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事皆宜百无禁忌 第13章

作者:木沐梓 标签: 宫廷侯爵 强强 古代言情

  夏修言如同察觉了她目光中的惋惜,略一挑眉:“你看什么?”

  不远处的御花园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应当是原先在里头玩雪的少年们散了,四周又恢复了宁静。

  秋欣然整了整神色,随口糊弄道:“我在想世子一手好箭术,是不是拿雪球砸人也是一砸一个准。”

  夏修言目光古怪地看着她:“你一天到晚在想什么?”

  秋欣然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可笑,忙找补道:“以世子的箭术自然还是要等将来领兵杀敌。”

  夏修言淡淡道:“一手好箭术,用来雅歌投壶也可以,谁说非要领兵杀敌?”秋欣然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愣愣道:“你学骑射是为了与人雅歌投壶?”

  夏修言看她一眼:“你学卜算是为什么?”

  秋欣然叫他问住了,一时答不上来。少年讥讽一笑:“学宫个个都学骑射,有几个是为上阵杀敌?最多也是在宫中投投雪球罢了。”

  “那你打算一直在这繁华长安做个闲散世子吗?”

  “做个闲散世子不好吗?”

  秋欣然不作声,过一会儿才轻声道:“你喜欢就很好,你不喜欢就没什么好的。”

  夏修言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像是愣了一愣一时竟也没有接上话。四周静悄悄的,御花园里头应当确实没有人了,他站起来准备离开。

  秋欣然见他又打开伞,不过同方才相比,因为刚饮完酒的缘故,他这回面上总算有了血色,唇色也莹润起来,像是画里的人终于活了过来。

  夏修言瞥见她眉梢舒展开的模样:“你笑什么?”

  “世子冷吗?”

  “不冷。”

  秋欣然好心提醒道:“世子体弱,下回可要多穿一些。”

  夏修言转头看她脸上挂着笑的模样,疑心她在讽刺自己,片刻之后才瞥了眼她手上的扫帚,慢吞吞地回答道:“我不干杂活,确实该多穿一些。”

  秋欣然:“……”

第21章 忌家宴

  晚上的宫宴与寻常没有什么不同,夏修言坐在席间百无聊赖,看席上一片父慈子孝的景象,倒是十年如一日的没有新意。不过好在每回宫宴多半要出些不痛不痒的小插曲,若是不牵连到自己身上,只是在旁边看看戏倒也不算无趣。

  今日最先起了头的是吴淑妃,只因大皇子李晗台过年便要行冠礼,于是他的终身大事也被摆上了台面。

  “晗台自己可有中意的?”

  李晗台起身回道:“全凭父皇母后做主。”

  他是众皇子中最年长的,虽不是皇后嫡出,但母妃是最得圣上宠爱的淑妃,母家家世也好,还未及冠已先其他兄弟一步在朝堂历练起来。

  淑妃坐在一旁适时开口:“臣妾想着等开年宫中又要选秀,到时候秀女入宫,正好也替台儿相看一番,若有合适的便是先入府做个侧妃也可。”

  宣德帝点一点头:“那此事便交给皇后,等开年选秀多替晗台留意着些。”

  皇后点头应是,又听太后忽然问:“过了年如儿也及笄了,可有看中的人家?”

  陈贵妃坐在一旁叹了口气:“如儿的性格您也知道,都怪臣妾从小管教不严,如今的性子养得同个男儿一般泼辣,京中哪个重文风的人家敢娶她进门。”

  “文臣不敢娶,嫁个武将也是好的。”宣德帝闻言捋捋胡子,看向李晗如,“如儿自己喜欢什么样的?”

  “书生文弱,我是您的女儿,既然要嫁自然也要嫁个英武男儿。”

  宣德帝大笑起来:“那你说怎么样才算是英武男儿?”

  今日虽是家宴,但下头坐的倒也不全是宫里人,如夏修言、郑元武这样的也来了。李晗如到底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平日里性子虽泼辣,这会儿被当众问起这个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只能梗着头支吾道:“起码……拳脚上总不能比二哥还差。”

  李晗意听见傲然地轻哼一声:“那我看你是嫁不出去了,就说这宫里同辈中拳脚功夫胜过我的可没几个。”

  李晗如剜他一眼:“没几个也不是没有,教习师父平日夸你几句,你就真当自己天下第一了吗?”

  “那你说还有谁!”

  李晗如一听,下意识就朝着郑元武的方向飞快地看了一眼,红着脸嘟囔道:“反正不是你!”

  她这一眼虽快,但也足够叫细心的看出几分端倪。皇后含笑道:“元武也是将门之子,平日里同晗意比试,哪个更胜一筹?”

  郑元武猝然间被点了名,他一向是个老实人,这回却说:“二皇子胜得多。”

  夏修言觉得有趣,果然立即听李晗星揭穿:“我看元武这是给二哥面子,今日御花园玩雪,二哥还输给了元武。”

  不等李晗意反驳,郑元武已开口道:“玩雪不过是孩子间打闹罢了,二皇子厉害所以被扔得多,怎么能算输赢。”

  他话音刚落,李晗园立即激动地站起来,结结巴巴地指控道:“那、那我不厉害,你们还扔我!”

  小公主奶声奶气大声控诉的模样逗乐了一屋子的人,连郑元武都忍不住笑了笑。宣德帝将小公主抱到怀里,佯嗔了她几个哥哥几句,屋里其乐融融这件事好似就这么被轻轻揭了过去。

  郑元武坐下身,却又听德妃状似无意地同圣上感叹道:“郑世子年纪轻轻,谦虚低调,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

  宣德帝抱着李晗园朝他看过来,点点头状似无意道:“元武年纪也不小了,可有喜欢的女子?”

  殿内一时静了下来,心思活络些的已经猜出了宣德帝的用意。郑元武是大将军郑旅的嫡子,他留在京中皇家本也是有心想同他结亲,制衡西南边境的势力。如今宫中公主不多,年纪合适的只有一个李晗如,若他此时透露些意思,圣上恐怕都能给他当场指一门婚事。

  一时殿中众人心思各异,瞧着下头坐着的郑元武,皆露出点若有所思的神色来。李晗如更是低着头,不敢往对面看一眼。只觉得过了许久才听殿中一阵衣料摩挲的声响,郑元武第二次站起来,语气平静道:“男儿未立功业不敢成家,元武没有想过这些事情。”

  他话音落下,殿中安静许久。宣德帝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皇后在旁打了个圆场,掩唇笑道:“郑帅年轻时自己便是个端肃的性子,猗清嫁给他后还常来宫中同我抱怨他不解风情,没想到生了个儿子也是同他一模一样。”

  太后也跟着说:“姑娘家年纪小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看不上那些舞文弄墨的文人,倒喜欢那些舞刀弄剑的武夫。但要哀家来说啊,等再过两年,就知道过日子还是要踏踏实实的,否则苦的还是自己啊。”

  宣德帝脸色舒缓一些,淡淡道:“少年人胸怀大志总不是什么坏事,元武年纪轻轻能有此志向也是难能可贵。”

  殿中的氛围又渐渐恢复过来,除了李晗如坐在一旁低头,紧咬下唇面色还是有些难看。

  倒是这一闹,叫太后又想起了什么,转头一脸慈爱地看向夏修言,“你父亲近日可有寄信过来?”

  “送来了,”夏修言没想到转头这火还能顺势烧到自己身上,不由心中叹一口气,“父亲来信问了些近况,旁的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

  宣德帝顺势将注意力转到这头:“这半年修言确实担惊受怕,弘英知道了恐怕要怪朕这个舅舅没有照顾好你。”

  太后叹一口气:“我看还是叫言儿搬到我这儿来,也好有个照顾。”

  “他们年纪小正是贪玩的时候,在宫里拘着多半不自在。”皇后笑一笑,“我看前些日子修言跟着秋司辰学箭的时候,倒还精神,可见还是该多去外头活动活动。”

  屋里的人忽然说起他的病来,夏修言却有些走神。他忽然想起方才在观星台外头同秋欣然的对话:

  “以世子的箭术自然还是要等将来领兵杀敌。”

  “一手好箭术,用来雅歌投壶也可以,谁说非要领兵杀敌?”

  “你学骑射是为了与人雅歌投壶?”

  “学宫个个都学骑射,有几个是为上阵杀敌?最多也是在宫中投投雪球罢了。”

  “那你打算一直在这繁华长安做个闲散世子吗?”

  “做个闲散世子不好吗?”

  “你喜欢就很好,你不喜欢就没什么好的。”

  ……

  在这地方说什么喜不喜欢?夏修言握着腰间的玉佩垂着眼想,也就如她这样从山里来的小道士会说这种天真话。

  “修言。”

  他分神了一瞬,才发现一旁的李晗风正叫他:“父皇问你等过几日要不要再从宫里拨些人手去公主府,免得往后再出这些事情。”

  夏修言抬头果然见这屋里个个都看着他,正等他回应。他迟疑片刻,站起身:“谢圣上。”

  宣德帝点点头,不想他却又说:“不过我在府中养伤时也想了很多,只靠守卫终归不是万全之计,往后还是需多花些时间在习武上,起码遇见危险有个自保的能力,也免得叫圣上操劳之际还要为我烦心。”

  宣德帝显然没料到他这段时间悟出了这么个道理,皱眉道:“话虽如此,但习武也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你自小体弱多病,不必过于勉强。”

  夏修言苦笑道:“我在琓州便是总想仰仗着父亲不肯专心习武,到如今这般年纪,再想修习武艺虽已是迟了,但若能少受些病痛也是好的。我身边已有高旸等人贴身保护,圣上再调人手过来,恐怕我坚持不了几日又要偷懒起来。”

  “这要强的性子倒是同他娘一模一样。”太后笑着转头同皇帝说,“修言不是会闯祸的性子,你就随他去吧。”

  话已至此,宣德帝也只得点头。但他今日连着叫郑元武、夏修言两人三番两次的回绝,宴饮的兴致已经少了大半,之后众人又坐了片刻,很快便草草散席。

  夏修言出来得晚,等他从设宴厅出来,其余人都已走得差不多了。高旸等在外头,替他披上大氅,两人沿着御花园往宫外走。半路上走在前面的人忽然开口道:“我今天同圣上提了往后习武的打算。”

  高旸跟在后头的脚步顿了一下,过一会儿才说:“操之过急,恐怕圣上起疑……”

  “三年了,无论养个什么都该养废了。”夏修言冷笑一声,轻声道,“何况我总不能一辈子待在长安。”

  他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人,高旸没再说什么。路过观星台的时候,夏修言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楼顶上还亮着灯。那是宫中最高的建筑,也是宫里唯一一个通宵点灯的地方。

  白景明在学宫上课时说,每个人生来就有星轨,那昭示着人一生的命途。夏修言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若人的命运要叫一颗星星决定,活着着实无趣。不管星星是怎么走的,他只会朝着他想要到达的地方走去。

第22章 忌八卦

  李晗园开春后就十一岁了,皇后开始正经将她当做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公主那样教导起来。往日她只整日跟在哥哥们身后在学宫听课,到现在一天中却要分出大半的时间都待在母妃殿里学习女红书画。教导嬷嬷也不再将她当做一个小孩子看,比之过去都严厉了不少,是以李晗园近来的日子过得着实有些辛苦。

  皇后本打算将她学宫的课程推了,专心留在宫中教导。但如今在李晗园眼里同教习嬷嬷一比,学宫的先生们看上去都十分和蔼可亲了起来,何况在那里各位哥哥都因为她年纪小愿意宠着她,同玩耍去的也没有什么两样,如今竟不让去了只能日日在宫中学习刺绣女红,她自然死活不答应。

  李晗园生得可爱,素日里十分得宠,这般在宣德帝面前撒了撒娇,便得了圣上撑腰,大手一挥道:“多读些书总是好的,小九愿意去就让她去。”皇后对此也毫无办法,只得答应五天里抽空能去个三天,其余日子都要留在殿里。

  小公主满心欢喜,顺道还求宣德帝给她找了个陪读。她去学宫既不是正经读书,陪读自然也不必是什么正经陪读,左右不过是找个人同她一块玩儿罢了。正巧李晗园很喜欢秋欣然,这生意便落在了她的头上。

  这天一早,李晗园坐在校场边的高台上,托腮看着场上正打马球的学宫少年们,秋欣然则坐在一旁低头抄书。李晗园昨日忘了背书,今早叫先生抽起来一个字没答上来。先生拿着戒尺还没打下去,见她一张小脸泫然欲泣的模样,终究叹了口气,罚她今日将这篇文章抄上十遍。于是这堂马球课,秋欣然跟着她坐在场边,帮她一块抄书。

  正是仲春时节,天气隐隐热了,李晗园抄了两遍就不耐烦起来,扔了笔一边看下面的比试,一边同身旁的人分享近日里宫中发生的事情。

  “小令昨天进宫来找我,同我说如今外面流行眉间画朵花钿的妆容,我看她画了一个,果真十分别致。她答应下回进宫来,也替我画一个!”

  小令是皇后的表侄女,也是九公主的闺中密友,两人年龄相仿十分亲近,常聚在一处说些私房话。秋欣然凭着她这些细碎的点滴,在心中勾勒出这位韩小姐的模样,大约是个害羞腼腆又心思灵巧的小姑娘,还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夏世子……

  秋欣然第一回 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着实有些吃惊,不免好奇道:“韩小姐是看中了夏世子哪里?”

  “上回小令进宫的时候不小心将帕子丢了,后来好像是叫夏家哥哥捡到还到了管事嬷嬷那里。小令后来想瞧瞧捡到她帕子的夏家哥哥长什么样,还叫我帮忙在母妃那儿打了一回掩护,可惜只瞧见了一个背影。”

  原是这么个事情,秋欣然点点头,又在这位韩小姐身上加了一条“闲暇时或爱看些才子佳人的本子”这样的标签。

  “不过夏家哥哥最近好像有些不一样……”李晗园托腮看着下头的校场里打马球的少年们。秋欣然闻言抬起头,也跟着看了过去。只见场上的少年分成两边,一组身穿红衣,另一组身穿白衣,手拿木杆骑在马上。

  往日里这种活动夏修言从不参加,不知为何自打上回秋猎遇刺之后,他便对习武骑射上心起来,今日竟也跟着下了场。

  秋欣然见他穿着一身白衣,胡服窄袖,皂色长靴,一身利落打扮。他生得白,五官又俊秀,在人群中颇为引人注目。不过等比试一开始,他骑着马落在最后,并不跑到前头同众人拼抢。最前头的一贯是李晗意同郑元武,郑元武一身红衣,挥杆骑马身手漂亮,总能引得全场瞩目。李晗意也不甘示弱,他穿白衣拉着马绳紧赶上去,同郑元武交手几个回合,小小的马球滚在地上如同在沸汤之中,上下颠簸不停。其余人围在二人身侧,两边严防死守你争我夺毫不相让。

  忽然郑元武瞅准机会手中月杖一挥,那球拐了个弯,从李晗意手中逃脱,凌空飞起!这一球着实刁钻,挥杆的人力气也使得大,一杆竟能将球打得穿过大半个球场,直直朝着白方的球门而去!

  红方一声叫好已到了嘴边,却忽然见那球门外不知从哪儿闪出个人来,一杆将那快要进门的马球半空截下,“啪”的一声又打了回去。这变故来得猝不及防,还不待众人回过神,那球已到了外围场边的李晗风手上,他接下这球不等众人醒神,忙策马朝着红方球门狂奔而去,等其他人追上他已抓住机会扬起月杖一杆将球打入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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