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儿媚 第108章

作者:小夜微冷 标签: 豪门世家 宫廷侯爵 古代言情

  荷欢柔声问。

  “啊。”

  盈袖被吓了一跳,慌乱地用手指抹掉眼泪。

  “有些紧张罢了。”

  盈袖淡淡一笑,尽量让自己表现的正常些,瞧了圈屋里,并无外人,她从梳妆台上拿起红木梳,默默地梳头,冷不丁问了句:

  “今晚上,洛阳城有头有脸的官人们都会来么?”

  “那是自然。”

  荷欢莞尔浅笑:“咱们老爷面子大,人缘好,什么王爷侯爷都要来观礼的。”

  “那……那个人会来吧。”

  盈袖悄声问。

  “嗯。”

  荷欢点点头,心头涌上股酸楚。

  她从小丫头手里接过碗药,犹豫了半响,笑道:“姑娘,今儿的药还没吃呢。”

  荷欢手有些抖,轻声“暗示”:“今儿您成亲,要不算了罢,味道苦得很。”

  “没事。”

  盈袖从荷欢手中接过药碗,深呼吸了口气,一饮而尽。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喝药,大夫说了,她头上有伤,所以在方子里加了几味能活血祛瘀的药,多吃些时日,说不准能记起什么。

  她不想糊涂地活着,药一滴都没落地喝。

  忽然,盈袖感觉头发晕,胃里也恶心的难受。

  “荷欢,我不太舒服。”

  盈袖只觉得身子软乎乎的,眼前阵阵发黑,不由自主地靠在荷欢身上。

  正在此时,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从外头跑进来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扑通一声跪下了,连连磕头。

  “奶奶是不是已经喝药了。”

  那丫头慌得直哭:“方才药房在煎太太的安神药,奴弄错了,给大奶奶端来了。”

  “什么。”

  盈袖大惊。

  她喝错药了?怪不得头晕得紧。

  盈袖心里一喜,那么……今儿岂不是不用拜堂了?

  可也见不到那个左良傅呀。

  盈袖只感觉头越来越晕,终于支撑不住,软软倒下。

  在盈袖晕倒的瞬间,李良玉从屋外走进来。

  这美妇什么话也没说,环视了圈四周,淡漠道:“如今屋里站着的嬷嬷和丫头,都是签了死契的老人儿,最忠心不过了,待会儿天擦黑后,你们从东南角的游廊走,偷偷将大奶奶抬到大爷的洞房里。谁要是敢把这事说出去,我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说罢这话,李良玉扶了下凤钗,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屋里又恢复了安静。

  梳妆台上摆着顶满是东珠的华美凤冠,还有个空药碗。

  荷欢搂着晕倒的美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嬷嬷和丫头们将事先准备好的大木箱抬出来。

  是,这全都是安排好的。

  自打那日姑娘说出左良傅三个字后,老爷就打定了主意,不叫姑娘出席婚宴,让青枝穿婚服,顶替姑娘与大爷拜堂。

  为什么?

  因为他们知道姑娘的性子,怕她在婚宴上闹出不光彩的事,怕她掀开盖头,看见左良傅、看见梅濂和如意娘……

  “呵。”

  荷欢笑了,眨眼间,眼泪从目中落下。

  难道不可笑么?

  父不父,夫不夫,婚宴上只有新郎,没有新娘。

  “姑娘啊。”

  荷欢忽然放声大哭,她觉得,自己就是没有根骨的小人,贪生怕死。

  当日姑娘信嫂子如意娘,喝了那妇人手中的媚.药,与左大人错过一次;如今,姑娘信她,喝了她手中递来的迷药,与左大人错过第二次。

  老天爷,你睁睁眼罢。

  荷欢愤恨不已,牙紧咬住唇,不知不觉,口里一片腥咸。

  难道是父亲就能为所欲为?就能这般愚弄禁锢自己的孩子?

  姑娘她是人,不是专门生孩子的玩偶。

  “姑娘你别怕。”

  荷欢极力忍住痛苦,两眼盯着前方忙乱的嬷嬷和丫头们,凑到盈袖耳边,轻声道:

  “你见不了他,我帮你去见。如今在洛阳能帮你的,只有他了。若是他不管,我就偷偷想法子,给舅老爷写信。没人疼你,我疼你。”

第84章 婚宴-下

  陈府

  云州首富家娶亲, 自然是风光无比。

  府上张灯结彩,金碧辉煌,受邀而来的宾客, 最尊贵的自然是魏王, 其次是手上有兵权的荣国公,再就是云州刺史左良傅大人……其余勋爵官户数不胜数, 上赶着道贺, 即便有事实在抽不开身,礼也得奉上。

  凭什么,就凭陈砚松是王爷左膀右臂, 就凭陈家生意遍布天下, 还兼了盐铁的要务…姓陈的想要挤兑谁, 那就是眨眼的功夫, 谁惹得起。

  席开两边。

  男宴那边自然是饮酒言笑, 说是只谈风月, 不论政事,可言语间的刀光剑影, 到底没停过。

  女宴这边更是热闹, 各家贵妇娘子纷纷议论……

  “听说陈家这位大奶奶是南方人, 模样极美。”

  “蒙了盖头,谁能看见她什么模样?到底是低贱出身, 那身子骨单薄如纸,压根撑不起绣了金线的喜服。”

  “可不是,方才拜堂的时候, 陈大爷笑的好勉强,一眼都没看过他的新妇。那新妇听见王爷说话,竟吓得直哆嗦, 连伺候我家丫头的胆量都不如呢。”

  “哎,你们听说了没?原先陈家是要与杜太医家结亲,后来传闻那位杜小姐不太检点,常穿男装出入风月场子,小小年纪就有相好的,还要私奔呢,怨不得陈家退亲。听说,杜太医被他孙女气瘫了呢,那杜小姐羞愧难当,在家里寻了好几回死。还是京都长安出来的小姐,竟这样不守规矩。”

  “是啊,陈大爷在贵少圈里人缘极好,貌若潘安,坊间说他是洛阳第一美男子,怎么会娶那样的淫.妇,哎,如今便宜了姓梅的。”

  “可不,陈砚松为了抬举亲家,生生扶了梅家大郎为曹县县令,这要是有人告上去……”

  “告又能往哪儿告呢?天高皇帝远,左右这里是王爷作主,没瞅见头先死了几任刺史,我看哪,那位姓左的大人绝对活不过年底。”

  “哈哈哈,可惜了,这个左良傅倒是生的样貌堂堂,十分英武。”

  “快别说了,这不是咱们闺阁妇人能议论的。”

  ……

  陈南淮站在廊子下醒酒,闲话听了不少。

  他今儿是新郎,自然捯饬的俊逸风光,吸引了不少贵妇小姐的目光。饶是打小就在酒缸里泡,这几轮喝下来,也稍稍有些发晕。喝真喝不进去了,可又不能拂了各位王侯大人的面子,只得强撑着。

  陈南淮接过百善递来的醒酒汤,抿了口,朝正堂瞧去。

  正堂席面上坐着的都是洛阳最有权力的人,此时,魏王正与左良傅笑着交谈,而爹爹呢?携着梅濂四处敬酒,将这位曹县的新县令引见给各位权贵官老爷。

  蓦地,陈南淮心里很不是滋味。

  爹爹从来都将他当孩子看,非打即骂,从不放心将家里的生意交给他。如今呢,开始倚重梅濂,他这个陈家大爷,竟彻底沦为传宗接代的工具,可笑啊,今儿拜堂,新娘子居然是个丫头。

  “百善,你过来。”

  陈南淮勾勾手,让心腹小厮附耳凑来,低声道:

  “待会儿瞅个机会,把左良傅请出来,我在湖边等他。”

  ……

  明月当空,月华徐徐洒下,落在湖面。

  清风徐来,撩动被冻了一冬的碧湖,泛起片片银鳞。

  陈南淮躺在画船里歇觉,湖上冷,他特特穿了件大氅。

  他也不知等了多久,有小半个时辰吧,等到兴奋和想要奚落左良傅的愉悦全都冷掉,才遥遥看见湖边划来一叶小舟。

  破水声逐渐近了,他起身,窝在软靠里。

  画船一沉,接连上来两个身量高大的男人,为首的那个穿着华贵锦袍,带着玉冠,脚蹬牛皮靴,样貌英俊不凡,正是左良傅。后头那个清俊潇洒的男人是夜郎西。

  陈南淮连忙起身,谁知起的太猛,头一晕,差点摔倒。

  “草民见过两位大人。”

  左良傅薄抿着抹笑,自顾自地坐在上首,男人淡淡地扫了眼陈南淮,这小子人逢喜事,就连梨涡里都仿佛藏着蜜。

  他如何能忘,这小子强.暴了袖儿,得意洋洋的将那个锦盒给他……方才拜堂的时候,他看见新娘出来了,差点忍不住出声喊她。

  她即便失忆,怎么可能这么平静地拜堂?细细端量了片刻,他明白了,那个新娘脚忒大,手指头也粗,身上满是脂粉俗香,压根就不是袖儿。

  左良傅心一阵疼,不知道,袖儿如今过得好不好,身子有没有复原。

  “陈公子请本官来做什么?”

  左良傅给自己倒了杯酒,端到鼻边,轻轻一嗅,笑道:

  “不会是赏月吧。”

  “草民是给大人道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