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说给月亮
“没有下次了。”君行之眉心拧紧,语气不容反驳道:“不许有下次。”
祁丹朱笑了一下,无奈道:“好。”
她看君行之脸色缓了缓,打趣道:“我好像确实没有做饭的天分,这碗长寿面,您将就吃点。”
君行之忍不住露出笑意,看着碗里粗细不均的面条,心情渐渐好了起来。
太医很快就过来了,身上背着药箱,神色恭敬。
君行之虽然请了太医,但太医只起到了一个送药的作用,伤口都是君行之亲自给祁丹朱处理的。
君行之动作小心地将药洒在祁丹朱的伤口上,微微有些疼,祁丹朱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肩膀,心里还惦记着桌上的长寿面,“你快去吃面条吧,让青枚给我上药就好。”
君行之薄唇紧抿,一言不发地继续低头给她处理伤口,先将水泡的地方弄破,然后上药,神色专注,动作轻柔。
祁丹朱不知不觉也安静下来,她一动不动地看着君行之专注温柔的眉眼,唇边微微带笑。
她的行之还是这么温柔。
“还疼么?”君行之抬头看了她一眼,低声问。
祁丹朱弯着唇,“你给我吹吹就不疼了。”
君行之身体僵了一下,皱眉看了看祁丹朱手上的伤,犹豫了一下,当着屋里婢女的面,低头轻轻吹了吹。
祁丹朱忍不住笑,没再为难他,将手抽出来,柔声道:“已经不疼了,快吃面吧。”
“嗯。”君行之点点头,走回桌前,拿着筷子吃了起来。
面已经有些坨了,黏在一起,还有些凉了,但君行之大口的吃着,仿佛在吃什么珍馐美味一样。
祁丹朱坐在旁边看着他吃,有些紧张问:“好吃吗?”
君行之又吃了一口面,点头道:“很好吃。”
“什么东西好吃呀?”朝朝穿好衣衫跑过来,他今天穿的特别喜庆,虎头虎脑,看起来玲珑可爱,走到君行之身前,一本正经地鞠了一躬,“朝朝祝爹爹福禄永享,寿与天齐,长命百岁,松鹤长春。”
祁丹朱忍不住掩唇而笑,差点怀疑君行之是在过八十大寿。
君行之额头跳了跳,看了一眼旁边的青枚道:“将教朝朝礼仪的嬷嬷换了吧,实在不行,请芳寿嬷嬷帮忙教。”
“......是。”青枚忍笑答应下来。
朝朝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君行之摸了摸他的头道:“谢谢朝朝。”
朝朝弯着眼睛笑了笑,趴到桌旁,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君行之碗里的面看,馋得想流口水,“爹爹,朝朝也想吃,给朝朝尝尝吧。”
君行之犹豫了一下,从碗里夹了几根面条喂到朝朝的嘴边,朝朝像只嗷嗷待哺的小麻雀一样,迫不及待地张开嘴,将面吃了下去。
朝朝嚼了几下,脸色僵了僵,勉强将面条咽了下去,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忍不住捂着小嘴巴,哭唧唧说:“好像是生的,又好像是苦的,娘亲,爹爹好像失去味觉了。”
祁丹朱一愣,看着朝朝要哭不哭的模样,赶紧带着朝朝出去漱口。
她忙完回来,君行之已经吃完了,连汤都没有剩下,她忍不住皱眉道:“难吃就别吃了。”
“挺好吃的。”君行之语气平淡,灌了一口茶道:“不过还是不要再做了。”
祁丹朱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君行之也心情极好地笑了笑,清晨的阳光透过轩窗照在他们身上,看起来暖融融的。
屋子里的人不知不觉都退了出去,祁丹朱从怀里掏出一枚香囊,抬头看着君行之,微窘道:“这是我做的第一个香囊,没有朝朝脖子上挂的那个绣的好,但这是我第一次亲手所绣之物,所以我想送给你。”
君行之目光落在香囊上,眼睛微微亮了一下。
祁丹朱解释道:“香囊里放着辟寒香、瑞香、龙涎香等香料,味道清香甘甜,还可以驱蚊虫,里面只有这些东西,再无其他。”
上一次她在香囊里偷偷放了玉佩,欺骗了君行之,这一次的香囊里只有香料和她的一针一线。
君行之垂眸,定睛看着她手里的玄色金丝香囊,香囊上歪歪扭扭地用五彩丝绣着一对鸳鸯,勉强能看出鸳鸯的形状。
祁丹朱紧张地看着他,轻咬了一下下唇,攥紧手里的香囊,鼓起勇气将香囊递出去,开口道:“这个香囊里没有欺骗,没有计谋,只有我想兑现给你的承诺,和……和我的一片心意,你愿意收下么?”
她曾经答应过君行之,要亲手为他绣一个香囊,之前那个香囊代表着她对君行之的欺骗,现在她想跟君行之重新开始,再无欺骗,再无阴谋算计。
君行之看了她半晌,沉默不言,她的心不自觉提了起来,目光紧张。
君行之从怀里掏出两缕头发,沉声道:“放到里面吧。”
祁丹朱看着绑在一起的两缕头发,精神一震,诧异抬眸道:“你还留着?”
君行之轻轻‘嗯’了一声。
祁丹朱瞬间湿了眼眶,她没想到君行之在最生气的时候,竟然也没有将他们的‘结发’扔掉。
君行之不但还留着,甚至还一直将这两缕头发带在身边。
“你不怪我了吗?”她含泪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
“我气过,伤心过,却不曾怪过你。”君行之声音顿了一下,看着她颤声道:“我只是怕你不要我。”
祁丹朱一下子扑进他怀里,心疼地抱住他,哽咽道:“我怎么会不要你呢?你是我父亲救回来的孩子,我父亲都不曾怪过你,我又怎么会怪你呢?你对我来说从来不是什么仇人之子,你只是我的行之。”
君行之红着眼眶将她紧紧抱进怀里,身体微微颤抖着,轻轻闭上眼睛。
他一直以来最怕的就是祁丹朱恨他、厌恶他、不曾爱过他,可是现在祁丹朱告诉他,他在她心里只是她的行之,是他最想做的那个行之。
他心绪起伏,恨不能将祁丹朱揉进怀里。
他们激动地抱着彼此,半晌才松开,柔柔对视一眼,一起将那两缕头发放进了香囊里,祁丹朱亲自将香囊挂到君行之的腰上。
她看着挂在君行之腰间的香囊,生出一点不好意思来,“太难看了。”
君行之身体修长,肩宽腰细,穿起衣服来甚是好看,这枚香囊却显得有些滑稽。
鸳鸯被她绣的不像鸳鸯,香囊也缝的歪歪斜斜。
“我很喜欢。”君行之手指在香囊上抚了一下,目光温柔而喜悦。
祁丹朱眼睛微微一亮,抬眸看他,甜蜜道:“你喜欢就好。”
君行之重新将她拥进怀里,舍不得松手。
......
宾客们快到了,君行之才恋恋不舍地出了门。
蔡伍洋跟在君行之身后,终于看到了太子妃亲手所绣的香囊,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他往前走了几步,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君行之戴在腰间的香囊,频频叹气,他实在是想不通,貌美如花的太子妃,绣出来的香囊怎能如此……如此一言难尽!
“你今天怎么回事,做什么一直叹气?”君行之瞥了他一眼。
蔡伍洋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忍了又忍,看着他香囊上那对丑大鹅,还是忍不住委婉开口道:“殿下……您觉不觉得这香囊挂在这里不太合适?”
“挺合适的。”君行之淡淡道,甚至故意将香囊露出来,展示给大家看。
蔡伍洋在心里轻叹,提议道:“殿下,您如果实在珍爱这枚香囊,不如将其挂到房中,这样您回房的时候就可以日日看见这个香囊了,太子妃娘娘自然也能看到,臣想她一样会开心的。”
太子殿下平日在外面威风凛凛,现在身上带着一个这样引人发笑的香囊,实在是有损太子殿下的威严。
“何时轮到你指挥我了?”君行之面色微冷。
蔡伍洋缩了下脖子,赶紧道:“臣不敢。”
他哪里敢指挥太子爷,他就是委婉再委婉的表达一下自己的痛心疾首和不忍直视。
君行之拿起腰间的香囊看了看,对蔡伍洋的目光视若无睹,唇畔含着浅笑道:“这鸳鸯绣的栩栩如生,根根羽毛分明,眼睛也活灵活现的,看起来霎是可爱。”
蔡伍洋呐呐道:“......是。”您如果不说,臣还当真没看出来这两只大鹅是鸳鸯。
君行之唇畔笑意加深,爱不释手地摸了摸香囊,“丹朱第一次绣就能绣得这么好,当真是冰雪聪明。”
蔡伍洋又看了一眼君行之手里的香囊,忍不住在心里腹诽,小殿下当初两岁就能背诗,人人都说他是神童,也没见您夸一句啊。
不过......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君行之的脸色,他发现太子爷今天心情极好,以往太子爷过生日的这天,太子爷的心情都极为不好,整个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烦躁和冰冷,让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今年却跟以往不同,太子爷身上的寒霜好像都消失不见了。
他忍不住想,太子爷如果能日日都这样心情好就好了。
晌午时分,太子府的门庭渐渐热闹起来,大臣们纷纷前来祝贺,府内一片喜气洋洋,只是大家看到君行之腰间香囊的时候,都忍不住面露诧异,只是谁都不敢多问,只能在心里默叹,太子的审美当真奇特。
今日是君行之的生日,魏沁雪自然也来了,她远远看到君行之,便亲亲热热地唤,“表哥。”
她走到近前,大家纷纷找借口离开,神色都有些微妙,大家都知道魏沁雪是锦帝选中的太子妃,只是这些年来君行之一直不肯松口娶太子妃,所以这件事便一直拖延着,现在君行之将祁丹朱留在府中,惹得外面传言纷纷,大家都摸不透君行之的心思。
魏沁雪看到君行之挂在腰间的香囊,不由愣了一下,失笑道:“表哥怎么挂着一个这么奇怪的香囊?快摘下来吧,等我给表哥绣几个精美好看的送来。”
“不必了,我只喜欢这个。”君行之态度冷淡,低头看向腰间香囊的时候,眼中却划过一丝温暖笑意。
魏沁雪看着他唇边的笑容,倏然愣了一下,她这才定惊细看那个香囊,看了片刻,心里不由一惊,那香囊上所绣的花样竟然是鸳鸯。
她今天兴致勃勃来给君行之过生辰,这一刻却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她的心沉了沉,抿了抿干涩的唇,迟疑道:“表哥,这香囊是何人所绣?”
她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却不敢相信,或者说难以相信。
可君行之还是没有丝毫隐瞒的,将她心里惧怕的那个答案说了出来。
君行之看了她一眼,淡声道:“我身上会戴的香囊,自然是丹朱所绣。”
魏沁雪听着君行之理所当然的语气,不由后退一步,僵在原地,全身瞬间冰凉。
等她回过神来,君行之已经走远了。
她懊恼地咬紧下唇,全身都透着一股浓浓的无力感,她早就听闻了祁丹朱回京的消息,也在父亲那里证实了这一点,她几次鼓起勇气想来太子府见祁丹朱一面,可都被拦在了太子府的门外,守卫说是太子的命令,不让任何人打扰祁丹朱,包括她魏沁雪。
魏沁雪忍不住在心里笑自己,原来祁丹朱回来之后,她连进太子府大门的资格都没有,如果今日不是君行之的生辰,她可能还要被拒之门外。
她仰头看着天上的太阳,今日明明阳光明媚,她站在长廊里,却连指尖都是冰冰凉的。
......
前院热热闹闹,后院也极为热闹。
太子府今日来了不少人,大臣们带着家中女眷和子女前来,朝朝自然也多了不少玩伴,他像个小大人一样在后院招呼着他的小伙伴们,桌子上摆满了糕点,小女孩们在吃糕点,小男孩们在玩蹴鞠,小黑狗跟在他们身后活跃地跑来跑去,后院满是孩子们的笑声。
朝朝的好朋友孙小虎和李春春自然也在,他们开心地玩了一会儿,孙小虎和李春春的娘亲站在他们不远处的桌前,对他们招了招手,孙小虎和李春春飞快地跑过去,他们的娘亲喂他们喝了两口茶,摸了摸他们的头顶,不知道在说着什么,脸上都是笑容。
朝朝站住不动,羡慕地看着他们,逐渐低下了头,脸上满满都是失落,这样的情形他已经看过无数次,可他只有羡慕的份。
他周围也围着不少想做‘太子妃’的贵女们,大家对嘘寒问暖,拿着不少好东西哄他,可他知道,她们的眼神跟孙小虎和李春春的娘亲是不一样的,所以他不喜欢她们。
他的头越来越低,忽然听到一声温柔的呼唤。
“朝朝!”
朝朝眼睛一亮,像听到天籁一样,立即抬头望了过去,祁丹朱正站在不远处地树下向他招了招手,眉眼温柔,脸上的笑比阳春三月的太阳还要暖。
朝朝清脆地应了一声,毫不犹豫地跑了过去,像一只归家的小燕子一样张开了手臂,兴奋地跑向祁丹朱。
祁丹朱蹲下接住了他,笑着将他抱进怀里。