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止是颗菜
望着周静婉匆匆离去的背影,陆停忽然问了声跟来的随从:“她刚刚说的那些,都是什么意思?”
随从老实答道:“小的不知,这周家小姐不愧是书香世家出来的小姐,说的话小的一句都没听懂。不过小的都记下了,不如回去问王爷或是舒二公子?”
陆停点头。
随从抹了抹汗,苦恼想着,若自家爷以后真要娶这位周家小姐,差事可难办了,怕是连吩咐什么都听不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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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不知不觉间,两个时辰已经过了。
被罚跪的奉昭郡主和永乐县主分别从小佛堂的东西两侧出来,也分别从仆从耳中听到了两人被带走后,其他人所聊的对方之事。
一时在佛堂外碰上,自然又是一阵互不示弱的讥讽——
“说你尊卑不分没规没矩,不成想原来你还真这么没规矩,竟还干过乔装打扮潜入军营的事儿,哦,还一哭二闹三上吊非要嫁给定北王殿下,可太好笑了,真要上吊怎么你还好端端地站在这儿,不知检点不知羞耻!”奉昭郡主一开口,便带着浓重的火药味儿。
翟念慈也不甘示弱:“我站在这儿自然是太后娘娘福泽庇佑。倒是你,这么懂得尊卑上下,原来是以下犯上冲撞过定北王妃和皇后娘娘,还被皇后娘娘勒令在家思过不许出门啊。你这么懂,怎么今日不见你做牡丹诗折牡丹花?”
“你!”
“还有啊,我就算没有嫁给定北王殿下又如何,我有太后庇佑,想找什么样的夫君找不到?你倒是快活到头了还挺能嚣张,嫁给江阳侯之流,你以后连给本县主提鞋都不配!”
先前失利原是奉昭太不按常理出牌,说打就打。真论嘴上功夫,翟念慈怕是要胜上几分。
且奉昭这会儿,也确然被翟念慈戳中了软肋,眼睛都瞪直了,偏也说不出什么反驳之言。
翟念慈见她这模样,脑子也愈发清醒了不少,似笑非笑地继续戳她心窝:“你也不必怨我不给你脸,出了暮春诗会的事情,整个京城谁还愿意给你脸啊,都拿你当笑话,你自己不会不知道吧?
“而且你这笑话,也不是我闹的,让你成为笑话的人如今风光得意得很,还能以你婶婶自居呢,不说以后你连给我提鞋都不配,便是眼下你都已经不配给她提鞋了,再嫁给江阳侯,啧。”
“闭嘴!”
奉昭气得手都攥白了,明知翟念慈这是故意激她,也止不住顺着话头去想:
明家那个给她提鞋都不配的贱人如今成了定北王妃,日子过得何等舒坦,还敢故意穿着牡丹在她面前造作张致。
而她身为郡主,却被这贱人害得成了全京城的笑柄,若非如此,她父王母妃也不见得会要将她远嫁蜀中,给那荒淫无度的江阳侯做续弦。
这口气她本也忍不得,如何忍得!
奉昭转身便要离开,可走了没几步,她又忽而回头,讽刺地盯住翟念慈:“闹了笑话又如何,她抢的又不是我心仪之人。抢了你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求不来的心仪之人,还能风光得意地以你舅母自居,你还有脸打着太后旗号招摇,真是把太后她老人家的脸都给丢尽了,你且等着,咱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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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相国寺后山,浴佛观礼过后,明檀与白敏敏便一直陪着周静婉。
“他果真如此说?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明檀听周静婉说完两人相见,有些疑惑。
周静婉哽咽:“能……能有什么误会?”
白敏敏气极:“我倒是枉看了这陆殿帅,竟如此轻浮,加些聘礼就想娶了静婉,作践谁呢!”
周静婉似是受了极大委屈,眼泪掉个不停,还倔强些个“他若强娶便要自裁”之言,明檀与白敏敏听了,心中都颇为担忧。她本就身子弱,这么个哭法,怕是再哭一会儿就得厥过去了。
其实明檀总觉得有哪儿不对,但一时也问不出来,只得先安慰道:“你先别哭,此事定然有化解之法,咱们一起好生想想。”
白敏敏附和:“对,大不了就让阿檀去求殿下,阿檀一求,殿下有什么不答应的。”
明檀:“……”
她说的化解之法倒也不是这个。
她的腿现在还在打颤呢!
第四十一章
有明檀与白敏敏这番安慰, 周静婉心中熨帖不少,暂时止了泪,一道去前头听经, 也没让旁人瞧出什么异样。
虽中生插曲, 但大相国寺的这场浴佛斋会还算是办得颇为圆满。众人观礼悟法,祈愿参拜,寺众分发结缘豆、香药糖水,甚得孩童欢心。及至暮鼓时分, 闭寺送客,众人才姗姗而散。
明檀也是打道回府之际,才想起被她罚去佛堂的奉昭永乐两人。
今儿因着要陪静婉, 只让她俩跪了会儿佛堂, 倒是便宜了她俩。
回到府中, 明檀遣人备礼,让素心送去宜王府和长公主府,并细细嘱托,务必要先表一番她代行责罚的歉意, 再将大相国寺所生之事,一五一十地禀给宜王妃和温惠长公主。
素心办事向来稳妥,自然不会有半分错漏。回府交差之时, 带了更多的回礼不说,宜王妃与温惠长公主也都不忘托她转达约束不当之歉, 还承诺日后定会多加管教。
日后管教与否, 其实明檀也不甚在意。宜王妃与温惠长公主若是有心, 本也不会让两人长成如今这般德性。派素心前往,不过是尽尽礼数,也让自个儿能有几日清净。
“殿下还没回?”亥时三刻,明檀梳洗毕,见外头无甚动静,随口问了句。
绿萼:“小姐您忘了,殿下今儿一早去了禾州,禾州虽近,但也不一定能一日来回,小姐不如先睡?”
“睡不着,”明檀倚在贵妃榻边,随手翻起本杂书,又打发道,“先下去吧,我看会儿书。”
“是。”
绿萼应声,换了盏明亮烛灯,往香炉里添了小半勺清淡香料,悄声退离了内室。
江绪漏夜归府时,启安堂内仍烛火通明,只不过倚在贵妃榻边的明檀,已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入睡。
她手边的书页恰巧停在去岁制辟邪香漏掉的补注之上,江绪扫了眼,发现这页她还按出了一道极深的折痕。
睡意昏沉间,明檀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略带寒意的怀抱。她无意识地嘟囔了声“夫君”,然后又往人怀里蹭了蹭,呼吸安静均匀,带着浅淡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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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上京,与定北王府一样烛火通明、暂未歇下的,还有坐落于通北街南的宜王府。
宜王妃在府中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又是泼热茶又是摔碗盏的,为着奉昭这不省心的头疼得紧。
“王妃消消气,此事也并非是郡主之错,那永乐县主出言不逊,羞辱郡主,便是闹到皇上跟前咱们也不是没理。”丫头从旁劝慰道。
宜王妃闭眼支额:“你以为,咱们宜王府有多大的脸面让皇上来主持公道?”
皇上虽与太后不睦,但也定然不会因宜王府与太后为难,太后若铁了心要为她疼爱的外孙女出手教训——
宜王妃头更疼了。
奉昭这个惹事精,迟早要害死宜王府!得罪皇后与定北王妃还不够,甫一放出门,又得罪了太后娘娘,早知如此便不应放她外出,直接将人发嫁蜀中才是正经!
“备礼,明日一早便送去长公主府,就说郡主言行无状,出手伤人,替郡主向永乐县主赔个罪。”宜王妃冷静吩咐,“另外再多派几个人看着,不许郡主出门。”
“是。”婢女应声,不过片刻又迟疑问,“可江阳侯那边……”
差点忘了,江阳侯还等着见上奉昭一面呢。这一面,也不得不见。
宜王妃想了想:“先看着,等到相看那日再放她出门也不迟。”
……
“母妃真这么说?”
婢女为难,战战兢兢小声回道:“郡主,王妃也是为您好。”
奉昭直直落了座,面色惨白,又满是不甘。她抓着桌角,指甲青白,都掐进去了也无所觉。
为她好?这话说出去又有谁信?
不就是因为江阳侯家产极丰,又因祖荫得了几分圣上眷顾,能为她哥铺路出些气力罢了。
明檀这个贱人!若不是这个贱人,她又如何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不知想到什么,奉昭忽然起身,拉开装满了珠翠的妆奁,随手抓了一把塞给前来报信的婢女,沉声道:“替本郡主办件事,事成之后,这一盒都是你的。”
婢女惶惶。
听完奉昭附在她耳边所说的话,心中更是不安。
可这婢女仍是没抵得过金银珠翠的诱惑,又想着不过是找些药,都没让郡主出门,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便咬牙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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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无梦,次日醒时,明檀发现自己莫名到了床榻之上,素心和绿萼也不在跟前。
她拘来个屋外的小丫头一问才知,昨夜殿下回了府,只不过今早五更不到,又出门了。
明檀本是有些不快,可丫头又道:“殿下说,今年宫中培育的姚黄开得极美,很衬王妃娇嫩颜色,已经着人搬了几盆回来供王妃欣赏呢。”
“殿下真这么说?”
明檀心喜,又有些怀疑,她家夫君对她都说不出两句甜言蜜语,当真会和旁人说,姚黄很衬她娇嫩颜色?
小丫头笑眯眯的:“王妃若是不信,等素心姐姐与绿萼姐姐回了一问便知,大家伙儿可是都听见了。”
今儿一早绿萼便去了库房拿香料,素心则是去了膳房盯早膳,过了足有小半个时辰,两人才回到启安堂。
两人回来,明檀便迫不及待将小丫头所言复述了遍,又问道:“殿下可真这么说了?”
见明檀这般期待,两人对视一眼,俱是点头。
明檀唇角止不住地上扬,忙让绿萼给她梳妆,说是要去花圃赏姚黄。
绿萼应是,只不过心下有些发虚。
“皇后娘娘着人传话说,今年宫中培育的姚黄开得极美,很衬王妃娇嫩颜色,若是喜欢,可让人搬几盆回府供王妃欣赏,王爷已经遣人去搬了。”
——这其实是今早殿下身边的随扈所言。
可殿下也“嗯”了声,那想来殿下也是这般认为的。小姐如此开心,还是不要扫兴为好。
绿萼这么一想,便也没再多虑,麻利地给明檀挽了个简单大方的发髻,又应赏姚黄之景,给她簪了支牡丹戏蝶钗。
牡丹是百花之王,姚黄又是牡丹中的极品,花叶饱满齐整,鹅黄一色娇嫩鲜妍,置于奇花异草遍处的花圃,仍是极为夺目显眼。
明檀正赏着花,素心忽然过来:“小姐,平国公府的帖。”
明檀接了,并不意外。
浴佛一过,四五月中再无盛节,但京中各府争办诗会花宴,也不缺热闹。
去岁暮春,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平国公府那场诗会,虽只办到半程便匆匆散场,但一来才子佳人云集,二来排场极为盛大,三来圣上那一旨赐婚,着实是令人印象深刻了。
似乎是为了弥补去岁只办半场的遗憾,今年平国公府三小姐章含妙又操持起了暮春雅集,此回不叫诗会叫雅集,是因着此宴规模又扩大了几番。
章含妙年纪小,办事倒妥帖,昨儿在大相国寺才口头相邀,这会儿正式的邀帖便到了。
明檀打开扫了眼,稍稍有些意外,因为上头不止邀了她,还邀了定北王殿下与王妃一同前往。
她这才想起,章含妙昨儿似乎说过,这回雅集还开了靶场与马球场,如此,相邀夫妇也甚为合理了。
只不过她家夫君,应该不愿去这种场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