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妻 第125章

作者:赫连菲菲 标签: 破镜重圆 近水楼台 虐恋情深 古代言情

  “你哥对那小姐不仅有救命之恩,护送她去寻她舅父的路上,还曾一同落水……”

  柔儿讶然地道:“什么?”

  “落到水里头,衣裳浸湿,小姐不识水性,你哥不得伸手救人?这么救,……该碰的不该碰的都碰了,名节已损,不嫁他嫁谁?程大人纵然有心遮掩不认账,可小姐又一心喜欢你哥哥,怎肯就这么算了?”

  他抚着她手臂,劝慰道:“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程大人不会白白让外甥女损了名节,所以现在不是你哥在抉择要不要对不起你嫂子,而是程大人肯不肯不要你哥负责。”

  柔儿沉默下去。

  若是这样,只怕这门婚事拒不得。

  就算林氏与陈兴已做了五年夫妻,就算他们二人再如何鹣鲽情深至死不渝,平民百姓怎么斗得过官小姐?人家要嫁,糟糠妻就只有乖乖腾位置的份儿。

  柔儿觉得心里发酸。人生真是无常,谁能想到自己会遇到什么呢?

  赵晋在后拥着她劝道:“你不必跟着着急,你哥是大人了,他自己会看着办的。好啦,过来,叫我瞧瞧这小气鬼,气成什么样了?”

  ——

  “陈大哥!”

  陈兴清晨刚起,苏雯就带着侍婢来了。

  今儿她穿了件水粉色对襟褙子,素白挑线裙子,打扮得俏丽明媚,笑起来脸上有两颗小小梨涡,格外甜美。

  陈兴跨步出来,对她行礼,“苏小姐。”

  苏雯命侍婢把托盘送上去,笑道:“林大哥,我亲手做了几样点心,拿给您尝尝。”

  陈兴客气道:“辛苦苏小姐了,不过我这会儿刚巧有事外出,烦请先放在桌上,等我回来再尝,行吗?”

  他总是这样温和,一听他说话,看见他的面容,苏雯心里就一阵发颤,脸颊跟着泛红,“陈大哥又去瞧妹妹吗?您找着了妹妹,我还没恭喜您呢。”

  陈兴点头,“是啊,过两日,我就要启程回南方,今儿去瞧她,顺便告个别。”

  “什么?”苏雯脸上红晕霎时褪了个干净,“您要走?您好不容易到了浙州,才住两日就要离开?您一路跋涉过来,那么辛苦,您就这样走了吗?”

  “我留在这儿,挂念父母和妻儿。我妻子要照顾孩子,还要伺候我爹娘,我怕她一个人顾不来。况且我舅兄成亲,我错过了喜宴,他不仅是我就舅兄,更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还想尽快补个贺礼给他。总之那边更需要我,瞧见我妹妹和妹夫平安,战事也了了,我就放心了。”

  苏雯心里一阵酸苦。他常常把他妻子挂在嘴边,说不放心,十分牵挂。她觉得不高兴,自己身为四品大官的亲眷,难道还比不上一个人老珠黄的寻常妇人吗?她垂下眼帘,睫毛遮住眼底的失落,道;“那您、那您什么时候再回来?”

  陈兴说:“这个不好说,举家迁过去才没多久,路上颠簸劳累,爹娘受不住,大病了一场,我走时他们还吃着药呢。若是短期内又搬回来,怕他们受罪。回不回来,也要跟他们商量,瞧他们的意思,我自己说不准的。苏小姐,那我就先走了,你忙你的。”

  “哎,等一下,陈大哥,您等一下!”苏雯想伸手攀住他胳膊,指尖触到他一片袖角,但碍于女儿家的矜持,她立刻又把手缩了回来,“您寻到了妹妹,我都还没上门去拜会过。若您不弃,我能不能、能不能也去见见她?”

  陈兴蹙了蹙眉,他虽表现得温和有礼,可他一直刻意去提及妻儿,提及自己对妻子的感情,他是过来人,自然能瞧出苏小姐对他有意思,碍于情面,总不好说太伤人的话,他希望苏小姐能看明白他的心,别误会了什么。她以什么身份去拜会他妹妹?这未免太暧昧了。

  “不必了,山庄路远,苏小姐不必奔波,您的心意我会转告给舍妹的了,您留步,时辰不早,我得走了。”

  他加快了步子,便是苏雯在后呼唤,他也狠心没有回头。

  “小姐,这姓陈的不识抬举,您何苦给他脸?”侍婢替自家主子愤愤不平,却被苏雯斥责,“你浑说什么?陈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哪里轮得到你一个下人对他说三道四?”

  苏雯把小丫头骂得抬不起头,望着陈兴离去的方向,急得咬牙。万一放他走了,往后能不能再见着也不知道……

  少女情窦初开,往往都很执着。

  陈兴在稍间和柔儿说话的时候,外头传报,说有位姓苏的小姐求见。

  柔儿如今还住在康家堡,此处地势险,又刻意安排了一些屏障,本是极难找的地方。苏小姐却轻车熟路地跟了来。陈兴脸色不好,他知道苏小姐关心他,可他不解接受对方这样跟踪他。

  柔儿瞧陈兴面色阴沉,想到赵晋说的话,霎时明白过来,“这就是哥哥路上救下的那位姑娘?”

  陈兴没料到他们的事连柔儿都知道了。他窘得不敢去瞧柔儿的眼睛,道:“明儿我就走了……”

  他说的含糊,但柔儿听懂了,他对苏小姐,没那个意思。

  “可是名节之事……哥哥打算怎么跟程家交代?”

  陈兴眉头紧蹙,辩解道:“当时情况危急,苏小姐有性命之忧,我哪有时间去想那么多?我想,程家也能理解。”

  柔儿摇头,程家若是理解,早就阻止苏小姐跟他这样亲热了。

  “阿柔,你有孕在身,别操心我了。我去叫她回去,你歇着吧。”他站起身,就要朝外走。

  “哥哥,你明日真的走吗?”

  陈兴叹了声,“不走也得走。局势稳定了,赵官人陪着你,我放心,你好好地,养好自己带好孩子,哥等着听你的好消息。别太操劳,一定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兄妹俩其实还有好多话想说,可苏雯一到,把话题都打断了。

  柔儿亲自把陈兴送到垂花门外,不舍地告了别。

  ——

  轿子里坐着苏雯,她眼睛发红,昭示着刚才她狠狠的哭过。

  陈大哥从来没用那样的语气对她说过话。说的那么不客气,那么不耐烦。她心里委屈得不行,她不就是想拜访一下他妹妹吗?一个商贾之妻,若不是跟他这层关系,她才懒得理会呢。她都屈尊降贵到这地步了,这男人怎么就不肯领情呢?

  她闷闷不乐地坐在里头,心里发狠地想着,她再也不要理会陈兴,再也不跟他说话了。

  可没多久,她就熬不住了,掀开帘子探出头,对轿旁走着的男人道:“陈大哥,我错了还不行吗?您不喜欢我打搅您妹妹,我再不去就是啦。您别跟我生气,别跟我发脾气……”

  说着,眼泪就滚了下来。她心里好委屈好委屈。

  陈兴叹了声。他是寻常得不能更寻常的男人,有这样一个出身好,模样好又有才情,且还对他一往情深的姑娘爱慕他,这种事换在从前,他连做梦都敢这样奢望。可这一切真的发生了,娇滴滴的大美人梨花带雨地求他不要生气,他如何能不心软,如何能无动于衷呢?

  他虽仍板着脸,但声音明显软下来,“苏小姐,我不是怕您打搅我妹妹,我是为您着想。”

  他看着她,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音量说:“明日我去了,远在天边,任谁说什么闲话,都伤不到我分毫。可小姐您往后要长住在浙州,您又是女孩子,您的替自己想,万一传出什么风言风语,陈某万死难辞其咎。”

  “不,陈大哥,我舅父都已经……”

  “苏小姐,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哎,陈大哥,你别走啊,陈大哥!”

  陈兴走得飞快,他先到了衙门,去见程少游。

  明堂椅上,程少游客气地请他坐下,浮起笑容,调整着表情,让眼底的轻慢尽量不要太明显。

  “不知陈公子求见,所谓何事?”

  陈兴没有坐,他直身走到程少游跟前,躬身抱了抱拳。

  “大人,陈兴特来告辞。”

  “陈公子这么着急?”程少游很意外,换做一般男人,有这样娇滴滴的姑娘伴着,应该会想多流连一些日子才是。

  “家中妻少子幼,两老抱恙,实在不敢久在外头。这些日子蒙受大人款待,陈兴感激不尽。”

  “陈公子客气了,你是我们雯丫头的恩人,自然……”

  “大人!”陈兴打断他,铿然道:“陈兴不敢。”

  程少游笑道:“你救了雯丫头是事实,缘何不敢认?”

  “大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凡任何一个人经过那片树林遇见小姐,想必都会如陈兴一样选择帮一把手。陈兴所为,实在担不起大人和小姐如何厚爱。”

  程少游蹙了蹙眉,他自然觉得陈兴不识抬举。他都点了头,姓陈的有什么不愿答应的?难不成他程家小姐还配不上一个草民不成?

  “大人,小姐金娇玉贵,必是万般呵宠大的,大人瞧我,乡野出身,大字不识一箩筐。我这样的人,何敢自居是小姐的恩人?何敢以区区一次帮忙,就如此居功,要人欠我的人情?大人,小姐自有小姐的路要走,陈兴也是。”

  “你……”程少游话未出口,就见衙役急匆匆上前来报,“大人,外头有个人求见,他说自个儿姓赵,还说只要跟您这么说,您自然知道他是谁。”

  程少游眯了眯眼睛,看看陈兴,又瞧瞧门外。这位赵大官人,来得可真凑巧!

  赵晋坐在前堂喝茶。人在官门,一点儿没见不自在,恍似这衙门就是他家后花园一般,翘着二郎腿,闲适的饮着茶。

  程少游从后走出来,咳了一声。赵晋先是一笑,旋即站起身,“大人大喜,赵某给您道喜来了!”

  “不知本官何喜之有?”程少游本还以为,要跟着人打半天语言官司,没想到一照面他就来了这么一句。

  “大人,赵某受陆砚陆大人托请,想替其第三子陆晨,求娶大人府上千金。”

  程少游一怔,“……”他没闺女,唯苏雯这么外甥女,自幼养在他膝下。陆家突然来求娶,实在令他措手不及。

  自然,跟陈兴比起来,与陆家结亲是再好不过的选择。对方跟他是同僚,那陆晨他有耳闻,是个俊逸的后生。苏雯嫁他,比嫁给陈兴不知好上多少倍。

  可他却犯了难。苏雯一心喜欢陈兴,他怕贸然替她应下陆家的婚事,万一将来她抵死不从,他该怎么办?

  不过赵晋来的目的已经达到。

  次日一早,柔儿乘轿来到驿站,为陈兴送行。

  这场风波平息得出人意料的快。

  城内,苏雯满头大汗地在道上狂奔。她自幼养在深闺,身娇体弱,跑上一会儿就跑不动了。她跌倒在街心,望着眼前拥挤的人潮,眼底漫上无限委屈,一扁嘴就哭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爱恋是这样痛苦?

  人生中遇上第一个男人,早就娶妻生子。她为什么没能早点遇见他?

  “小姐,需要帮您么?”

  一道男声响在头顶,她泪眼婆娑地仰头望去。

  男人背光立着,微微弯下腰。

  他很高,有点瘦。脸色白皙,穿着浅蓝色袍服,腰上挂着一块水头极好的玉。

  “小姐?”

  “小姐,我不是坏人,鄙姓陆,才从城外逃难回来,您怎么样?用不用、我叫人送您回去?

  ——

  五月,柔儿搬去了浙州城。

  事先屯下的货卖的很好,战乱刚歇,百姓手里没什么钱,都愿意买些结实耐用又便宜的布料。

  孔绣娘新婚,不好把她喊回来做生意。绣云坊清货以后,柔儿就决定把清溪的铺子全权交给管事打理。

  她随赵晋回到浙州,住进了赵家老宅。

  战乱时,宅院曾被官府征用,损毁得很厉害。赵晋的生意受创也很严重,但她不知他用什么法子,很快就恢复了几家店铺的经营。

  日子终于安稳下来。也许是心头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她也放宽了心,随着进补,和肚子里的胎儿月份越来越大,她变得丰腴起来。

  坐在炕上垂下眼,肚子遮住视线,甚至看不见自己的脚。

  越到怀孕后期越觉得身体笨重。夜里不时还会腿抽筋,疼得醒过来。赵晋每每就会爬起来,坐在她脚边替她按揉小腿。

  在生活逐步恢复正轨,一切都稳定下来的时候,她和赵晋的第二个孩子,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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