,还一直在护驾。邢家也始终没有动作,应当是京中防守太严,宁州的布防也被邢家得知,计算之下,还是觉得风险太大。
皇帝是一回刺史府,就先去见了顾磐磐。现在,才有时间接见其他人。
刘温之后,隋祉玉终于召见了白确。
白确对皇帝极是恭敬,跪下行了大礼,道:“月摩国使臣白确叩见皇帝陛下。”
隋祉玉道:“免礼。白将军,此次是你入宁州时观察入微,注意到州界的军情异动。幸得你报讯及时,朕的将士伤亡甚小。该赏你才是。”
白确带队入关一路南下,快要进宁州的时候,注意到有军情异动。得知是皇帝在此,立即禀知刘刺史,托其转告皇帝。这不是白确第一次想隋祉玉示好,此前大允朝使者经行西域,被明昌国将使队路线泄露给突厥,引来西突厥截杀,也是白确出手相救。皇帝爱惜自己的臣和兵,当然要赏赐白确。
白确就说:“臣不敢向陛下讨赏,陛下雄才伟略,臣甘心归附。不过,臣……的确有一事想求陛下。”
“你讲。”隋祉玉道。
“臣想祈求陛下为臣的兄长做主,让臣能带亡兄的女儿,回到月摩国。”白确立即说。
“哦?”隋祉玉就知道白确会趁机说这个,面上不露,只问:“你亡兄的女儿是何人……”
白确答:“回陛下,正是现今身在刺史府的容三姑娘。”
“容三姑娘……”隋祉玉淡淡道:“那可是容相之女。怎会成为你亡兄的女儿。”
白确认真道:“不是的!陛下,那真是臣兄长过世前留下的女儿。这一点,臣的嫂嫂,也就是乔夫人可以作证。”
隋祉玉当然也不知道,顾磐磐到底是不是这位乔夫人与容定濯所生。
这乔夫人的确是真正的尤物,都不需要语言或是动作,或许只是一个回眸,就能叫男人酥了骨头,引来男人的争夺是必然的。运气好,有人护着也就罢了,运气不好,当然就是辗转飘零。
隋祉玉想了想,说:“长得相似,未必就是母女。再说,容三姑娘自幼长在大允,她的亲人,朋友,都在大允 ,她也习惯了中原的生活,要让她远去月摩国,她恐怕不会适应。勉强是勉强不得的。”
白确一听,就知道皇帝不会帮他要回侄女了。早知侄女还活着,哪怕艰难一点,也要让人在大允找寻。就不至于让乔慈衣母女分离这样久。
隋祉玉微顿,又道:“容三姑娘如今是相府千金,若是你与乔夫人为她的前程着想,朕倒是劝你们,让她留在相府也不错。”
白确说:“可是,乔夫人思念女儿,母女不得团聚……”
隋祉玉淡笑了笑,给容定濯添堵的事,他很乐意做。但要顾磐磐离开大允,去月摩国……那怎么可能。
他便说:“白将军骁勇善战,在月摩国深有根基,想来不会离开月摩国。不过,你若来大允,朕封你为冠军大将军,让你为朕带兵打仗。若是乔夫人为了容三姑娘,要在大允生活,朕也会命人对她照顾。”
白确自是道:“谢陛下。”
他当然不放心,也不会让乔慈衣独自生活在大允。主要是,他隐隐有些猜测,当初他哥没有说出来的那个男人,那个曾经也和乔慈衣有过纠葛的男人,多半就是容定濯。否则容定濯为何收顾磐磐为女,真的就是看中顾磐磐美色,想拿她来联姻笼络男人?应该不是。
白确又说:“皇上,臣还有事要禀。臣的兄长白歧,是个心善之人。当初加入连藏教,本被人所蒙蔽,是真想行医渡世。但臣的兄长后来才知,莲藏教的教义并不是他所认可。因此,臣还从兄长处,得知一些莲藏教的秘密。臣愿对皇上知无不详。”
隋祉玉颔首,对白确的表现很满意。细细听他道来,两人又交谈了好一阵。
——
第二天一早,皇帝果然启程回京。月摩国一行也跟着上京了。
顾磐磐,佘知公主,和乔慈衣几名女子原本是在不同的马车。但顾磐磐觉得无聊,让人去请了乔慈衣到自己的马车里。
在马车里待了半天,虽然有冰盆,但一路还是有些闷热,顾磐磐抓着锁骨下,就发现胸前长了一点热痱。
乔慈衣见了,不免生出浓浓的怜爱,在她心里,磐磐的确还是个孩子呢,这不,还要生热痱的。乔慈衣之前是佘知公主的老师,本就有照顾女孩子的经验,自然地就想照顾顾磐磐,她就道:“磐磐,我帮你搽点药膏吧?”
顾磐磐原本都要让乔慈衣帮忙搽药了,可她突然想起,她今早穿衣的时候,发现皇帝昨晚留下的一枚吻痕,半分也没有消褪……她便咬了咬唇,摇摇头,说:“不用了。”
乔慈衣以为顾磐磐只是觉得她们还不够熟悉,觉得生分才不好意思,笑着:“磐磐不用害羞,都是女子,有什么关系。”
第77章
顾磐磐还是拒绝,她哪敢让别人看到。耳根都悄悄红了。
乔慈衣见这姑娘坚持,只好拿了药膏给她,闭着眼侧过身,让顾磐磐自己搽。
顾磐磐低下头,松开衣裳,也转向另一旁给自己搽药,等她把自己收拾好。就看向乔慈衣,伸手拉住她的手腕,说:“乔夫人,你此次上京,会待多久呢。”
她没发觉自己的行为有些像撒娇,她只觉得,哪怕将乔慈衣当成姐姐处着也行。
乔慈衣原本的打算,是佘知公主回国的时候,她就跟着回月摩国。但顾磐磐这样问,乔慈衣也看出了她的意思,就说:“现在还说不准,也可能会多住一段时日。”
“太好了!”顾磐磐闻言,立即笑起来,说:“乔夫人,我对天文,还有道经,也有些兴趣,我们书院没有开设这些课,你能不能到我家帮我讲解?”
她其实就是找借口,想要跟乔慈衣多来往。
乔慈衣当然是愿意的,但随即想到,顾磐磐的家,那可是相府。
想到那位声名显赫的相爷,乔慈衣的感觉怪怪的。若是她认回女儿,那容相会同意吗?而且,若她们母女相认,顾磐磐叫她母亲,还要叫容相父亲?那也太奇怪了。
不过,她也没有想太多,先答应了顾磐磐,说:“好。”
乔慈衣觉得,只要是顾磐磐向她提的请求,她多半都会答应。
说起来,她对人的防备心其实很重,但对着顾磐磐,感觉却完全不同。
乔慈衣昨晚一点也没有睡好。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孩子早已不在人世,因此,昨日还有些云中雾里。她一开始,甚至是害怕的,害怕空欢喜一场,觉得像做梦似的。
因为乔慈衣没有失去孩子的那段记忆,只是从白歧口中得知。所以,这些年她并没有太深的丧子之痛,仅仅是看到别的可爱女童,有时会想到,若是自己的女儿还在,该有多好,有些遗憾怅惘罢了。
但是当顾磐磐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身体里的母性一下就被释放出来。她对佘知公主虽也是爱护有加,但对顾磐磐的感觉,又完全不同。
对佘知公主,是长年相处的感情和责任,对顾磐磐,却是想将自己拥有的最好的一切,都给予她。
因为想抹去在莲藏教的身份,乔慈衣在月摩国一直都将年岁少报了几岁。她也没有告诉顾磐磐,她有段记忆不记得了。可顾磐磐在不确定她们关系的情况下,还是这样喜欢她,就像她喜欢顾磐磐。这不是母女天性是什么?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外面有人来给顾磐磐送水,顾磐磐就打开了帘子,顺道看了看前面。
隋祉玉没有坐马车,骑的是一匹高大的黑马。他穿着窄浅杏色的薄袍,背脊笔挺,姿势却很放松,即使只是个背影,也令人觉得风姿秀逸,如一幅流动的水墨画。
顾磐磐突然想起,前天从那小村子到宁州的时候,皇帝和自己的那股黏糊劲儿。
这次回京,若没有月摩国这一行人,陛下多半会到她马车里来吧。
她想着,昨晚她从浴桶里出来的时候,胸前还留着淡红色的指痕,当然是皇帝弄的。还好她今早起来再看,红痕已经消褪。就是这个吻痕,还不知要多久才会消。
顾磐磐又想起那时,隋祉玉埋首在她胸前,像个小孩子对爱吃的食物般……
皇帝的手劲太大,当时都把她给捏痛了。她从来没有想过,隋祉玉那双在她看来只适合抚琴作画的手,在她身上这样会兴风作浪。
想到这里,顾磐磐的脸又红了红,庆幸回去的路上,有乔夫人她们陪同。她也不知怎么办好。父亲是男人,这种事她怎么说得出口。皇帝又那样强势……她觉得,这次回京,真要好好跟皇上谈谈,谈他们的未来,到底怎么办。
隋祉玉这时,却仿佛是感觉到顾磐磐在看自己,突然侧回身,朝她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见顾磐磐在看他。
目光遥遥相接,顾磐磐赶紧挪开视线。隋祉玉眸中则透出两分淡笑,他也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转回身来。
顾磐磐发现,有月摩国的使臣队伍在,乔夫人又在一旁,皇帝倒是肃然得很,是他一贯的端雅高洁如天人,又沉稳从容,叫人只可远观景仰,不可肖想。
跟私下与她在一起时,那个含着笑恣意欺负她的样子,全然就像是两个男人。
在皇帝看来,这很正常,爱侣就该关起门来才亲密,哪对夫妻在人前和在闺房中是一样的。在人前,保持天子的威严,只是他的本能。
在顾磐磐看来,却是觉得,这些男人,一个个作戏的功夫,都是天衣无缝。
顾磐磐又看到在一旁骑马的邢燕夺,这也是个会作戏的,她已听说,等邢燕夺回京,是要到相府,向她父亲上门请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