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驸马造反后 第4章

作者:莫知薇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强强 古代言情

  褚晏靠坐在床头,身上只穿着一层单薄的中衣,半截身子都露在外面,脸隐没在床头的阴影里,气息近无,一动不动的。

  宋茹甄不确定他是醒着还是睡着,轻挪脚步走近了些,这才看清褚晏双目紧阖,唇瓣惨白,脸颊上却有潮红。

  他的左臂垂在身侧的床沿上,不仅衣袖上全是血,床上,床沿上都是血,不过因为这屋内太冷,血已经凝固了。

  这么冷的天,又受了那些伤害,宋茹甄还以为褚晏冻死了,心里一慌,忙走过去坐在床边,先撸起了褚晏的衣袖看了一眼,只见手臂上血肉外翻,看起来甚是触目惊心。

  伤口里还有血在往外流,不知是因为太冷,还是因为失血过多导致无血可流,流势倒是非常缓慢。

  他的伤口根本没有做任何包扎,所以才流的到处都是。

  又摸到褚晏的手臂肌肤有些烫手,似是在发烧,好在人还活着,不由得松下一口气。

  她抬起手心,刚覆盖在褚晏的额头上,褚晏黑漆漆的双眼毫无预兆地睁开了。

  四目相对,二人俱是一愣。

  半晌后,褚晏黑着脸,声音沙哑道:“你来做什么?”

  “你发烧了。”宋茹甄尴尬地收回手。

  褚晏盯着她不说话,目光却如刀锋般锐利。

  宋茹甄假装看不到,转身将放在一旁的木盒打开,拿出了金疮药和绷带,“本宫带了最好的金疮药来……那个,本,我先替你上药止血吧。”

  褚晏冷声拒绝:“不必。”

  “昨晚我喝多了,实在不知道自己会做那些事,也不是故意要对你……”

  宋茹甄本想解释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是酒后的无心之举,可是说着说着她忽然意识到,无心也好,有意也罢,事情都是她做的,褚晏变成这幅样子也都是她造成的,所以再多的解释在这一刻看来,只会显得可笑又苍白,便住了嘴。

  “说完了?”褚晏睨着她,眉宇间尽是不耐烦。

  “……”宋茹甄张了张嘴,却是半个字也没吐出来。

  “那就滚。”褚晏咬牙。

  滚?!

  褚晏竟然叫她滚?她可是长公主,这个世上谁敢叫她滚?

  宋茹甄刚想发作,忽然瞧见褚晏眼里一闪而过的暗芒,顿时一口气堵在了胸口。

  她是来送关心的,是来平息褚晏怒气的,冷静,冷静。

  深吸了一口气后,宋茹甄变脸似的笑开,俏皮又嚣张地说:“要我滚也行,先让我把你的伤口处理一下,不然我就一直赖在这里。”

  少女本就长得娇美,这一笑便如大雪初霁后艳压枝头的红梅,明媚又耀眼。

  褚晏冷冷地盯着宋茹甄。

  宋茹甄也不甘示弱的盯着褚晏。

第4章 预兆(四)【捉虫】

  罢了。一番对峙后,褚晏先挪开了目光,转过头去。

  宋茹甄心中一喜,这是褚晏退让的信号,她二话不说,快速打开金疮药的盖子,拉过褚晏的手臂就要上药,褚晏果然未做反抗。

  褚晏的伤口看起来血肉模糊,整个手臂上全都是血,厚厚一层,伤口上还有一些黑色的杂质,好像是一部分凝固的淤血痂。

  她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地替人处理过伤口,自小到大也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一时不确定上药前是不是要清洗一下伤口。

  但她四下一看,这昏暗的房间里连个炭盆火炉都没有,一看这里就知道褚晏身边,根本没个下人伺候,估计也没什么热水。

  再想着褚晏一会儿该不耐烦了,便也不计较这些了,直接将满瓶子珍贵的金疮药全部洒在褚晏的伤口上。

  只是这样深可见骨的伤口,她看着都觉得疼,上药时,褚晏竟然没有半丝异样,她心里一时对褚晏佩服至极。

  上完了药,宋茹甄用绷带在褚晏的小臂上来回缠了厚厚三层,终于没再见血洇出来,这才满意地打了一个精致的蝴蝶结。

  做完这一切后,宋茹甄的额头上已经累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抬头却见褚晏的头还偏向里侧,跟个木头人似的完全无动于衷。

  好歹她替他包扎了伤口,多少得看一眼吧,宋茹甄最是受不得被人忽视,她知道褚晏最不喜她碰他,便故意捏了捏褚晏的手心,道:“包好了,你看看行不行?”

  她这一捏,才发现褚晏手心不仅烫,还都是汗,看来他烧的不轻。

  褚晏手背筋脉骤然绷紧,皱眉扭过头来,警告地瞪了她一眼。

  宋茹甄却冲褚晏弯眼一笑,然后才自然而然地松开了手。

  褚晏愣了下,目光仓促下移,落在了包扎好的手臂上。

  片刻后,他的脸色遽然一变。

  见状,宋茹甄还以为自己上的不是金疮药,而是毒药,急忙捞过他的手臂待要查看,就在这时,宋茹甄背脊寒毛一竖,不知从哪里感觉到了一股杀气。

  褚晏顺势一把将她拉到怀里抱住,翻身就是一滚,直接从床上咕噜两下滚到了地上。

  落地止住后,她的背已经贴在了地上,而褚晏在她的上方,但她没有感觉到疼,好像褚晏的手臂一直护在她身后,并没有摔痛她。

  她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地望着褚晏。

  褚晏急急推开她,微微喘息着撑起身子,坐在地上瞪着她恶狠狠地道:“既然包扎完了,还不快滚!”

  “……”

  又滚?!

  他到底在发什么疯,一会儿失了魂似的,一会儿莫名其妙地抱着她摔了一交,现在起身又让她滚。

  别以为她纡尊降贵地来给他送关心,他就可以这般不将她放在眼里。

  她怒容满面地坐了起来,指着褚晏的鼻子:“褚晏,你……”

  “我叫你滚!你聋了吗?!”

  宋茹甄被褚晏吼愣住了。

  褚晏很少在她面前有如此失态的急促,哪怕昨日她那样对他,也没有这般恶声恶气,可见他真的是又气又急。

  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在褚晏面前任性,因为褚晏似乎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对她忍气吞声。

  哼!这个破地方她还不想呆呢!

  吐了一口浊气后,宋茹甄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屋里的地面全是土质压实,起身后,宋茹甄撒气似的拍了拍裙裾上的尘土,昂首挺胸地冲褚晏啐了一声“疯子”,扭头就走。

  临到门前,屋外的曦光射进屋内,昏暗的光线微微亮了些,宋茹甄趁隙扫了一眼屋内简单的陈设,蹙了蹙眉。

  银翘急忙迎了上来,宋茹甄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褚晏缓缓起身,刚站定,一道黑影从房梁上悄无声息地落在他面前。

  “师父。”褚晏恭敬施礼,似乎丝毫不意外此人的出现。

  “为什么要救她?”说话之人身穿青衣,银发白髯,一副江湖中人打扮,年纪约莫五十上下,自有一股不怒而威,铁骨铮铮之气。

  褚晏垂下眼帘,低低地说:“她还不能死,徒儿有些事情还没弄清楚。”

  “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才甘愿留在这里?”

  褚晏抿唇不语,显然是默认了师父的话。

  “你是我风疾刚的徒儿,莫说区区一个公主府,就是整个华京也未必困得住你,这一年来你画地为牢果然是另有隐情。”

  “还请师父恕罪。”

  风疾刚冷哼:“你何罪之有,命是你自己的,名也是你的,与我何干,如今十年之约已到,你我师徒缘分已尽,既然你不愿离开,那你以后……”他深深地看了褚晏一眼,拂手道,“便好自为之。”

  “师父……”话音未落,风疾刚的身影已经原地消失了,只留下一道刚劲的疾风拂乱了褚晏的发丝。

  半晌后,褚晏抬起左手臂,注视着绷带上的蝴蝶结,那是一个打发繁复又精致的蝴蝶结,有四结两尾,四结舒展,就如同一只振翅起飞的蝴蝶。

  他曾经,见过一个一模一样的。

  宋茹甄连灌了三杯茶水,银翘在一旁劝道:“公主消消气,何必被驸马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你说的对。”宋茹甄冷笑,“何必因他生气,他也配!”

  狠话放完之后,梦境里蕙兰,阿时惨死的画面再次浮现在脑海里,宋茹甄心底一怵,蔫了。

  做惯了高高在上的公主,总是看不清眼前的局势。

  虽说梦境未必是真,但对于宋茹甄而言,她就如切切实实地经历了一番一样,褚晏挥刀斩下的绝情,阿时临死前的绝望,她被阿时牵连而死的痛苦,有些发自骨子里的惧意她忽略不掉的。

  她本就不是发自内心的想要折辱褚晏,如今这般境况,她更不想再去折辱褚晏,眼下只能先安抚好了褚晏再说。

  茶瓯握久了有些烫手,她想起褚晏还发着烧,又吩咐下人去请了徐太医看褚晏。

  昨晚一夜未睡,方才又在褚晏那里受了气,加上大梦混沌,她的头一时又沉又重的,草草用过早膳便睡下了。

  这一睡,便又梦到了一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穿过了乾庆门就是内廷禁地的后宫了,华丽的轿辇在暮色中穿过长长的汉白玉甬道走向乾庆宫,两旁的朱红高墙安静地耸立着,白雪覆盖在琉璃瓦上折射着清冷的光。

  八个身穿青衣的小太监气息不喘地扛着轿辇,唯有轿辇的吱吱声在空旷的广场上有节奏的响起,纱幔在夜风里掀起一角,露出宋茹甄慵懒昳丽的娇颜。

  就在这时,迎面来了一队太监,手里似乎抬着一个什么东西,见了她的轿辇后,便退到一边,跪在地上,等着她的轿辇先过去。

  宋茹透过纱帐瞥见那帮太监们抬着一个盖着白布的担架,白布上有大团黑乎乎的的东西,像是血。

  “慢着!”

  “停轿。”一旁随行的蕙兰喊停了轿辇,挑起了纱幔。

  宋茹甄看着那白布担架,从凸起的形状来看立马确定上面躺着的是个人,便蹙眉问:“怎么回事?”

  一太监回:“此贱婢不小心惹怒了陛下,罪该万死。”

  她自小在这深宫里长大,自是知道这些宫人们的命贱如蝼蚁,朝生暮死,实在无常的很,但即使要处置他们也都是在暗处,少有在人前见血的,何况这里还是乾庆宫。

  “把布掀开。”

  太监依言,掀开了白布,宋茹甄看见一张眉清目秀的细长脸女子,面容惨白地躺在担架上,整个腹部已经被血染红了,担架下面还滴答滴答的流着血。

  “谁做的?”

  太监闻言,你看我,我看你,然后齐齐垂头,谁也不敢再开口了。

  他们越是这样,宋茹甄反而断定了是谁做的。

  敢在皇帝寝殿见血的,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