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笑笙箫
将好好的人折腾出一副柔弱病态。
她直觉明黛瞒了什么事,偷偷换了她的药枕。
明黛果然睡得不安稳,夜里会做噩梦,口中念念有词。
她轻手轻脚竖起耳朵凑上去,一句都听不清。
眼下,还没撬开她的嘴探得秘密, 反叫她先发现了。
夜色缭绕的江面上,她们以一只药枕为开端,掀起了争吵。
她亲眼看到,前一刻还在对她冷声怒斥的明黛,扑上来抱着她,挡在潜入杀手的刀前。
刀没有砍在她们身上,明黛却发出更凄厉的嘶吼
与她一同长大的巧灵挡住了那一刀,倒在血泊里。
杀机显现时,船也撞上暗礁,几乎掀翻。
明黛飞快拉住她去找兄长,杀手踹翻置在船尾的货架,直直朝她们压下来。
伴着不知哪处的断裂声,她们被一起压住,明黛死死地抱住了她的头。
她听到明黛喉咙溢出的一声闷哼,含着隐忍的痛苦。
她在逼仄的缝隙中挣扎探头,额头蹭到一片泛着血腥气的温湿。
画面转换,已不是风雨泛滥的羌河,而是危机四伏的陵江。
明黛更警觉,带着她早早偷入水中躲避江盗,捞着浮木假装浮尸。
可明黛骗了她。
她说,将手绑在浮木上,借此省力,防止脱手。
她傻傻信了,让她绑住自己,她再抓着她。
她鼓励明黛,说:“我们能从羌河逃生,也能从陵江上岸!”
明黛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没有回答她。
许是孪生胎之间真的有什么感应,才叫她在那一刻忽然慌乱。
她近乎疯狂的抓着明黛的手,死死不放,语无伦次
对了,她会找一百个心灵手巧的婢子给她推拿纤体。
还有还有,她会赔她药枕,多少个都赔。
以及,她回去就把楚绪宁那个混蛋痛揍一顿为她出气!
最重要的是,不去东宫,哪里都不去!
她们约好的,一定要找最得心的郎君。
像父亲和母亲那样,彼此唯一,知心解意,相扶相伴,永不离弃。
明黛脸上的血浸湿了面巾,眼中带着浓浓的疲惫。
她轻声张口,像以往一样温柔。
“听说,尚在母亲腹中时,是我抢了你的精气,才叫你生来更虚弱。”
“却也因为这样,我有更多力气,先你一步爬出母亲的肚子,成了姐姐,反过来护着你……”
明黛用最后一分力气,在她耳边低语嘱咐
永远不要进东宫,离太子和皇后远远的。
要记得,我们没有在一起,羌河上就分散了。
回去之后告诉所有人,明黛已死在不知名的角落。
明媚的手指被一根根掰开,巨大的恐惧和悲伤开始灼烧理智。
顾不上恣意杀戮的江盗,她挣扎着想抓她,张口大喊。
然而,情绪震动之下,她竟短暂的失了声,只喊出嘶哑的字音。
不断有被杀的尸体掉下来。
船上的求救声,尖叫声,狂笑声,将她微弱的声音都盖住了。
她浑身脱力,像一具真正浮在江上的尸体。
那一瞬间,她似乎能感觉到在水底下的窒息和绝望之感。
溶掉的理智在冰冷的水中凝固成一道壳子。
她将自己封在里面,仿佛在随着沉下去的人一起死去。
躺在壳子里,看着眼前渐渐缩小的光源,明媚忽然有些遗憾。
她终究没能告诉明黛,父亲和母亲有多爱重她。
天下女子大多向往的尊贵身份,在他们眼中,不及她的心意更重要。
她也没能告诉明黛,以往与她闹别扭,不是因为旁人都夸明黛仪态万千更胜明媚。
而是因为她固执的认为,在那段孱弱胆怯的年月里,她见过更美的明黛。
她怕她忘了。
忘了自己曾是个有血有肉,光芒万丈的姑娘。
意识全黑之前,明媚看到了明黛。
国公府又来接她们去小住。
她讨厌那里的氛围,讨厌舅母们没完没了的比较和叨叨。
所以她会和明黛一起出发,然后半道分开,自己溜出去玩,宿在梅园。
反正明黛会替她圆谎的。
她像往常一样命令她:“回家的时要来接我!你若告诉母亲,我再也不同你说话!”
明黛站在树下,凉风缭乱了她的鬓发。
她用手轻轻拨弄按住,温柔的笑:“好。回去的时候就来接你。”
她们一起出来,就一定要一起回去。
她不可以一个人回去,母亲知道会骂的……
她在等明黛来接她。等啊等,中间经历好多事,遇见好多人。
她好像看到了明黛,但其实,她只是在找与明黛相似的气息,然后骗自己。
这种自欺欺人的效果越来越微弱,她却依旧不敢清醒过来。
直到鼓点响起,伴随着铮铮的琵琶声,壳子被曲乐中的杀气狠狠撕裂。
一片耀眼的光芒之后,她看到了明黛。
仿佛有无限的力量诸入到身体里。
她抑制不住狂跳的心,发足狂奔,冲向水榭歌台。
如果能重来一次,她会乖乖同去国公府;不会再用恶劣的态度故意激怒她。
楚绪宁犯浑之时,她会当场把他揪出来对峙说清楚,给她讨个公道。
所有明黛能接受的,能面对的,她也能。
她们是亲姐妹,不是谁生来就该一直照顾谁。
少女自昏迷中猛地睁眼,眼神褪去醒来时的茫然,渐渐凝聚,黑眸中泛起凌厉的沉色。
这一次,轮到她站在前面,先一步替她面对所有事。
……
秦宅。
暖水濯足,男人蹲在盆前,洗的比以往都要认真。
明黛双手撑在身边,弯着唇角听堂屋传来的声音。
胡飞和孟洋正在激动地同阿公与秦心讲今日的战况。
他们唾沫横飞的描述着秦晁今日如何从容点兵,潇洒迎战,带他们在蹴鞠场上大杀四方。
她垂首,脚趾在他掌中动了一下。
秦晁抬头看她,亦是含着笑的。
明黛偏头:“没想到,你蹴鞠踢得这么好。”
秦晁捏了一下她的脚,像在抱怨,又像无奈。
“你搞搞清楚,将气氛烘成那样是你,倘若我畏缩不战、力不能敌,也是你比较丢脸吧?”
所以,为了不让她丢脸,他拼死也要为她挣得胜利。
脚洗完,秦晁去倒水,路过院中时,催他们早些睡,别耽误阿公休息。
堂屋三人不敢顶嘴,连忙服侍阿公睡下,又各自回房。
小院恢复一片宁静。
秦晁洗漱完毕时,明黛还未睡下。
她今日的头梳得有些重,此刻散了发还有些不适,正在梳理。
秦晁宽衣上塌,顺手捞过她的长发为她搭理。
明黛偷偷看他。
今日的事情,他并未专程捡出来说道。
但明黛觉得,当他将衣摆别在腰间,意气风发点兵点将上场厮杀那一瞬,已经给了她答案。
她出神间,男人的手掌忽然覆上她的脸,一个又轻又温柔的吻落了下来。
明黛缓缓闭上眼,迎上他的亲吻。
秦晁吻得动情,却并不粗鲁,就连呼吸都在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