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翔子
覃王也有点迟疑,“沈宜宣口中是透了点这意思,就怕父皇下的是密旨,要是错过了,咱们不是白白忙了这些时候?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再说打探一下便知真假。”
“殿下明断。”幕僚们赶紧道。
早间大家聚在老太君房里时,江氏和谢霜商量起了半月后太子大婚送什么贺礼的事。
谢霜道:“前儿清点库房,我瞧单子上有扇南海花梨木镶双面绣的屏风,母亲觉得还行的话,让人找出来看看。”
江氏想了想,“那屏风还是当年长公主赏的,有些年头了,就没有更合适的么?太子姑且不论,就是许家姑娘也算是咱们看着长大的,这礼可不能送得太普通了,最好是别家送不出来的新奇东西才好。”
谢霜笑道:“那我再瞧瞧去。”
这时苏慕之挺着肚子来了,听说正为送礼之事发愁,转头吩咐了茗洇两句,笑眯眯道:“我那里倒有件东西,是盏翡翠宫灯,当年我爹专门令人用上好的绮兰玉制成的,世上独此一件,我让人拿来给母亲和大嫂瞧瞧。”
苏慕之的父亲苏慎燕居之余,最喜摆弄这些奇巧玩意儿,江氏是知道的,闻言一喜:“好是好,就是怎么能拿你的东西!”
“母亲这话说的,有什么不能的?咱们不都是一家人吗?再说玉要拿出来用才好,没得搁坏了,还不如拿出来送人。”
不一会儿翡翠宫灯拿过来了,众人一看,果然雕工精美,通身晶莹剔透,阳光下微微接住一点光,整个屋子都映绿了,江氏点头赞道:“果真是好东西。”
尹沉壁也赶紧笑着捧场:“今儿可算是开了眼界了,这绮兰玉,以前真是听都没听说过。”
“你没听过也不奇怪,绮兰是西域那边的一个小国,专以开采玉石闻名,绮兰玉是最珍贵的一种。”谢霜给她说。
尹沉壁赞道,“那这盏宫灯可真是价值不菲了。”
苏慕之但笑不语,眼光溜过来,朝她眨眨眼睛,表示她的赞赏自己收到了。
江氏想了想,又吩咐谢霜:“今儿既是说到这里了,不如抽个空把库房里的东西再归置归置,新的旧的东西混在一堆,要找个什么东西出来送人也不方便。”
谢霜点头:“正有这个打算,不如六弟妹也一起吧,多个人也弄得快些。”
尹沉壁赶紧答应了,同谢霜一起告辞出来。
苏慕之扶着腰跟在后面,问谢霜:“大嫂,我给你们解决了一桩麻烦,你怎么谢我?”
谢霜道:“我有正事要办,你陪老太君斗牌去,要不就去找齐姐儿玩。”
“陪老太君斗牌都斗两天了,”苏慕之嘟哝一句,只好转向尹沉壁,“六弟妹,我看你这段时间眼睛下有黑眼圈,你跟大嫂弄完了去浮舟小筑来找我吧,我给你敷一敷。”
尹沉壁笑着答应了。
苏慕之很是凄凉地回老太君屋里。本来觉得回家来人多热闹,哪知道人人都忙个不停,只能陪着长辈玩不说,一旦回了自家院子还冷冷清清的,真是不如在西北大营,丈夫忙完了军务就能过来陪着她哄着她,多好!一想到这,她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尹沉壁和谢霜忙了一日,又去浮舟小筑陪五嫂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回了自己院子。
她把晴夏叫过来,请教了她几个针线上的问题。
知道丈夫有去西北的心思后,她就在抽空给他整理着各类衣物,闻若青在生活方面算是个简朴不挑剔的人,她也就没准备得很复杂,每样挑了几件结实耐穿的整理好,密密实实地压在一个箱子里。
就手头上的这件中衣,是她拆了他的一件旧衣比着裁好,磕磕绊绊缝制的,虽然做得不够精细,好歹也算是她亲手做的。
她用的白色的漳绒料子,表面有细细密密的绒毛,西北那样的严寒天气,穿起来应该比普通料子保暖一些。
晴夏指点着她把缝好的一只袖子拆了,教了她另一种针法,这才把两只袖子平平整整地接好。
尹沉壁抚着这件衣物,心中既有欢喜又有惆怅。
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启程,还来不来得及再多做两件。
晚上闻若青回来,夫妻俩在厅堂里摆了饭,把丫头都遣退了。
冬日天黑得早,外头又起了风,廊阴栏寒,风声萧索,她起身把门窗都掩好,这才把一院寒凉关在门外。
“今儿都做什么了?说给我听听?”他给她盛了碗汤,放在一边。
“跟大嫂在库房里整理了一天,完了又去五嫂那儿呆了会儿,”她对他每天必问的这个问题已经很习惯,心不在焉地坐下说道,“五嫂还给我敷了敷眼睛,你瞧我眼睛下的黑眼圈好像都淡了好多。”
他仔细瞧了瞧,心里嘀咕了两句,不过没发表意见。
她犹豫了一会儿,问他,“你什么时候去西北呢?”
“……看局势吧。”
“你现在还领着兵马司指挥使的差事,圣上能准你去?”
他沉默一阵,慢慢道:“我这个指挥使,有的是人不想我做,圣上不放我回西北,不过怕我军功累积多了,压不住我,我做个姿态给他看,他也就明白了。”
她正埋头喝汤,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也正瞧着她。
她把碗往桌上一搁,“这样也太欺负人了,在边关流血流汗,背一身的伤回来,还要顾忌这顾忌那的。”
他看她气鼓鼓的样子,不由笑了,也放了碗筷,拉她过来坐在自己腿上。
“你在替我不平?”
她没说话。
“咱们闻家这一辈的兄弟中,其实最有雄韬伟略的,是四哥。”他徐徐道,“就算五哥,也是暂时掌管西北大营而已,等砚哥儿成长起来,若是不出意外,西北大营会交给他。”
闻嘉砚是原定国公世子闻若白的长子,闻若白去世后,世子之位便由他承袭下来。他今年十七岁,在西北表现突出,已经被封了五品的宁远将军,独自统领着一个精骑先锋营。
“我们是一家人,是一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闻若青撩开她颊畔的发丝,替她轻轻别在耳后,“当初老太爷在世时常教导我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后,我们更是深深明白这个道理……有人出头,自然就会有人沉潜,在这棵大树中找准自己的位置,做好该做的事便好。”
“我说的不是这个,”她微微蹙着眉头道,“我说的是——闻家男儿在战场上拼命,保疆卫国,却还要处处受到朝廷压制,就连你去西北,都要……”
她言下之意他何尝不明白,他长叹一声,道:“要逞一时之快当然容易,闻家也不是没有这个能力,但真到了那天,生灵涂炭不说,真有人坐上了那个位置,少不得兄弟相残,骨肉离心,那是个让人丧失理智让人疯狂的地方,这与家祖向来秉承的信念和原则相悖。”
她默默点着头没说话。她这两日看那卷《大璟编年史》,只薄薄的几页,就读到了好几次政变,这其中兵不血刃的內帷厮杀也不难窥见。
“宫廷的龌龊和肮脏闻家见得太多,说我们清高也好,愚忠也罢,我们宁肯在边疆厮杀流血,也不想有一天,双手会因这样或那样不得已的理由而染上兄弟的血。”他有点感触地说。
她眼神亮晶晶的,注视着他,“我明白了。”
“如今虽然难,但还没到最坏的地步,我们也在做着准备,真到了难以为继的时候,我们也不是没有退路的。”他笑了笑,“再说我想去西北,只是想一展抱负而已,并不想挣什么名声或者地位。”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手指微微拨弄着他的衣领。
“你吃好了么?吃好了就去里面等着,我有东西给你看。”
“哦,什么东西?”他捉着她的手,觉得心里痒痒的,她的手指不是手指,是轻飘飘的羽毛,撩着他的心尖。
她有点不好意思,他的衣物都是绣工坊的人做的,向来很精细,也不知她这粗针大线的,他会不会嫌弃。
她带了点羞涩,小声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就一件……衣物而已。”
什么?衣物?他没听错吧?
惊喜的时刻这么快就来了?
他瞧着她脸上有点别扭的神情,觉得轰地一声,整个人都像点燃了火,赶紧把她从腿上抱下来。
“好,那我先去沐浴。”说完不等她说话,起身大步走了。
尹沉壁莫名其妙,她给他看件中衣而已,他跑去沐浴干什么?
就算想洗干净了穿新衣服,也得等衣服洗过熨好才是啊,话说回来,他怎么知道是件中衣来着?
心急也不是这么个心急法!
她有点好笑,有点开心,唤了丫头进来把桌子收拾了。
收拾停当后她进了内室,把衣服铺平放在炕上,自己坐在桌前翻着书。
一刻钟后他出来了,没穿上衣,看着她的目光满含期待。
她瞄了一眼他胸膛上还未擦干的水珠,微微红了脸道:“怎么不穿衣服?”
“反正一会儿都得脱。”他低声道,直接去了床边坐下,“我准备好了。”
她没说什么,下来把炕上那件衣服拿在手中。
看来他真的很期待穿她做的衣服,早知道就早给他做了。
他目不转睛地瞧着她轻盈地向他走来,觉得那姿态,那身形,无一不美。
那件衣物她已经穿在了身上……他忍不住又想象了一下,觉得自己身上的火越烧越烈了。
“这什么?”见她拿了件衣服过来给他披上,他有点不耐地问。
“衣服呀!你试试看合不合适。”
“这会儿试干什么?”他不乐意,这不浪费时间嘛。
“不是你要试的吗?”她瞅着他。
两人对看了一会儿,在彼此的眼睛里都看到了困惑。
“等等——你要给我看的就是这个?”他不确定地问。
“是呀!”她奇怪地反问他,“你以为是什么?”
“……”他没吭声了,脸上失望的神情溢于言表。
她僵了一僵,“怎么?你不喜欢?”
火熄了,他沉浸在失落的情绪里,随口道:“不喜欢。哪儿来的衣服,我现下不想穿。”
“不穿就不穿!”她生气了,把那衣服团成一团往地上一扔,气呼呼地扭头出了卧室,去了西次间。
第087章 糕点 咱们以后有事都要说……
闻若青琢磨一阵, 捡起地上的那件衣服看了一会儿,慢慢回过味来。
哎呀,不好了, 老婆大人这一番心意, 被他自己的误会给搞砸了。
虽然不是他想的那种美意,不过这个也不错, 亲手做的中衣贴身穿在他身上, 感觉也很美啊!
他赶紧把那衣服套在身上,披了件外袍追去西次间。
尹沉壁坐在书案后头,正拿笔去蘸砚台中的墨, 桌上铺着一张宣纸, 已经写了一行字。
听见他进门的声音, 她也没抬头, 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上前, 将笔从她手中拿走。
她这才抬头瞪了他一眼, 一眼就看见他没整理好的外袍领口内,露出来那件中衣的一条白色领边。
哼, 现在穿有什么用?她都发火了他才穿, 根本就不是真心喜欢, 她以后再也不给他做了。
他撩开外袍,给她看, “你瞧,我穿上了,很好, 我很喜欢。”
她面色稍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