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雪里 第65章

作者:长安烟火 标签: 阴差阳错 宫廷侯爵 天作之和 古代言情

  院子里面静悄悄的, 到了门前何为安有些紧张的推开了房门, 房中说话的二人顿时转头看向他。

  目光对上的那一刻,何为安的视线就挪不开了,房中静默无声。

  贺母见这情况,面上带着笑识趣的先出了房中。

  他一步一步走近,看着床上安然无恙坐着的人何为安眉眼间皆是笑意。

  “我”

  “我”

  二人同时开口,见对方要说又一起停了下来,何为安坐在床注视着明蓁温柔道:“你先说。”

  “我听说锦山那边出了事,你没受伤吧?”明蓁担忧的问他。

  今日一早府中采买的下人都出不去府,而贺母派去贺家报喜的人也都被街上的官兵拦了下来,全城戒严,城中百姓皆不得上街走动,听闻是锦山那边出了大事所致。

  “我没事。”

  握住妻子柔软的手,何为安看着她有些苍白的面色心疼道:“昨夜你受苦了。”

  明蓁摇了摇头,想起孩子她的面上立即带满了笑意,“我还好,昨夜发作后不到两个时辰他就乖乖出来了,产婆们都说这我这算是生的快的了。”

  “你快看看他,他可乖了一直都安安静静的在睡觉。”明蓁朝他指了下床边摆着的一个小木栏。

  何为安依言望去,在看见小家伙那一刻时,多日以来脑中一直紧绷着的那根丝毫不敢放松的弦骤然松了下来,眼中多了些酸涩,他无声的对着孩子说:“我回来了。”

  这四个字承载了太多,太过沉重,他不敢对妻子说,怕她发现异样,出发前他曾和孩子悄悄约定了,如今他做到了。

  从何为安口中明蓁知道了锦山发生的事,他虽几个字轻飘飘的带过了,但明蓁也能猜到当时的凶险,好在老天把他平安的还了回来。

  相比于何府内此刻一家团聚的温情脉脉,皇宫里此时气氛沉闷又压抑。

  承乾宫里,太医们跪了一地。

  咳嗽声不时从殿内传出,立在门外的子善看着天际那一抹残阳,垂了垂眼眸。

  殿内躺在床上的建安帝费力的动了动手,让众太医都出去了,也不再吩咐什么了,如今他的身体状况也瞒不了任何人了。

  次日开朝,建安帝被子善扶着坐上龙座。

  底下群臣见不过短短两日过去,圣上竟一下变得如此苍老,皆心中大骇不已。

  楚王之事已他们也皆已知晓,如今纪家众人下了天牢,而楚王和宫中的淑妃娘娘也都被囚禁了起来,一场秋祭险些让魏国异了主。

  楚王谋逆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建安帝将此案交由三司共同审理时只说了一句话,却也相当于给了三司审理的最终结果。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有了圣上的这句话,三司审理之时少了诸多顾忌。

  五日之后在经过与内阁的多次商议后,关于楚王谋逆一案的结果同时在三司署衙门前布告天下。

  一时间城中百姓才知原来前几日的戒严,竟是因发生了这般天大的事。

  楚王勾结纪家意图谋逆,被判三日后午门斩首示众。

  纪氏一族五服之内,皆同罪。

  行刑那日,楚王的囚车经过街道之时,烂菜叶子铺天盖地的朝他丟去,百姓们激愤怒骂,一为他罔顾人伦竟意图弑父弑君,二责是为那无辜死在锦山的几千人命。

  在楚王被斩的同一天,一杯毒酒赐去了云阳宫内。

  楚王死了,纪家被灭,朝中的关于逆党所有的官员也全部被拔除干净。

  多年以后百姓们对于此事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一个月东市斩首台上的血几乎没有一刻是干过的。

  同年十月初,七皇子被正式立为太子,而自立太子后,建安帝也彻底病倒了,朝中之事交由内阁协理太子处置。

  十月中旬病了多日的建安帝再度上朝,此次露面时他的头发皆已全白。

  建安帝的样子,湿了朝中诸多老臣的眼,他们追随了一生的帝王,此刻老态龙钟白发苍苍的模样,难免会回想起当年众人都风华正茂的时候,心中又怎能不生波动。

  龙座上的建安帝虽面容憔悴,但看着精神还尚可,他笑着道:“诸位爱卿,勿需伤怀。”

  “沧海桑田,日月轮转,该来的总会来,朕去后,望诸位能竭力扶持太子,稳我魏国社稷,幸天下万民。”

  建安帝苍老浑浊的声音响在殿中,他这段话中有无奈不舍之心,亦带放手洒脱之意,但更多的是一位帝王对群臣的殷切嘱托之情。

  这世间唯一公平之事,或许就是这生老病死之况,谁也逃不开避不过。

  金銮殿上百官跪地,“臣等遵旨,陛下万安。”

  整齐山呼的声音响彻在整个大殿中。

  这一次也是建安帝最后一次上朝,入冬以后天气一天比一天严寒,而建安帝的也身体每日愈下。

  七皇子每日早朝后都会来到承乾殿向父皇禀报朝中发生的事,有事建安帝是清醒的,有时是昏迷的,越到后来建安帝清醒的时间越少。

  腊月初,整个上京城被厚厚的白雪覆盖住,何为安回房时先在廊上抖落去粘在大氅上的雪花,而后再掀开厚帘进了房中。

  房内碳火充足,暖意融融,他在

  火边烤了一会儿冻得通红的手,再走向罗汉床上正真逗儿子的妻子,笑着伸手从妻子手中抱过儿子坐到她边上,襁褓中的婴儿眼珠圆溜溜的看着何为安,白嫩的脸上小嘴微张着。

  “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了?”明蓁继续和他怀中的儿子玩着,一边问他。

  自纪家被灭后,吏部尚书一职就空了下来,众人本以为圣上会让何为安补上这个空缺,可圣上好似忘了这件事,吏部尚书一职就这么空了下来。

  何为安身为吏部左侍郎又兼内阁阁臣,本就事务繁杂,且太子年幼领监国之责,无论大小事常召他去东宫同议,本就忙得不可开交,又因吏部群龙无首一众事情也都压在他身上,是以这些日子他极少会在天黑之前回府,此时见外面光线明亮,明蓁难免会觉奇怪。

  “今日朝中无什么事,便早回了。”何为安说完目光落在儿子身上,用食指去逗弄儿子的小手。

  “珩儿今天乖不乖?”

  珩儿是他们儿子的小名,珩儿是何家佑字辈的小孩,大名何佑泽。

  明蓁笑着回他:“珩儿可乖了,是吧?”她目光落在儿子脸上,满脸骄傲。

  刚被明蓁夸赞过的珩儿突然就哇哇大哭了起来,何为安抱着人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该怎么哄啊?这些日子他在家时珩儿除了吃就是睡,甚少见他哭的样子。

  明蓁看他慌张不知所措的样子,笑着把人接过自己抱着哄了一会儿见人还在哭,想到了什么对着何为安柔声道:“夫君,你先转过去。”

  妻子这熟悉的语气,何为安明白了过来,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听话的转过身。

  身后那啼哭声慢慢停止了,小孩砸吧嘴的声音不时的响起来。

  见终于把人哄睡了,明蓁松了一口气正准备放下衣服时,感觉有一道灼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怀疑的抬起头,发现何为安不知什么时候竟转过身来了,正目光幽幽的盯着在她。

  炭盆里时不时地爆出些小火星子,明蓁的脸此刻有些发烫,她有些局促的放下衣服,避开他的视线,用棉帕轻轻擦去儿子嘴边的奶白色。

  暖气袭人的房中,何为安口干舌燥的咽了下口水,看着妻子嫣红的娇颜他缓缓开口:“年年,珩儿睡了,要不我让奶妈把他抱下去吧?”

  何为安走上前想抱走珩儿,手刚伸出来还未碰到襁褓,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他直起身子微带懊恼的走向门口,才一掀开门帘,外边的阿七立马气喘吁吁地朝他道:“大人,宫中急召!”

第73章

  何为安面色骤然变了, 转身快步回房穿上了刚脱下没一会儿的外氅,明蓁见他行色匆匆又要出去的样子,担忧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几步走至妻子面前,解释道:“宫里怕是要变天了, 今夜我不一定会回, 你早些睡 , 不要等我。”

  近来圣上没有一日是清醒的,前几日太医院就同内阁禀过言圣上大限将至,恐就是这几日的事了, 只是没想到竟这么快。

  简单交代后, 来不及再多说什么, 何为安步履匆匆地出了房中。

  宫内的承乾殿外此时已聚集了许多人, 后宫嫔妃皇子皇孙们乌泱泱地跪了一片。

  何为安到时, 兵户礼三部的尚书已皆在外等候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其余几部的尚书与内阁所有的大臣皆到齐后,子善请众人一并进了承乾殿中。

  殿内建安帝靠坐在龙床上, 呼吸有些粗重,听见众人跪地请安的动静, 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睛,看着地上跪着的所有大臣们费力一笑, 嗓音苍老又无力道:“想来……你们也…猜到了,朕不行了,太子年幼,朕去后,望诸位爱卿全力辅佐新帝。”

  “臣等必谨遵陛下旨意。”

  断断续续的说完这段话后, 建安帝休息了好一会儿, 接着又道:“兵部尚书何在?”

  “臣在。”兵部尚书立马抬起头回话。

  “近来需……密切注意西境和…北疆的动静, 同时向两地各增兵两成,不得有误。”

  “微臣领旨。”

  “户部……三年内不得变更任何或增加任何赋税款项,特殊情况下若必须改动需得……需得九卿中六人以上同意,咳咳咳……方可执行。”

  每说一完段话,建安的喘息声又更重了些。

  “微臣领旨。”

  其余各部也分别被建安帝一一皆嘱托了一遍,接着是内阁,越说到后面建安帝的声音越小。

  房内气氛凝重无比,建安帝休息了好一会儿,到了后来连睁开眼皮都变得极度费力起来,强撑着再度开口:“朕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宣布,新帝继位后,任穆以沣,何为安同为辅政大臣,请诸卿同心协力,共筑魏国千秋大业,护百姓安稳。”

  众臣目光不免看向穆以沣和何为安二人,而后又齐声回:“臣等万死不辞,谨遵陛下圣谕。”

  外面的天此时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交代完后建安帝挥手让众人都退下了,独留下了何为安。

  “何爱卿,你是樘儿的老师,以后樘儿的事,就拜托你多担待着点了。”建安帝此时的呼吸声已变得浑浊无比了。

  “陛下厚爱,微臣必尽心竭力。”何为安恭谨回道。

  “有爱卿这句话,朕就放心了。”建安帝动了一下从身侧拿出一卷明黄色的圣旨,颤抖着手递给他:“留你下来,是有件重要的事要你去做,这件事朕只信任你,打开看看。”

  何为安忙双手接过那道圣旨,待看见里面的内容后神色一震,:“陛下,这是……”

  “这道密旨天下仅你我知道,你无需多问,待朕驾崩后,你带着毒酒去见皇后…皇后会明白朕的意思的,密旨随皇后一同下葬,此事不得让任何人知晓,你可明白?”建安帝沉声嘱咐道。

  “微臣接旨。”何为安握着圣旨的手紧了紧。

  若无之前的事,他或许还真会以为这是建安帝信任他,所以才会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去做,可是如今前有穆以沣,后又让他去做这件得罪冯家的事,建安帝既防备着他,但偏偏无可奈何还得用他,也真是难为他病成这样还得这样煞费苦心找各种人来牵制他了。

  “行了,你先出去吧,叫太子进来。”建安帝闭眼靠在床上休息,不再看他。

  将密旨收好藏在袖中,何为安退了出去。

  一出去看着满眼心急不安守在门外的太子,何为安静静地望了他一会儿,而后才缓缓开口:“太子殿下,陛下召您进去。”

  刚才的一众大臣们此刻也都还守在殿外,这样的情形谁也不敢走。

  太子这一进去在里面待了有近一个时辰左右。

  夜里子时刚到不久后,从承乾殿内传出一声哀痛万分的“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