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懋皇后 第72章

作者:厘梨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宫廷侯爵 古代言情

  不过,邢燕夺可没承认,是他从顺义寨带走了顾磐磐,一直只是说,是他从旁人手里救下了顾磐磐。正好他急于去追踪莲藏教的人,就带上她一起。

  就是说,他不仅没有掳夺之罪,还有恩于顾磐磐呢,毕竟是他将顾磐磐从贼人手里救出。

  顾磐磐也是才知道,邢燕夺带走她那晚,她看到的那个女子,是个擅易容的奇人。

  这个上门请罪,不过是客气的意思,是指邢燕夺救了顾磐磐,看到顾磐磐和圣女长得像,发生了误解,没有立即将顾磐磐送回相府。

  皇帝和容定濯虽然心知肚明,却也没有证据,是邢燕夺从顺义寨带走顾磐磐。皇帝不能为这事处置邢燕夺,否则这事宣扬出去,只是对顾磐磐不利。

  ——

  前面就是录州,回京的路已走了一半,因近日的天气热得异常,而且闷,多半要下雨。自当进城休息一晚。

  谁知来到录州,却见城门紧锁,禁止普通百姓进出。

  这录州的州官叫冯从佳,他迎出城外,却并不欢迎皇帝入城,道:“陛下,臣前日才向京中上书禀报,录州城里不少人得了时疫!恕臣不敢迎陛下入内。”

  众人闻言都是微怔,录州城里竟有时疫蔓延?

  冯从佳显已是心力憔悴,又道:“城内大夫太少,臣恳请陛下从太医院调派良医,救治录州百姓。”

  冯从佳是前日向朝廷打的奏报,正好皇帝已离京。冯从佳不敢将疫情说得太严重,怕朝廷放弃这一城的百姓,但又不敢说得过轻,怕朝廷不重视,不愿给予太多支援。

  但皇帝正好来到录州,冯从佳是怎样都不敢让皇帝入内的。陛下万金之躯,身系天下时局,若是染上时疫,有个好歹,引来天下动荡,那他可就成了国朝罪人。

  顾磐磐正好也掀着车帘,听到冯从佳的话,皱了皱眉,仔细听皇帝又问了些城中治疫的情况。

  顾磐磐也知道,按照惯例,太医院除为皇帝与妃嫔服务,还要分派医官,为皇亲贵族诊视。若是遇到何地有疫情发生,此地又有军队的,太医院还要派医官去军中,医治将士。至于普通百姓,太医院是不管的,都是当地医馆和郎中进行救治。

  但民间的医术高超者,实在太少。一旦发生疫情,医者根本就治不过来,药材也不够用。朝廷一开始若没有派员派药进行增援,那么这地方的疫情多半无法控制,疫情变得严重以后,整座城的人都会被放弃。

  皇帝此行外出,带着两名医官,以随时为皇帝服务。隋祉玉自是道:“郑炯之和王潼留在录州,指导当地医士治疫。”以这两名御医的水准,对这些州县医士自然是指导。

  可还是不够,病人太多,就算皇帝留下两名自己的医官,医官还是太少。

  顾磐磐就过来了,低声道:“陛下,臣女也留下来吧。多个人多个帮手。”

  隋祉玉想也没想,并不同意,他只看顾磐磐一眼,似乎跟她并不熟,只道:“那不行,将你留下,朕回京如何向你爹交代。”

  这里太危险,她又太柔弱,他不能放心。

  隋祉玉又道:“除了郑太医他们,朕会尽快派人过来。”

  顾磐磐知道皇帝不会轻易让她留下,不是因为她爹,只是因为不想让她涉险。她从皇帝历来深沉的目光里,看到一丝焦虑,她知道,陛下不仅忧心录州的情况,也怕她染上时疫。

  可学医,本就是为治病救人,正好她爷爷对时疫颇有心得,顾磐磐看过爷爷的手记,更看了很多不少治疗时疫的书籍,对此不算陌生。她提出留下,更是认真思考过。

  她就说:“陛下,臣女会保护自己,不会有事。冯大人不是也说了,城内是设着疫区的,臣女可以留在非疫区,帮那些还没有得病的人做好预防。时疫都是越早医治越好,臣女担心,再晚就来不及了。”

  有一些抵抗力强的人,染了时疫也能自愈。有些病人若是在染疫初期,及时接受医治,治愈的可能要大得多,也能减少传播。剩下没有得病的,更要做好预防。就算她不去接触重病的人,能做的事也很多。

  隋祉玉不为所动,他虽然也担心录州的情况,但他还是做不到让顾磐磐留下。说是设着疫区,但疫区有多少人已经染上了,谁说得准。

  顾磐磐同样不松口:“陛下,若是我明明有能力救一些人,却是没有尽任何力量,就这样自己回京,也许,臣女此生都会自责不安。臣女只是希望,能让一些人免于死去。”

  她又说:“就算我爹在这里,我也是会留下的。”

  顾磐磐从未有过这般坚持,见两人相持起来,李樘在旁欲言又止。隋祉玉看看他,知道李樘也是因为家乡染了时疫,家人都死了,才辗转做了太监。

  顾磐磐又退让了些:“陛下,那臣女等太医院派来的医官足够了,就离开录州回京,好吗?”

  邢燕夺也转头看了看顾磐磐,目光有些变化。他能看出,顾磐磐是真的只能帮助这一城百姓,而非为了博取任何的名声。

  乔慈衣也下了马车,心里很是紧张。

第78章

  “陛下……”顾磐磐又低声道。

  隋祉玉明白,顾磐磐过去的十四年,并非生活在锦绣高门里,而是在民间长大。身处在烟火百姓家,她所见的,都是这些寻常的人。她跟在顾迢龄身边,从小看着爷爷救人治病,自然会受到影响。

  皇帝要救这些遭受时疫的人,是他对子民的责任,即便是怜悯,也是一种俯视苍生的怜悯。

  而顾磐磐,则是真正的将心比心。

  隋祉玉慢慢道:“李樘,你就留下来,保护好容三姑娘。”

  邢燕夺看看顾磐磐,沈嚣却是看看邢燕夺,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顾磐磐闻言,微笑看着皇帝,说:“谢陛下。”

  乔慈衣也提出,她想跟着顾磐磐进录州城,但她不会医术,留下来并没有意义,不管是顾磐磐,佘知公主,还是白确,都没人同意。

  冯从佳也不同意,说只允许医者入内。

  皇帝虽没有说话,但也能看出是同个意思。

  顾磐磐这时又说:“除了粮食和药,还望陛下派人送些白矾、钟乳石、榆树皮等能净水之物。”

  在这种特别的时候,更需要饮水洁净,白矾、钟乳石、榆树皮等物品能对水起到一定的净化之用。

  隋祉玉颔首:“好,朕会临近州尽快支援资物药材。中央的物资,还有太医院的人也会尽快到。”

  他又对冯从佳道:“朕暂留下四百军士,分守在四个城门外,帮忙运送掩埋死者骸骨,必要时也可帮你维持秩序。

  冯从佳自是叩谢皇恩,就道:“陛下,您不宜在录州久留。当趁着天未全黑,尽早前往宜州,万万不要留宿录州底下的村落,现下有些村里也有疫症。”他又道:“臣等恭送陛下。”

  按照礼制,自然是臣民目送皇帝离开,没有皇帝目送臣民的道理。隋祉玉却并不愿离开,道:“冯从佳,你们先进城吧。”

  冯从佳有些迟疑,但还是领命道:“是,陛下。”

  顾磐磐跟乔慈衣道了别,因为有很多人在,她就没有单独跟皇帝说话,只是道了声:“臣女告退。”

  隋祉玉喉间低嗯了声,他看着顾磐磐慢慢走进录州高大的城门里,在一群男子之中,她的身形显得格外娇小,两扇黑铁城门开始阖拢,眼见那女孩就要完全地消失在他的视野里,无法看见。

  顾磐磐这时回了一下头,朝皇帝和乔慈衣又笑了笑,无声做着最后的道别。

  隋祉玉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看着顾磐磐那白皙娇嫩的小脸,心脏有一阵阵的紧缩之感,他倏然握紧马缰,力量之大,令他的手指关节也泛白。

  皇帝向来对自己的自控力引以为傲,今日却有些痛恨自己的自制力,他生生忍住心里那股冲动,那股想要追过去将顾磐磐抱上马背带走的冲动,也朝这姑娘微笑了笑。

  “磐磐,你要好好地保重。”乔慈衣有些无法克制住心里涌出的忧惧,又不敢露出过于焦虑之态,以免给顾磐磐增加心里的包袱。

  “好,乔夫人,你一定要在京里等着我。”顾磐磐也怕她回京的时候,找不到乔慈衣了。

  乔慈衣略微颔首。

  录州的城门完全关闭,隋祉玉在马上静静坐了片刻,才道:“走罢。”离开前,他特地看了一眼邢燕夺。

  他留下顾磐磐,除了顾磐磐的坚持,也有其他考量。但是邢燕夺……若非邢燕夺,顾磐磐就不会经历这一遭。隋祉玉的目光里,透出一种冰寒彻骨的冷意。

  邢燕夺心里也并不好受。他是抱过顾磐磐的,知道这少女有多纤细柔软,她两只手的力气都敌不过他的一根手指,却能这样勇敢,于他这种一上战场就无惧生死的勇者来说,竟也别有一番触动。他又看了看那已闭上的城门。

  ——

  进了城中,顾磐磐想到她今年年初上京的时候,还曾经过录州,在城里的客栈休息过,逛了花灯节,买了很多好吃的。

  那卖灯的大姐,还多送她一盏。当时城里多热闹啊,现在则冷清极了,没有异状的百姓都被禁令在家中,暂不得出,等着官府发粮施药。

  城里已将南集市的一整片都划为患区,顾磐磐最初的确留在了患区外,她开始是在一家叫宣康堂的药堂,为一些症状轻微,尚未发热,或是症状不明的患者医治。

  但御医郑炯之察看了顾磐磐开的药,和她的针灸手法,发现她竟完全能独当一面,就请冯从佳给顾磐磐另外找了一处院子,让她单独看病,这样又可以将病人分流。

  顾磐磐从没有一天扎过这样多次针灸,上至老者,下至孩童,有的虚胖水肿,有的枯瘦如柴,扎针的位置也因病症与体质而不同,因此,是很需要专注的,这样两天下来,她的手指关节都有些胀痛了。

  顾磐磐平日里是不用自己煎药的,她有婢女,有药童,但现下人手太紧缺,院里架着许多药罐,哪怕指挥上李樘等人,顾磐磐不时地还是会去看,手上也免不了被烫了几次,还起了几个水泡。

  李樘在一旁看着顾磐磐那玉葱似的手,这两日变得伤痕累累的,心道,若是皇上看到,不知该多心疼。

  ——

  皇帝没有回京前,容定濯不敢离开京中,担心他若离京,京中一旦有变,态势无法挽回。

  见皇帝回京,顾磐磐又独自留在录州。容定濯哪里还坐得住,听闻有与顾磐磐面容相似的月摩国女子进京,也顾不得先去看,而是策马疾行,先去了录州,要去接回自己的女儿。

  户部在容定濯的掌控中,这粮食和药材,自然都是以最快的速度送往了录州。就怕百姓录州没有吃的,上街乱窜,加速时疫扩散。

  容定濯连夜换马,这一去一来才用了一日,却是没有能接回顾磐磐。顾磐磐正巧有病人在等着医治,不过她答应了容定濯,再过两日一定回京。

  而待容定濯回京,又听说那个据说叫乔慈衣的女人,居然离京了。

  两头都没抓住,向来极少吃瘪的容定濯,自是心绪不佳,看谁都心生不快。

  偏偏今日是南翊郡王的生辰,皇帝在宫里给隋礼叙办了小型的晚膳,南翊郡王还邀请了他。

  容定濯看皇帝就更为不悦,独自把玩着酒盏,几杯入口后,索性端起酒盏,道:“臣敬陛下。”

  这一敬,就没个收停。且容定濯敬的酒,挑的还是最烈的酒“冰痕”,敬了一杯又一杯的,像是在跟皇帝比赛酒量般。

  隋礼叙心道,这敢灌皇帝酒的,也就是容相爷一个了吧?

  隋祉玉原本并不想喝酒,目光沉了沉,却索性也对饮起来。

  隋祉玉喝酒是一点也不上脸,刚巧容定濯也是,因此,这两人喝得虽多,脸的肤色却是一个比一个如常,眼神也是一个比一个阴沉。

  但罗移知道,陛下这是喝得差不多了。就再次道:“相爷,您看,您也该回府休息了……”

  容定濯今日难得放纵,找到这么个旗鼓相当的酒友,居然还能坐着,他便冷笑了笑,继续敬皇帝。

  待到容定濯终于出宫时,这君臣二人都是目光有些迷离,不复往时清明。

  隋祉玉没有回乾极殿,这两天,他格外地想念顾磐磐,饮了酒,更是谁也不想见,去了宫里最别致的拥莲水榭透气。隋祉玉喜欢这里的水景,到水榭没一会儿,他就阖上双眸,在罗汉榻小憩。

  邢觅甄是远远看到皇帝,自己过来的,她还没走近隋祉玉,就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看到醉成这样的皇帝,她的心顿时跳得格外急。

  见皇帝喝了这样多,邢觅甄又有些心疼,她的目光落在男人沉睡的容颜,觉得皇帝已褪去少年之感,气质越来越有天子的深沉。从她这里看过去,皇帝侧脸的线条,像是美玉镌刻,从额头到下颌,无一不是优美,叫人呼吸也凝住。

  邢觅甄又看了看男子如墨的长发,他的腰,还有袍摆下修长有力的双腿。只是这样靠近看着,已让她身体发软,只想让这个人抱紧她。

  邢觅甄很安静,一句话也不说。夏天的衣裙本就薄,她脱下外面暗红色薄纱罩衫,露出雪白的双肩,想要朝着 隋祉玉俯下身。

  她想侍寝。想做皇帝的女人,皇帝真正的女人。

  隋祉玉这时却一把她的手腕,声音因喝酒太多,而显得有些沙哑,道:“磐磐?”

  果然是她。邢觅甄听到这个名字,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隋祉玉却是慢慢张开眼,直视她片刻,双眼已由酒后的迷离渐渐变得锐利,他道:“慧妃,朕并未召见你。”

  邢觅甄道:“皇上喝了酒,臣妾只是想照顾皇上。”

  隋祉玉看看她光裸的肩,目光传递的意思很明显,照顾他需要脱外衫?他道:“不需要。”

  “皇上这般,难道是在为谁守着不成?”邢觅甄突然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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