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吱吱
除了这些,他新官上任,在金吾四卫也烧起了三把火,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人都瘦了一圈。
王晞眼看着要过中秋节了,陈珞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只好把做好的月饼和桂花酒又送了些去长公主府。
陈裕对礼单的时候青姑一下子过来了,她笑眯眯地道:“有人送节礼过来了?是谁家送的?都送了些什么?”
陈裕吓了一大跳,正犹豫着要不要把礼单给青姑看,青姑已一把夺过了礼单,轻声地念了起来:“桂花酒两坛,鲜肉月饼两匣,蛋黄莲蓉月饼两匣,红豆月饼两匣……空白描金川扇两匣,八仙追月走马灯笼一对,仙兔拜月灯笼一对。”
她停下来盯着陈裕:“怎么还送了扇子和灯笼呢?”
陈裕也不知道。感觉好像王晞把她送给别人的东西都送了一份给他们家二少爷似的。
他道:“小的也不知道,正要把礼单给二少爷送过去呢?”
青姑却僭越地把礼单一折,放进了衣袖里,道:“反正二少爷忙得不着家,中秋节还不知道在不在府里过呢,这礼单我就替长公主收下了。若是二少爷问起来,你让他找长公主就是了。”
说完,也不等陈裕说话,快步就出了院子,等到陈裕追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青姑的身影。
陈裕直踩脚。
他的心腹小厮给他出主意:“要不,我们再照着王小姐的给二公子备一份?东西虽然多,但每件只有那么两三个,应该花个四、五天的功夫就能补齐了。”
陈裕瞬间心动,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用看白痴般的目光看了那小厮一眼,道:“你大概没吃过王小姐厨房的东西,她们做出来的鲜肉月饼,肯定不是一般的鲜肉月饼,你有信心万一二公子心血来潮要吃一块,能和王小姐厨房的做的一模一样的吗?”
那小厮不敢吭声了。
陈裕垂头丧气地等着陈珞回府。
长公主却急巴巴看着回来的青姑连声道:“快拿给我看看。那王小姐都给琳琅送了些什么节礼?那小姑娘长得倒是钟灵毓秀的,就是不知道心里空不空?”
青姑笑着拿了礼单出来,还单指了指礼单上的一行字道:“您看,还有什锦玉石做的七巧板一块,把我们二公子当小孩子一样呢!”
长公主听了却愣着出了半天的神。
陈珞小的时候太顽皮了,她遇到了他不是一顿喝斥就是视而不见,她给他从宫里带过灯笼和炮竹回来,好像从来没有买过什么七巧板给儿子。
长公主几不可闻地轻轻叹了口气,道:“难道就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这么维护王小姐?”
“什么?”青姑没有听清楚。
长公主已无意多说,把礼单还给了青姑,道:“东西也帮着陈裕入库吧?好歹那月饼做得不错,特别是那蛋黄莲蓉月饼,甜而不腻,咸而不减,既新颖又好吃,就是宫里的师傅也想不出来。我怎么也得留着给他尝几个啊!”
青姑愕然。
长公主吃过王小姐做的月饼?她是什么时候吃的?在哪里吃的?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青姑把困惑都压在了心底,笑盈盈地应“是”,把礼单还给了陈裕。
*
王晞这边,却是百般的无聊。
中秋将至,温家给永城侯府送来了丰厚的节礼,就是丫鬟,也一个人打赏了六个月饼,一小壶桂花酒,大家都跟着常珂沾了光,意外之财让府里的人都喜气洋洋的,过年也不过如此。
特别是对比常妍未来的婆家黄府只按常礼送了些节礼过来,虽说没出什么错,却也让人欢喜不起来,温家的节礼就显得尤为体面了,常珂甚至因此而心生感激,连夜给温征做鞋做袜,想赶在入冬之前送过去。
施珠也躲在太夫人屋里做着认亲时的鞋袜,王晞一下子失去了潘小姐和常珂两个小伙伴,又没有了挑衅的,寂寞的很,开始惦记起王晨怎么还不到京城来看她,或者是蜀中有个消息也好,她想回家了。
大掌柜来给她送月例银子的时候除了安慰她说王晨在江南有事绊住了,一时半会来不了京城之外,还问她要不要接了她出府过中秋节:“反正老太爷、老安人和老爷、太太都不在京城,您在哪里过不是过,去了我那里还可以看看京中八月十五的灯会是什么样子的。”
王晞立刻心动了,去向太夫人告假。
谁知道太夫人自王晞的母亲八月十五观灯走失之后就犯了心病,永城侯府的八月十五是不允许出府的,更何况是观灯。
太夫人拉着王晞的手就哭了起来,无论如何不放王晞出府。
还趁机说起了施家的事。
说施家是被冤枉的,都是因为有人妒忌,才被小人算计。
王晞不想听,偏偏太夫人还拉着她不让她走,说永城侯不孝,不允许她在外面说这些。
她去过一次太夫人那里就不想再去了。
倒是隔壁镇国公府西跨院的一处院子灯火通明,好像在连夜赶工似的。
她怀疑那里是陈璎的新房。
长公主把陈璎的新房放在了紧靠长公主府的地方,不知道是何用意?
王晞猜了半天也没有个定数,等到了八月十五这一日,大家一早起来重新梳洗了一番,就聚在太夫人那里用了午膳。
太夫人哭哭啼啼的,大家都只好忍着性子安慰她,弄得午膳没有一个吃好的。
晚膳虽说也是在太夫人这里,但因为有家中的男丁参加,把席面安排在了院子里。
月明星稀,加之周围的连珠灯,照得院子里亮堂堂。
太夫人继续哭施家,施珠也跟着哭了起来。
永城侯拂袖而去。
永城侯长子忙追了过去。
留下的人面面相觑。
中秋家宴算是砸了。
王晞看着暗中直撇嘴。
她这个外婆母,永远搞不清楚情况。
回到屋里,王晞这才发现屋里堆了半屋子的东西。王嬷嬷神色有些焦虑地迎上前道:“是陈大人差人送过来的。还说本应该亲自给您送过来的,可宫里突然宣了陈大人和长公主进宫。他没有办法,只好出了宫之后再来探望您了。”
因为皇上停了皇后娘娘的中宫笺表,今年宫里没有举办中秋节宴,别人府里都议论纷纷,只有永城侯府,因为太夫人只顾哭施家,可怜施珠,担心施家以后怎么办,大家烦得不行,都没心情和精力议论宫里的事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艰难
陈珞突然进宫,会不会与皇后娘娘被停了她的中宫笺表有关系呢?
王晞有点担心。
皇上毕竟不是真心把金吾四卫交给陈珞的,若是在宫里遇到了陈珞,也不知道会不会给脸色他看?或者是让原本已经平静了的心情再受波折,决定给陈珞穿几次小鞋之类的。
总而言之,从前对陈珞像另一个家似的皇宫,如今对他恐怕犹如寒冬了。别说温暖了,就是安全都没有了。
王晞让王喜给陈珞带话,说是宫里的事要紧,让他先紧着自己,从宫里回来了,好好休憩一番,她这里没什么要紧的事,等他闲下来了再过来也不迟。
王喜应诺去了。
自从上次和陈珞一起经历了大皇子被刺之事后,王喜行事明显比从前镇定从容多了,而且听说还交了几个当初大皇子身边走散和躲起来的侍卫。别看这些人是侍卫,可那也是隶属皇家亲卫的,且都是三代清白的官宦之家的后代,王喜的人脉一下子提高了不止一个层次,连大掌柜都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若是王晞以后回了蜀中,不妨把王喜让给他用,王家在京城,就缺像王喜这样的人。
王晞还认真仔细地考虑过良久,觉得要是王喜真能跟在大掌柜身边学些本事,比跟她做陪房要强得多。王喜若是能接了大掌柜的班,说不定她也能跟着沾沾光,只是不知道王嬷嬷会不会跟着儿子留在京城?
要是她要留在京城,王晞身边的人就有点不够用了。
再找个像王嬷嬷这样忠心又能干的人可不容易。
王晞七想八想的,一晚上没有睡好,等到再见陈珞,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陈珞告诉她,他们被叫进宫里去,是因为中秋节那天虽没有摆宫宴,可皇后娘娘还是准备了家宴。结果家宴上,皇上拉着个脸不高兴,只顾着和淑妃娘娘说话,连眼神都没有给皇后娘娘一个不说,六皇子不知道听了谁的怂恿,吵着要娶俞钟义的女儿为妃,还说他就是人不聪明,所以要娶个聪明的女子做妃子,不然他以后的孩子岂不都和他一样是傻的。
本朝是有规定的,内臣不得结交外臣。
皇子娶了阁老女儿,还是掌握兵部的武英殿大学士、兵部尚书的阁老女儿,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是想让皇上贬了俞钟义的官?还是让皇上废了六皇子?
“皇上大怒。”陈珞说这话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声音却很冷,道,“指着皇后娘娘的鼻子就骂,说她教子无方,包藏祸心,要陷内阁辅臣于不义,是在表达自己被停了中宫笺表的不满。嚷着要废了皇后娘娘!”
王晞目瞪口呆,矢口道:“皇上这是欲加之罪吧?民间都是‘养子不教父之过,养女不教母之过’,何况是皇子?六皇子不好,与皇后娘娘有什么关系?那不是皇上的责任吗?””
“谁说不是。”陈珞冷笑,道,“皇后娘娘气得发抖,说‘等到哪天富阳了事,您再来训斥我也不迟。或者是您把几个皇子都交给我管教’,把皇上怼得说不出话来,在那里踢太监,摔东西的。把皇后娘娘吓了一大跳,忙请了我母亲和庆云侯进宫去安抚皇上。
“我母亲的意思,庆云侯不适合进宫——这个时候,庆云侯不进宫,皇上和皇后那就是夫妻口角,相骂无好话。要是庆云侯进了宫,君臣有别,那就有可能是国事了。六皇子这样胡说八道,皇后娘娘身为嫡母,的确有责任。皇上要提废后,说不定还真有言官跳出来附和,觉得皇上做得有道理呢!”
“所以你就和长公主进宫了?”王晞问。
陈珞点头,道:“为了不把事情弄得更复杂,免得我爹也掺和进去,我们对外就说是被宣进宫的。”
“那皇后娘娘现在怎样了?”王晞虽然没有见过皇后娘娘,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让她都不由自主地有些同情她了。
陈珞道:“皇后娘娘也没有办法,我出宫的时候正拉着我母亲在苦诉,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了。但薄家要是还不低头认错,下次恐怕就不会只是申斥几句的事了。”
王晞这段时间跟京城里的这些贵妇人打的交道多了,对这些官场里的门道听说了不少,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她脑子转得飞快,道:“是羽林卫的事吗?我听常珂前两天说,温征准备调到天津卫去了。江川伯的意思,是让他先去天津卫躲一躲,等到上面的纷争水落石出了再回来也不迟。我寻思着,是不是那些有路子又头脑厉害的人是不是都开始纷纷外调了?金吾卫虽说是交到了你的手里,会不会也有人像江川伯想的那样觉得还是不稳妥,会想办法调走。”
陈珞忍不住道:“你真聪明!”
王晞愕然。
给自己猜对了吗?
陈珞肯定地朝着王晞点头,道:“我这些日子忙得昏天暗地的,连家都没回,不仅仅是因为刚刚接手金吾卫,而是很多人才都在想办法要调走。偏偏兵部武选司的来者不拒,只要你能找到下家,他们就给开调令,弄得吏部对兵部很是不满,两家又不敢把这官司挑明了打到御前,天天派了人来磨我。
“我寻思着这件事多半是皇上默许的。
“只是不知道皇上会从哪些卫所里调人进来?
“金吾四卫虽说全在我手里,却各有各的心思。”
王晞很是担心,道:“那怎么办?要不,你看有哪些非挽留下来不可的,你好好请他们吃两顿饭,喝几盅酒,看他们有什么困难。多半都是银子能解决的事。万一是银子不能解决的,你就放他们走好了,就当是没有缘分。”
陈珞看她说话时那“我们有的是银子”的样子,娇横的不行,可落在他的眼里,怎么看怎么可爱,有意思。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还和她开着玩笑:“我可不是你。我很差银子的。可不敢这么想,这么干!”
王晞道:“那你可以向我们家借银子。我大哥这人最是豪爽,肯定不会多收你利钱的。说不定还会帮你想几个办法。”
她祖父说过了,没有永远的朋友,但有永远的利益。要是陈珞向他们家借了银子,那就不同于她帮他忙了,他在还银子之前,和他们王家就算是利益相系,不可能轻易就一拍两散的。
陈珞气笑了,道:“我怎么觉得你这样子有点像那劝我借印子钱的中间人呢?你不会打我什么主意吧?”
王晞听得有点心虛,佯装出一副板着脸不高兴的样子道:“你有什么值得我打主意的?你可别忘了,你身边那几个游侠客的工钱还是我出的呢?这马上又有一个月了,听说他们还没有出京,这是要再雇一段时间吗?那得重新订个契书才行。”
“不用了!”陈珞有些得意洋洋地道,“他们决定暂时投靠我,能进金吾卫的,暂时先进金吾卫,不能进金吾卫的,先给我做随从。他们不需要你再支付薪金了。”说到这里,他瞥了王晞一眼,“还有人准备荐他的朋友或者是同门师兄弟之类的过来,我说要人品好,武艺好的,我先看过,觉得可以才行。”
瞧这小样儿,哪里还有刚见面时那嚣张劲儿。
王晞撇嘴。
而陈珞直到从王晞那里出来眉眼间还带着笑,弄得陈裕多看了他好几眼。
他不禁困惑道:“怎么了?我衣饰有问题吗?”
他不会怀疑自己没有洗脸。
就算他没有洗脸,陈裕也不会露出这样的神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